第兩百九十五章 懷疑

鬼先生雙眼微眯，看向萬人往，只覺得對方雙眸幽深如海，一時難以揣度心思。

他本能的察覺到了不對。

兩人之間，已然有三百年的情誼，既有上下尊卑，又是良師益友。

他對於這一任的鬼王瞭解的極深。

毫無疑問，萬人往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梟雄人物，鬼王宗在他手裡發展的蒸蒸日上，直追四大派閥最強橫的萬毒門！

而且他們謀劃的大計如是成功，什麼四大派閥，什麼正道魁首，都是不值一提！

可正因為對於萬人往的瞭解，他方才明白，這位鬼王現在的眼神有多麼危險。

藏在那份平靜下的，極有可能便是森然殺機。

鬼先生不知道殺機從何而來，雖然他自恃學究天人，道行非凡，然而他並非全知全能，不曾跟隨鬼王出去，他如何知道眾人此番的遭遇。

但他明白，現在的事情，必然是和那個莫離有關係。

“談不上舊相識，無非是數年前見了一面了。”

鬼先生壓下心中的種種想法，故作鎮定的道：“三年之前，便在這昌合城中，煉血堂等人發現青雲弟子蹤跡，為怕是正道之人前來窺測，便請我出手拿他，而那人正是莫離。”

“後來的事情，宗主想必也清楚，我中了他一劍，被他逃了出去。”

“哦，被他逃了出去？”

鬼王一臉疑惑的道：“鬼先生記錯了吧，難道不該是先生逃了，此子道行之高，非但一劍壓服幽姬，此番更是斬破困龍闕法陣，這樣的通天修為，難道是短短三年之間能夠一蹴而就的？！”

說到一蹴而就四字時，他的聲音陡然冰冷陰沉了下來。

鬼先生勃然色變，難以置信的道：“什麼，他斬破了困龍闕法陣？！”

困龍闕法陣，乃是鬼王宗傳承至寶伏龍鼎上記載的上古神陣，擁有匪夷所思的威能，否則如何能降服那些上古靈獸？！

雖然現在還未曾徹底煉製完成，然而威能之盛，也絕不是一個人能夠抵擋的。

他記得清楚，雖然早年間被那青雲小子一劍擊傷，然而對方不過是佔了神兵之力，加上彼時他心存輕視罷了，真要認真動起手來，這小子當初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

但這才過去幾年，那小子竟然能夠一劍斬破困龍闕法陣？！

“怎麼，難道先生以為，我會虛言恫嚇不成？”

鬼王語氣冰冷的道：“若是不信，自可前去問此次隨我一同出去的弟子！”

這種事根本隱瞞不住，操縱困龍闕陣法的，全都是鬼王宗最精銳的弟子，人數不少，而且因為陣法被破的反噬，更是有許多受傷之人。

鬼先生的神情愈發凝重起來，眸中的驚異之色亦是愈發濃郁。

那小子難道真是絕世的妖孽，道行精進竟然如此之快？！

“屬下豈敢質疑宗主，如此看來，青雲門當真是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只怕比之昔年的青葉祖師也未必差了。”

鬼先生道：“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困龍闕陣法未曾煉製完全，若等萬事俱備，徹底發揮出伏龍鼎的神力，縱然是青葉復生，也不能阻攔咱們的大計，讓他猖狂一時又有何妨？！”

對於伏龍鼎內蘊含的神力，鬼先生深知恐怖。

根據古籍記載，那極有可能是上古神祗的力量，是魔教最古老的力量源泉之一。

萬人往絲毫沒有因為鬼先生的言語動容。

此刻，他是鬼王，是那個城府深沉，冷酷無情的大魔頭！

他腦海中想的，都是伏擊莫離的失敗，以及對方口中暴露的訊息。

有內奸，而且是極為親近的內奸，否則，絕不可能知道那麼機密的事情！

鬼王能懷疑的人不多，青龍朱雀二使，鬼先生，剩下的，便只有一個碧瑤了。

這是陪伴他最久，最親密，最值得信任，也是鬼王宗中絕對的高層。

至於其他的弟子和長老，都未曾踏足真正的核心決策圈，天書的秘密，他們絕不可能知道，甚至是，青龍朱雀和碧瑤都不知道。

但鬼先生知道。

鬼王雖然從未與對方講述過天書的奧秘，然而他卻極為佩服對方的學識，兩人之間，亦師亦友，這三百年來，他道行突飛勐進，便是依靠這第二卷天書，其中艱深晦澀之處，他也不時拿出來與對方討論過，鬼先生絕對是知道天書的存在！

當然，這不足以使萬人往起疑心，然而莫離的那一句話，卻是不得不使他起疑心。

沒有人接觸過莫離，唯獨是鬼先生三年多前被其重創，彼時的重傷到底是真的還是演戲，鬼王也懶得追究了，但事實是，只有鬼先生有嫌疑也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哪怕是萬人往不敢相信自己三百年來的良師益友會這樣做，會向青雲弟子出賣門中的秘密，他也不得不懷疑對方。

實在是茲事體大，天書秘密一旦洩露，不堪設想。

他死死的盯住眼前這名黑衣人，道：“先生，我只問你一句，本門掌握天書第二卷的秘密，你可曾與任何人言說過？！”

聞言，鬼先生再度悚然色變！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懷疑他洩露了天書之密？！

這一本無上法訣，是鬼王宗崛起之關鍵，亦是無數魔教之人可望而不可求的至高典籍！

若是讓其餘魔教派閥知道，必然會想盡辦法從鬼王宗手中奪走，須知，八百年前的煉血堂之所以輝煌一時，近乎統領整個魔教，據傳便是因為黑心老人得到了一卷天書，由此方才崛起壯大！

“我雖不知宗主在外遭遇何事，不過，我卻可肯定的告訴宗主，若是要背叛鬼王宗，三百年前，我還是鬼醫的時刻便能夠做了！”

鬼先生沉聲應道：“彼時正魔大戰，老鬼王隕落，鬼王宗力量薄弱，我若稍稍洩露行蹤，只怕整個鬼王宗立時便是滅頂之災！”

“宗主，我追求的是什麼，難道你當真不知道嗎？”

鬼王沉默。

對方一生所求，不過是長生而已，然而長生之謎，正魔兩道無數天驕英才，竭盡心血都不能破解，縱然對方也是天資絕倫之輩，也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其人便轉向求助外力，盯上了伏龍鼎，想要藉助這一件上古神器，藉助它的力量達到長生。

這才有三百年前名動天下的南疆鬼醫驟然消失無蹤，而鬼王宗多了一位神秘莫測的鬼先生之事。

良久，他方才開口道：

“先生，咱們籌謀數百年的大計，要看便要開始了，我希望你能始終與我一條心，一同聖教，剷除正道，將鬼王宗發揚光大。”

“這是當年我在老鬼王病榻前的承諾！”

鬼先生盯著鬼王道：“我說的話，絕不會食言，你應該明白。”

突然被鬼王懷疑上，鬼先生除了心中驚懼，亦是有幾分不滿。

他的身份地位，註定了內心的驕傲，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又豈容旁人懷疑？

“好，便有勞先生了。”

鬼王神色平靜了下來，再不復先前的陰沉，便如同相信對方所說的話一樣。

然而鬼先生知道沒有。

只是因為，他們苦心謀劃數百年的大計將要開始，就在這昌合城，按照古籍的記載，加上他們這麼多年的搜尋，那一隻上古靈獸，很快便要到東海之濱活動了。

這個時候，鬼王承受不了與他分裂所帶來的後果。

況且，煉製困龍闕陣法還要他出力，還有幾種特異體質的女子不曾搜尋到，而伏龍鼎的銘文，眼下只有他一人能夠破解，所以鬼王才強行壓下心中的懷疑，選擇相信他。

但，那又如何？

不管怎樣，他只要釋放出伏龍鼎中的力量就好，他又不是真的對鬼王宗忠心耿耿。

想到此處，鬼先生衝著上首的鬼王拱了拱手，道：“宗主若是無其他事情，我便告辭了。”

鬼王點了點頭，道：“先生自去休息便是，只是困龍闕陣法煉製一事，還需要抓緊了。”

鬼先生應了聲是，隨後大步走出了廳堂，只留下鬼王一人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先生，希望你不要負我，否則，三百年的情誼……”

他掌心一用力，那桌上的茶杯當即被捏碎成粉末。

……

青雲七峰，直破雲霄。

時隔多日，重回故地，莫離心裡卻是莫名的喜意。

回家了，終是回家了。

想到大竹峰上閉關的師父，溫柔的師孃，可愛的小師姐，還有一眾極是關心他的師兄弟們，莫離便是心頭一暖。

不知不覺，大竹峰如同武當山一般，成為了他的第二個家。

此刻天色近午，莫離道：“小白，且先隨我回大竹峰，稍後待我稟報了師孃，再帶你去見掌門師伯。”

九尾天狐上門拜訪是大事，禮節是一定要做到位的。

畢竟是一尊絕世妖王，固然是有求於青雲門，但卻未嘗不會成為青雲門的朋友。

只要不是徹底墮入魔道，視蒼生如豬狗，肆意殺戮，青雲門都會廣開大門予以接納。

這是千年大派的底蘊和風度，一如當初的風月老祖。

他徘迴於正魔兩道之間，甚至是，結交了不少魔道朋友，還將自家愛徒送入了煉血堂，但是天下正道，依然對這位散修高人保持了足夠的敬意。

一直到，他因為愛徒之死，失去理智，尋上青雲門找麻煩。

“客隨主便，一切聽你的便是。”

小白清麗嫵媚的容顏上，帶著一絲驚心動魄的美麗。

她輕聲笑道：“左右青雲堂堂天下第一大派，總不會將我這小小的狐妖抓去賣了吧？”

“你說笑了，誰又敢賣你？”

莫離笑了一笑，這一路上，他早便適應了對方三不五時冒出來的調笑話語。

這位年歲不止幾千年的九尾天狐，實是有著一顆少女一樣愛調笑的心。

他暗運靈力，腳下劍光頓時一盛，速度極快的帶著兩人沒入了青雲山中。

“誰！”

突然間，一聲大喝自底下傳來，隨後一道銀白色的光華沖霄而起！

莫離見狀，停下劍光，懸於虛空，好整以暇的等待著，卻見得那銀白色光華停在了他身前，現出了一道丰神朗俊，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子身影來，恰是龍首峰的齊昊。

“原來是莫師弟！”

望見來人，齊昊心頭一鬆，不過他的眸光瞬間便被莫離身邊的倩影吸引了過去。

望著那張千嬌百媚的嫵媚面孔，還有那風情萬種，凹凸有致的誘人身材，他的眼神不禁閃過一絲迷離之色。

“咳咳……”

莫離輕咳一聲，那齊昊當即驚醒，卻是仍然戀戀不捨的看了小白一眼，這才道：“這位是？”

“這是一位前輩，特地隨我一起來拜訪掌門師伯的。”莫離隨口解釋道。

“原來如此，隨莫師弟回山的，當是不會有問題。”

齊昊笑道：“只是今日正該我輪值，我見得靈鏡察覺妖氣示警，還當是有妖魔闖山。”

青雲天下第一大派，自然有諸多守護山門的手段。

焚香谷尚且利用南疆異獸，佈下重重防護，青雲門並不遜色焚香谷半分。

每日裡都有各脈弟子輪流巡邏，更是在佈下陣法，以靈鏡為引，監控整個青雲七峰。

若是修煉太極玄清道的本門弟子，自然不會有異狀，可一旦來了外人，靈鏡立即便是示警，自有值守的弟子通傳攔截，誰也莫想擅闖。

“小哥這話說的不錯，是有妖魔，不過不是闖山，而是拜山。”小白捂著櫻唇咯咯笑道，聲如銀鈴，清脆悅耳，整個人有一種令人沉醉的美麗。

齊昊又是看的一呆，不過想到對方口中的妖魔，心裡不禁一驚，望向了莫離。

莫離解釋道：“這位前輩乃是一方妖王，我此次受掌門師伯命令，下山行走，正是為了前去助她，好在諸事順遂，她此來青雲正是拜謝。”

是妖魔！

齊昊面上不禁有一分失落，如此姿色，卻是妖魔，可惜可惜……

他心中暗歎，嘴上卻道：“既是莫師弟帶回來的，自然沒有問題，我便不打擾了，莫師弟請。”

“一事不煩二主，既然此處撞見師兄了，煩請師兄去往通天峰通傳一聲，就說稍後用罷午飯，莫離攜九尾天狐求見掌門師伯。”

莫離正色道。

“九……九尾天狐？！”

齊昊瞪大了眼珠子，臉上滿是驚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