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不知道誰把這東西送來,江月白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看完其中不多,卻又格外複雜的內容。

沉懷希是羽族異人和鬼族後人的孩子,三百年前冥海一戰,鬼族被封印,但也有不少餘孽逃脫。

沉懷希他孃親這一脈,是鬼族魂脈中,融和魔血融合得較為好的一脈,經過三百年的流亡,一直將光復鬼族作為畢生之志。

只可惜到沉懷希她娘這裡,還是毫無成就,並且悽慘到修煉不成,流落異人國。

沉懷希他娘是在差點被殺的時候,被他爹救下,之後才有了一段姻緣,有了沉懷希的。

在異人國,只要不被心懷不軌的修士抓走做奴隸,生活雖然清苦,卻也自由。

沉懷希五歲之前,過得應該不錯。

後來,青囊子找上門,沉懷希他娘太心急,迫不及待的想擺脫眼下生活,欲殺他爹抹去人生汙點,結果兩敗俱傷,雙雙亡故。

幸好青囊子出現及時,護住沉懷希她娘魂魄,又斷沉懷希雙翼,用各種藥材幫他壓制異人血脈,帶他到中原,為他安排了一個三代學醫小家族子弟的身份,讓他進天衍宗。

林向天跟沉懷希的相遇,就是在這段時間,林向天曾順手搭救過沉懷希的假爹。

“林向天這個人真是,人不咋樣,還挺喜歡到處救人。”

江月白吐槽了句,心想這件事也有可能是青囊子安排,為的是讓沉懷希的身份更真實。

後來沉懷希順理成章的進了天衍宗,成了青囊子的弟子,藉助林歲晚的屍體,獻祭自己一半壽元讓他娘寄魂,再到今日之事。

被操控的人生,身不由己,可他自己又根本不去掙扎求生,到底還是懦弱了些,又被親情綁架。

江月白嘆了幾句,收好玉簡準備交給黎九川。

“等等,這玉簡又是誰放在我這裡的?如果是師父的話,沒必要這麼鬼鬼祟祟,又不可能是沉懷希自己。”

江月白想不明白,眉心中忽然衝出一道火光,待她看清,驚訝道:“小綠?你怎麼不綠了?”

原本碧綠的宮燈此時跟她火道臺一樣,整個燈籠變成暗紅色,燃著熊熊烈焰。

燈籠劇烈顫動著,拼命壓制地煞火,燈籠紙上逐漸出現火燒的破洞。

“你又貪吃,從我身體裡偷吃地煞火對不對?”江月白怒瞪小綠。

[救命]

“你遲早把自己吃死!”

江月白恨鐵不成鋼,火急火燎的衝出去找黎九川。

黎九川剛從外面神清氣爽的回來,身上法術的光華還未完全散去,江月白就衝到面前,幾句話說明問題。

黎九川出手穩住小綠本體,又帶她去找蒼火真君。

蒼火真君的營帳很熱鬧,雲裳,虞秋池,甚至趙拂衣都在。

“問題不大,交給我。”

蒼火真君從江月白那裡拿了幾塊極品紫火晶,就帶著小綠到裡面修理。

“蒼火真君,我要的是小綠不是法寶燈籠,您可千萬別把它煉沒了啊。”

江月白伸著脖子衝裡面喊,實在是擔心小綠那脆弱的靈識被蒼火真君這個大元嬰一不小心燒成灰。

趙拂衣看見江月白就想起那份賬單,好在她現在憂心小綠,沒工夫跟她催債。

“九川師弟,能否到外面聊兩句。”趙拂衣忽然對黎九川道。

黎九川點頭,兩人走出營帳,一前一後,御空遠去。

雲裳站在帳外,掃了眼離開的兩位真君,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對虞秋池道,“我已經答應蒼火真君,這次回去就拜入他門下,我已經不逃避,不再縮起來了,所以你能不能也不要再把自己困住?”

虞秋池擰眉不語。

雲裳繼續道,“小白以前跟我說,我可以遷怒你,甚至殺了你也沒錯,我很多時候都想這樣做,可我也知道這樣不對,你不是故意害死他們,是無能為力。”

“經過這次的事情,我才明白危機來臨時,生死都在一剎那,任何人都必須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就像鄭沖和顧柳,他們丟下我們就要承擔送命的後果。”

“我快死的那一剎那,我發現我一點都不恨你,比起自己活,我更想讓你活下來,我爹孃那時候可能也是如此吧,所以我不氣也不傷心了,我爹孃已經不在,我不想再失去你,小姑姑。”

雲裳一句‘小姑姑’,讓虞秋池瞬間淚崩,捂住嘴用力忍住。

那種枷鎖解開,終於釋然的感覺如一束天光,讓身處黑暗中的虞秋池找到出路。

雲裳靦腆一笑,“以後我拜入蒼火真君門下,你除了是我小姑姑,還是我師姐,所以你一定要快點結丹,這樣別的師兄師姐欺負我的時候,你才能幫我出頭。”

虞秋池點頭,又搖頭,“不,你不需要我幫你出頭,你不是原來那個弱小愛哭的小丫頭了,你現在是可以保護我的人。對不起,之前是我太拘束你,從今往後,你想做什麼,儘管放開去做,小姑姑會一直支援你。”

雲裳上前,抱住虞秋池。

江月白從營帳裡走出,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笑了起來。

雲裳探出半個頭,跟江月白四目相對,趕忙鬆開虞秋池,臉頰羞紅。

虞秋池背對著江月白,臉上帶淚不想回頭被看到,揉了揉雲裳腦袋。

“我回宗結丹,你跟好師父,保重。”

虞秋池一走,雲裳長吐一口氣,帶著哭腔撲向江月白。

“小白,我好擔心你啊。”

江月白和雲裳兩人坐在蒼火真君營帳門口,說起彼此在秘境中的驚心動魄。

蒼火真君在裡面一邊救助小綠,一邊暗暗偷聽,尤其是江月白和趙拂衣那一段,讓他聽得雙眼放光,趕忙拿出他的《天衍宗秘聞錄》,埋頭記錄精彩。

大營外,烈風峽上。

趙拂衣同黎九川站在一起,看下方營帳連綿,各方修士穿行其中,如螻蟻般渺小。

“對不起黎九川,我早就該跟你道歉。”趙拂衣輕聲說道。

黎九川意外挑眉。

趙拂衣轉頭對他一笑,“其實我後悔過,明知道撐不住,還要拖你下水,我應該在你出現的時候,就放棄佈陣跟你一起逃。”

“承認自己是個傲慢,卑鄙又死要面子的人挺難的,今日對你說出這些,不是想求你原諒,是我要感激你們師徒,讓我幡然醒悟。”

“虛名如枷鎖,讓我做什麼都要顧忌許多,從無一刻鬆弛順心,如今這一切被打破,我方才覺得自在,若你當真無法原諒我,我願意在七年後,地靈界雲龍會上,向你負荊請罪,從此趙拂衣之名,再不登榜。”

黎九川眉眼平靜,心無波瀾。

“你也說了,虛名累人,負荊請罪就不必,你我恩怨早在小比結束那日就已了結,所願所恨,都讓它煙消雲散,而且,上一次我對你也過分了,就當扯平了吧。”

“多謝你,九川師弟。”

趙拂衣平復情緒,看向下方大營,看向那些在她眼中只是一道道影子的無名之輩。

“我很羨慕你,收了江月白這樣一個好弟子,這次是她讓我知道,我並非無所不能,有些事也不是非我不可,再渺小無名的人,也能衝破絕境,扭轉乾坤。”

黎九川輕笑,“好是好,就是……求知慾太旺盛了些……”

“這是好事啊。”

“好也不太好,你應該很快就能領教到。”

“是嗎?那倒是要期待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