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託付

青雲山上，眾人亂作一團。

莫離慌忙將道玄真人扶進玉清殿中，但是此刻的玉清殿裡，早已然因為眾人鬥法坍塌破敗，原本雄偉的建築此刻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碎石斷木。

蕭逸才讓通天峰弟子迅速整理出一塊空地，又從旁邊拖過來一把椅子，讓道玄真人坐下，而周圍各個長老首座，則是慌忙掏出隨身攜帶的療傷靈丹，喂道玄真人服下。

不多時的功夫，道玄真人眼皮子動了一動，幽幽醒轉過來。

此刻，這位青雲門掌門模樣很是不堪，臉色煞白，近乎毫無血色，氣息也萎靡的很，臉上還籠罩著一層澹澹的黑氣，不必想，定然是七尾蜈蚣的殘餘毒氣。

事實正是如此，道玄真人縱然玄功非凡，然而面對天下絕毒，倉促之間，也只逼出了大半，本來需要靜養，奈何局勢驟變，哪裡有功夫讓他靜養？

又強運真元，催動誅仙劍陣這等威能浩大的陣法，體內殘餘毒氣沒有壓制，很快便又發作起來，此時的道玄真人，可以說是元氣大傷！

一眾長老首座見他甦醒，都是聚攏了過來，道玄真人虛弱的掃了眾人一眼，見得他們都是面帶憂色，虛弱的笑道：“莫要太擔心，我這老骨頭勉強還能撐得住，與我說說，傷亡如何？”

大夥兒都是心中鬆了口氣。

這位足足當了三百年的青雲掌門，眾人早已經習慣他為大家遮風擋雨，如今道玄真人既然無恙，他們心中也便有了底氣。

蕭逸才關心道：“師父，您還是歇一歇吧，這些事，之後再慢慢說與您聽。”

“嗯？”

道玄真人掃視周圍眾人，眼見得各個帶傷，便是莫離，呼吸也微微紊亂，遠處不時還傳來輕微的啜泣之聲，想來是親近之人慘死所致。

此番魔教入侵，傾巢而出，人數遠勝青雲門人，那麼尋常弟子定然傷亡不淺！

想到此處，他心中一陣焦急，喝道：“快說！”

蕭逸才無奈，深深嘆了口氣，隨即將傷亡盡數道出。

這一戰，青雲門雖然是大獲全勝，可是自身也有不小的損傷。

在魔教圍攻之下，饒是莫離以一敵眾，護住眾人，然而二十五位長老仍是戰死了四人，重傷的也有七八個，而七脈首座裡，原本因為前去營救人質已然受傷的落霞峰首座天雲道人寡不敵眾，當場戰死。

高層損失，相對於魔教受的創傷而言，並不算多，然而底層弟子的損失更為嚴重。千餘青雲弟子，戰死的足有兩百多，受傷的也有數百，這裡面還尤以通天峰因為支援一眾首座，精英弟子損失最多，受創最為嚴重！

這般大的損失，饒是道玄真人見慣了風浪，也不禁氣的身子晃了晃，險些又暈了過去！

“齊昊！都是齊昊！”

道玄真人咬牙切齒，道：“這叛徒呢，誰與他交過手？！”

眾人都是一臉茫然，在場之人都是被困在了玉清大殿和魔教高手拼死相搏，還真沒人遇見齊昊。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此時，一名頭髮蒼白的老者出現在眾人身前，嘴角還帶著血跡，急聲呼喚道：“掌門，出事了！”

莫離見此人眼生，然而道玄真人卻是認得此人，正是看守宗門寶庫的長老，他心中咯噔一聲，問道：“王師兄，出了什麼事？！”

“齊昊叛出山門了！”

被稱作王師兄的長老氣喘吁吁的道：“魔教攻山，他騙老夫是掌門您派他前來支援老夫，看守宗門寶庫的，誰料……誰料……”

他鬍子抖動，氣的渾身發顫，道玄真人一聽，便已然猜到了大概，必然是齊昊趁眾人混亂之際，洗劫了寶庫，不過他仍是壓著火氣，道：“到底怎麼了？！”

“誰料這小子竟然趁老夫不注意，將老夫打暈，開啟寶庫，搶走了許多寶物！”

這長老哭喪著臉道：“老夫醒來，清點一番，發現丟失了數件厲害法寶，其中更是包括三百年前那魔教教主仇忘語的天魔幡！”

“什麼！”

道玄真人渾身一震，隨即一股怒意上湧，讓他恨不得將齊昊千刀萬剮！

宗門寶庫中，法寶皆有禁制守護，一時半會間，齊昊應該也拿不走多少，可是，可是讓他偷得天魔幡，乃是魔教無上至寶，若是此寶歸於魔教手裡，還不知道又要掀起怎樣的風浪！

森森殺意，從他周身散發而出，讓在場之人，無不心頭髮寒！

水月大師此時低聲道：“掌門師兄，那孽障罪惡滔天，我等必當斬殺，只是眼下你身體要緊，切不可太過動怒。”

道玄長嘆一聲，閉目頓足道：“我道玄對不起青雲門列代祖師啊！”

他聲調蒼涼，說不出的痛心，眾人聽在眼中，一時都默然無聲。

“水月師妹，逸才，你們好生安排一下戰死弟子的後事，各脈首座長老各自迴歸本峰，照看好受傷的弟子，本座不想再看到一人身死了。”道玄真人吩咐道。

眾人齊聲應是，紛紛告退。

莫離跟著蘇茹也欲迴歸大竹峰，然而道玄真人卻叫住道：“蘇茹師妹，你且先去，老道還有事想與離兒交代。”

“是。”

蘇茹心憂大竹峰眾弟子安危，當下告退。

眨眼的功夫，這玉清大殿的廢墟里，除了一地的屍體，便只剩下莫離和道玄真人兩人在此了。

山風吹來，帶起了一陣腥氣。

莫離望著往日人間仙境的青雲門成了這般模樣，也是不禁幽幽一嘆。

他雖是太清境的存在，可是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抵擋所有魔教之人，但凡有萬人往這樣的野心家存在，這樣的爭鬥便在所難免。

除非，他強大到如道玄真人驅動誅仙劍陣那個程度。

“離兒，你可知老道為何將你留下？”道玄真人忽然開口道。

莫離搖了搖頭。

“你且仔細看好了。”

道玄真人抬起手掌，放在莫離眼前，只見得那掌心之中，赫然有一絲絲妖異血氣順著肌膚不斷深入，隱隱透露出幾分凶煞氣勢！

“這是……”莫離吃了一驚。

道玄真人嘴角帶著幾分無奈和苦澀，道：“這是誅仙劍的反噬……”

莫離悚然一驚，他當然知曉動用誅仙劍的後果，原著之中便有記載，誅仙劍煞氣非凡，一旦動用，極有可能被那其中的兇戾煞氣扭曲心性，從而入魔！

只是，親眼所見，則又是不一樣。

這等煞氣之強，縱然以他如今的道行也是不禁心中畏懼，也難怪歷代青雲祖師不敢輕易動用。

望著莫離臉上的神色，道玄真人深深嘆息一聲，道：“眼下，只是老道以自身道行強行壓制，若是不能將其驅除，只怕要不了多久，老道便會如師父一般，墜入魔道。”

“掌門師伯您老人家道行精深，是絕不會有事的！”莫離說道。

這既是安慰之言，也是發自真心，畢竟按照原本的劇情記載，道玄真人受傷卻是比這一次要嚴重的多，卻依舊安然度了過去。

一直到獸神出世，道玄真人全力動用誅仙劍，這才壓制不住煞氣，從此入魔。

但這些話，莫離沒法說，而道玄真人分明便是憂心忡忡。

他道：“你莫要安慰我，這一劫渡不渡的過去，把你單獨留下，實是有兩件事交代給你。”

莫離拱手道：“掌門敬請吩咐！”

“這第一件事，便是煞氣！”

道玄真人臉上閃過一絲決然，道：“即日起，我自會閉關，若是不能驅除這煞氣，墮入魔道，離兒，我要你關鍵時刻，斬妖除魔，你可做得到？！”

“這……”

莫離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道玄真人竟然會如此託付！

他搖頭道：“弟子不敢，還望師伯莫要為難弟子！”

“不敢也要敢！”

道玄真人厲聲道：“我要你斬妖除魔，又沒要你欺師滅祖，如今田師弟不在，除了你，還有誰能當此重任！”

莫離面露遲疑之色。

道玄真人又道：“莫非，你想看著我青雲門千載名譽，就此毀於一旦嗎？！”

青雲掌門入魔，此事一旦傳揚出去，還不知要給青雲門造成多大的創傷！

莫離無奈道：“若是掌門真走到那一步，那弟子……弟子……”

他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也不必說出口。

道玄真人欣慰笑道：“田師弟收得你入門下，實是青雲之幸。”

“只可惜，你不願接任掌門……”

他搖頭一嘆，神色復又鄭重起來，道：“這第二件事，關乎我青雲門興亡，你可要聽好了！”

莫離鄭重點了點頭，道玄忽然掐了個法訣，方才回去的水麒麟從那潭水之中起身，緩緩走到了兩人跟前，溫馴的跪在了道玄真人身前，絲毫看不出來方才對付一眾魔教之人的厲害，如同一隻小狗一樣。

道玄真人輕輕拍了拍水麒麟的頭顱，道：“靈尊，拿出來吧。”

水麒麟張口一吐，只見得一柄三尺長劍躍然而現，那一柄長劍材質特殊，非金非石，樣式古樸，煞氣沖霄！

在它顯露的一剎那，莫離體內的韶華劍便是忍不住嗡嗡作響，隱隱間可以感受到這一柄神兵的興奮。

莫離眸光一凝，他當然認得這一柄劍，當初幻月洞府，他得到後續青雲法訣傳承時便見過，他的神兵鑄就之時，亦曾引來其中一縷殺氣淬鍊，更不必提，這一柄神兵之上，還清清楚楚寫著兩個古樸篆字：

誅仙！

誅仙神劍，這便是青雲門真正的根基，屹立千年不倒的屏障！

“握住它！”

道玄真人說道。

莫離心中一驚，這難道是要將這誅仙劍……

他緩緩張手，握住這一柄神劍，一剎那間，無邊無際的兇戾煞氣，瘋狂朝他湧來，宛如汪洋大海，將他淹沒其中！

那種恐怖的煞氣和殺意，近乎要讓人發狂！

好在莫離道心堅定，又修煉了女媧觀想法，可謂是萬邪不侵，是以這凶煞之氣雖盛，竟然是奈何不得他一絲一毫！

不過，這是他，換了一個人承受如此滔天煞氣，尤其是發動誅仙劍陣後，戾氣更為恐怖！

也難怪歷代掌教，動用此劍之後盡數入魔了。

望著莫離始終清明的眸光，道玄真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離兒，我若有不測，這誅仙劍陣，便由你來執掌了！”

雖然有所猜測，可是聞聽道玄真人如此說，莫離仍是忍不住吃驚的看著他。

道玄真人笑了笑，道：“你不必驚訝，眼下門中除了你，沒人能擔此重任，逸才到底是修為不夠，若我去了，你便與田師弟二人一起執掌誅仙劍。”

說到最後一句，他神色分明嚴肅起來，面上滿是威嚴之色，青雲掌門的雄偉氣度，再次出現在這大傷元氣的老人身上。

莫離見他心意堅決，加上這誅仙劍也是他早便想接觸的神兵，遂道：“謹遵掌門之命。”

“好，我這便傳你法訣，你可記好了！”

當下，道玄真人便將誅仙劍陣有關的種種變化玄妙，毫無保留的盡數傳給莫離。

他這頗有幾分交代後事的姿態。

原著裡之所以並未如此，是因為門中無人能修煉到太清境，說這些也是無用。

不多時，莫離便將陣法變化牢牢記在了心裡。

道玄真人考校一番後，滿意的點頭，道：“離兒你的將來，必然猶勝青雲祖師。”

莫離微笑道：“師伯謬讚了。”

道玄真人笑了一笑，沒有就這個話題再深入，而是道：“還記得我與你說的第一件事嗎？”

第一件事，斬妖除魔！

莫離吃驚的看向道玄真人，只聽他不疾不徐的道：“稍後我便入幻月洞府閉關，你替我護法，若是衝出來的，是一個墮入魔道之人，你便殺了他！”

頓了一頓，他看向莫離掌中的誅仙劍，語氣森然道：“便用這柄劍殺了他，我青雲門，絕不容許妖魔玷汙！”

莫離雖明知對方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但聞聽此言，還是忍不住的向對方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他一臉鄭重道：“弟子，謹遵掌門之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