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城北郊,盛夏蟬鳴惹人惱,兩隻麻雀立在城郊小院的院牆上,一隻嘰嘰喳喳,一隻呆立不動。

江月白和謝景山潛伏在院外樹林中,拿著觀影鏡,看雲雀傀儡傳來的畫面。

亭臺樓閣,流水環繞,白衣華服的公子正攬著一個酥媚入骨的女人,坐在湖心小亭中說笑。

不多時,風吹帷幔,兩人滾成一團,那女子背後一條狐尾翹起,悠然擺動。

江月白扣下鏡子,“玩得還挺花,金屋藏異人。”

謝景山臉色微紅,咳了兩聲道:“這個狐族異人很得方明逸喜歡,方氏是不允許族中弟子跟異人女子那啥的,所以方明逸特意買下這座小院,三五日就要偷偷過來一回。”

“那你告發他啊。”江月白道。

謝景山嘆氣,“你真當方氏族中不知道他是這樣子嗎?他沉迷女色也都是方氏的問題,再加上他是方氏嫡系這一代唯三的單靈根之一,只要不是太過分的事情,方氏對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江月白思索道,“我感覺方氏也不是特別重視他,否則怎麼會把他當下崽的種豬對待,要是真的重視,應該讓他一心修練才對。”

傷敵一千,損友八百。

謝景山按著心口,“這是家族責任,豈是你說的那……那麼……不堪入目!”

方明逸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出來,江月白掃了眼謝景山,問道:“你娘回來了,你這幾天很開心吧?”

謝景山心上又被插一刀,“開心個屁,我到現在還沒見到我娘第二面呢,她跟我爹不知道跑哪去了。”

噗~

江月白憋笑,“你爹孃感情真好,這是好事,等他們訴完衷腸,自然會想起你的。”

“我看未必,當年要不是我祖父要死要活的逼著,他們才不會生下我。”

謝景山滿身怨念,跟被拋棄的小狗狗一樣。

“阿南這些天也總往外跑,不知道去哪了,她的狀態不太好,我有些擔心她。”江月白換了話題。

謝景山道,“她一向極有主見,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過些日子等咱們天衍宗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都到了,我做東,大家好好聚一聚,也讓她放鬆一下。”

“嗯,我師父也跟我約好在風雲會前到孔方城,到時候我再問問他,都幫阿南想想辦法。”

遠山在望,雲捲雲舒。

兩人從晨間一直等到黃昏,落日霞光披灑樹林,方明逸才跟佳人依依惜別,帶著虎頭異人從院中出來。

大陣開啟,小院隱沒,與蒼翠樹林渾然一體,蹤跡全無。

虎頭異人趴在地上,讓方明逸踩著他背騎上白毛獅犼,再由虎頭異人牽著,慢悠悠回孔方城。

“還是狐媚娘有趣味,那陸南枝冷冰冰的,看著就倒胃口。”

方明逸冷哼嘲諷,趾高氣昂。

“不過,要是能折了陸南枝傲骨,令她在我腳下匍匐討好,想想也是有趣。”

虎頭異人不言不語,牽著白毛獅犼大步往前走。

穿林而過時,周邊靜謐無聲,虎頭異人突然拉住白毛獅犼,方明逸猝不及防被閃了下,勃然大怒。

“混賬!”

鋒利氣勁從方明逸手中揮出,狠狠抽在虎頭異人身上,皮開肉綻。

虎頭異人眉頭緊擰,悶聲道:“周圍沒有蟬聲了。”

方明逸抬起的手頓住,這才發現周圍氣氛不對。

風驟起,葉飄零,一道沒有臉的身影驀地出現在樹上。

長劍一掃,氣流狂卷,九十九把細劍剎那間鋪開,銀光流轉,氣勢驚人。

方明逸神色一凜,“放肆!你竟然對我方氏嫡……”

話音未落,劍氣匯成雲霄,瘋狂激射。

嗖嗖嗖!

白毛獅犼受驚狂奔,方明逸墜落在地,虎頭異人一馬當先,隻身擋在方明逸前方。

劍流殺到虎頭異人面前突然分開兩邊,繞開他直逼方明逸面門。

方明逸大驚失色,腰間玉墜光華綻放化作青色氣罩。

砰砰砰!

密集的撞擊聲中,氣罩激盪,銀芒爆射,傷不到方明逸分毫。

待到劍芒通通被震退,方明逸從地上站起,掃去身上泥土草屑。

“凋蟲小技也敢造次,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對誰下手,簡直是……”

深林幽暗,周邊空無一身,方明逸這才發現,他陷入某種迷陣之中。

就在這時,無形絲線從地下鑽出,在方明逸毫無察覺防備之下,頃刻間將他雙手雙腳捆縛,又深深刺入經脈,阻礙他靈氣運轉。

方明逸駭然睜眼,“誰!給我出……”

啪!

一個巴掌甩在方明逸臉上,還是他自己打的。

口中腥甜,嘴角溢血,方明逸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手,緊接著,他另一隻手也抬起來,再次抽在自己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迴盪悠遠,格外悅耳。

方明逸怒不可遏,渾身氣血震盪,激發潛藏在血脈中的神力,與身上神識絲線角力。

扇到臉邊的巴掌震動著停下,僅僅三息過後,另一隻手重重的抽在方明逸臉上。

噗!

斷牙裹著鮮血噴出。

方明逸驚愕的發現,這神識細絲中所蘊含的力量浩瀚如海,讓他有種面對金丹真人威壓的無力感。

“到底是誰?竟敢對我方氏嫡子下手,難道就不怕方氏舉族報復嗎?”

方明逸歇斯底里的大喝,大片黑影從天而降,方明逸整個人直接被套進一塊符光閃耀的黑布麻袋中,神識受阻,聽不見也看不到。

砰!

一棍打在腿上,方明逸痛呼倒地,緊接著更多的棍子疾風驟雨般打在他身上。

要不了命,但真的疼!

“啊啊啊!別打了,你們想要什麼,我給你們啊!!!”

樹林中,帶著面具的兩人揮舞著能加強痛感的特製木棍,對著套在特製黑麻袋中方明逸放開手腳的痛揍。

“打死你個王八蛋,瞧不起小爺我也就算了,竟敢羞辱我祖父和我朋友,今天叫你好好見識我殺威棒的厲害!”

謝景山一棍接著一棍,看著方明逸滿地打滾,哀嚎求饒,只覺暢快淋漓。

“放過我別打了……真的別打了……”

“陸南枝也是你個混蛋玩意兒敢想的!”

“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

江月白拄著棍子扶著頭,眉頭緊鎖。

“夠了快走吧,我這控絲術極耗神識,方明逸血脈神力確實有點東西,我快弄不住他了。”

控絲術控人,是江月白最近突發奇想才開始練習的,但也只對修為不會超過她太多,且落單的人有效。

若是兩人在場,另外一人隨便用什麼法器就能斬斷神識絲。

砰!

謝景山最後一棍子狠狠打在方明逸的狗腿上,他悶哼一聲,徹底疼昏過去。

江月白皺眉後退,讓謝景山先走,她環視左右,最後對著方明逸使出一招‘黃沙陷地’。

樹林幽暗寂靜,一身衣衫被震碎的方明逸赤/條條的被埋地下,只剩一個滿臉是血,腫成豬頭的腦袋露在外面。

周圍的一切痕跡,也都被泥土掩埋。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我長這麼大從來沒像今天這麼痛快過哈哈哈。”

樹林另一邊,狂奔的兩人停下來,謝景山掀起面具,暢快大笑。

“真想用留影玉把剛才的場面錄下來,孔方城人手一份,看他方明逸以後怎麼囂張。”

江月白拿下面具,吃了顆凝神丹恢復神識,面色略微蒼白。

“你可低調點吧,方氏確實不好惹,只希望方明逸會害怕丟人,不把事情鬧大。”

謝景山擺手道,“沒事,方明逸最好面子肯定不敢大張旗鼓的查,而且咱倆今天可是一天都在山海樓裡,好多人看著呢,從未出過孔方城。”

江月白輕笑,“真有你的。”

“話說,咱過幾天還能再套他一次嗎?我感覺我今天沒發揮好。”

謝景山搓著手,一臉壞笑。

“江師妹,謝師弟!”

熟悉的聲音傳來,江月白一轉頭,便看到唐未眠從遠處狂奔而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相貌不錯的青年男修,眼神古怪的掃視江月白和她手上的無相面具。

“唐師姐?你什麼時候到的?”江月白迎上去問。

唐未眠笑道,“我今日剛到,適才我大師兄說前面有人鬥法,讓我跟他佈陣暫避,原來是你啊,是遇到什麼賊人了嗎?你有沒有受傷?”

江月白和謝景山對看一眼,又一齊看向唐未眠身後的金丹初期男修。

兩人那好似要滅口一樣的眼神叫李慎之心頭一震,怎麼也沒想到那日所見殺人焚屍,收魂種草一條龍的女修羅就是他要找的江月白。

還有剛才,方氏嫡子都敢套進麻袋痛扁……

李慎之面容一肅,“江師侄,在下李慎之,乃拂衣真君大弟子,師侄放心,我師父欠你的債,我必在最短的時日內雙倍……不,三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