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用猜就知道孟懷謙一直跟在她的車後面。

“他不重要。”池霜拉著江詩雨,兩人擠在一邊的沙發上,她放輕了聲音,鄭重其事地說:“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我不找個人說出來明天你就會在社會新聞上看到我被氣死的報道。享年二十六歲。”

“……”

江詩雨投降,索性一閉眼往沙發上一躺,一臉生無可戀地說:“說吧,什麼事,我表叔拿錢砸死我我也一個字不會說。”

“我懷疑,”池霜停頓幾秒,“梁潛沒死,他還活著。”

江詩雨以為池霜要跟她講什麼機密,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來,沒想到等來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鬼?”

江詩雨一臉莫名其妙,“你不要告訴我,他給你託夢了。”

池霜搖搖頭,“那倒是沒有。但我有很強烈的預感,他沒死,”她想起她夢到的種種,搞不好這會兒梁潛還在跟女主角眉來眼去,她微笑,“可不是,這狗東西搞不好還好好活著呢。”

江詩雨沉默了片刻,四處張望,知道她又在日行一發瘋,只好順著她的話問,“然後呢?是不是要找幾個世外高人算算他現在在哪?”

能在哪。

肯定在地府排隊等著喝孟婆湯啊……

“詩雨,我問你,我什麼都沒做錯吧?”池霜輕聲,“第一,他出事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不是為我墜海的,也不是我推他下去的,第二,死乞白賴非要談戀愛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吧?第三,跟我求婚腆著張大臉說永遠只愛我的人也是他吧?”

江詩雨愣愣地點頭,“是,是,是,然後呢?”

她怎麼覺得這場談話這樣詭異呢?

“很好。”池霜滿意,“謝謝你幫我捋清楚了。”

“什麼啊。”江詩雨只覺得在聽天書。

池霜想,別說她什麼都沒做錯,就算她犯了一點小錯誤,梁潛有本事揹著她勾三搭四、之後還敢在婚禮現場甩了她,她如果忍下了這奇恥大辱,她都看不起她自己!

從今以後她也別說自己叫池霜了,她改名叫孬種好了。

梁潛最好祈禱他現在已經魂歸西天。

他如果真的死了,這一切只是荒誕的猜測,那她會對著他未來的衣冠冢好好道個歉,當然這也是他的錯,人死了沒想著怎麼在地底下保佑她,反而讓她做了這些噁心人的噩夢。

但如果他現在沒死,他還活著……

很好。

非常好。

江詩雨聽到池霜輕笑一聲,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太滲人了。

聯想到霜霜最近總抱怨說睡不好,她在心裡仰天長嘯,失眠的人哪有不瘋的?

見池霜又是面無表情又是冷笑,心裡直髮麻,卻還是顫顫巍巍地問她:“霜霜,你究竟怎麼了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有病咱不能忍著,更不能扛著,要不這樣我現在陪你去醫院看看?”

“我好得很!”

池霜伸了個懶腰,“將腦子裡的水都排乾淨後,我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清爽。”

可不是。

這幾個月以來,她為梁潛流下的淚不就是腦子裡的水?

第23章

有生之年居然為了一個男人哭了這麼多回,如今回想起來,池霜都想狠狠地唾棄自己。

江詩雨:“……”

這大概是她頭一回聽到霜霜對自己的認知如此準確。

腦子進了水。

這就是!!她跟肖萌早就忍不了了,每天都要在群裡看霜霜發瘋,昨天做了梁潛在婚禮現場當眾甩了她的噩夢,她們只好陪著她辱罵早已經死翹翹的梁潛八百遍,今天又夢到梁潛還沒死……

梁潛梁潛梁潛!

江詩雨這輩子就沒這樣厭惡過一個人。

閨蜜是自己找的,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必然是不能怪霜霜,可梁潛死都死了還這樣禍害霜霜的精神狀態,他被辱罵難道不應該嗎?

“無所謂了。”池霜盤腿坐在沙發上,居然有了閒情逸致閒聊,“詩雨,你還記不記得董成濱?”

話題跳躍得太快,江詩雨懵了幾秒。

她直愣愣地點頭,“有點印象,高中那會兒動不動給你下跪的那個。初中我們還是同班同學呢,他很喜歡逗你,把毛毛蟲扔你課桌,扯你辮子什麼的。”

“錯了。”池霜搖頭,“你記錯了,他沒扯過我辮子,在他第一次把毛毛蟲扔我筆盒裡時我就甩了他兩巴掌。當時你們都說他是喜歡我才這樣逗我,我只覺得這個人很賤。”

“……那時候的男生都這樣啦。不是,幹嘛提起這個人?”

“那會兒我就在想,幸好我不喜歡這個人。如果是我喜歡的人用這樣的方式‘逗’我玩,那我可能要扇四個巴掌。我的手不疼麼?”

江詩雨憋住笑意,“是是是,來,讓我來給你呼呼。”

說著她去拉池霜的手。

池霜抿了抿唇,好歹眼裡多了一絲真切的笑意,“所以,我永遠也不會接受我付出過真感情的人傷害我。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行。”

江詩雨警惕地看她,“你這是在提醒誰。”

“不是,只是我在自說自話,你不需要回應什麼。”

“我沒捋清楚咱們今天這段談話的主題。”江詩雨說,“一句也沒弄懂,就聽進去了一句話,你說梁潛還沒死。”

“我捋清楚了就好。”

池霜心想,多可笑。在這幾個月她為了梁潛的死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幾乎將前面二十多年的眼淚都流盡的時候,這個人說不定已經忘記了她跟其他人朝夕相處、暗生情愫。

她咬緊了牙關。

他失憶沒失憶跟她沒關係!又不是她害他失憶的!

她不看起因,她只看過程跟結果,說不定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她這樣蠢這樣傻,才給了她一點暗示,如果她渾然未覺,按著劇情發展,她可不就是被梁潛這見異思遷的賤男人瞞在鼓裡,直到婚禮現場被他瀟灑地甩掉了?!

臺下可坐著她所有的親朋好友。

她父母萬般不捨地在抹淚,結果來了這麼一出。

這口氣她咽不下!

是的,它還沒有發生,以後也一定不會發生,但那是她運氣好,是老天爺動動手指點撥了她,是她平常做人積德行善的福報,跟他可沒半點關係。既然跟他沒關係,她又憑什麼寬恕、諒解?

更何況,怎麼能確定夢中的那些事沒有發生過呢。玄學來講,人有上輩子,科學來講,不還有平行空間的存在麼?

或許上輩子的她、平行世界的她已經遭了一次大罪。

忍得下嗎?

“霜霜,要不這樣,我提前休年假,或者乾脆辭職陪你出去玩一個月?”江詩雨提議。

池霜偏過頭,原本尖銳的情緒也被好友這句話撫平,目光變得溫柔了許多,“不了,我真的沒事了。”

閨蜜倆又聊了些別的。

池霜好像又恢復了正常,跟江詩雨一起吃炸雞。

她本來就是科班出身的演員,曾經也有幸跟幾位老戲骨對過戲。也許她的演技相對而言略顯拙劣,可當她真的想演好一齣戲時也不是難事。江詩雨也只當她是突然地發瘋,這幾個月經常上演,她們作為好友也都習慣了,至於她說的梁潛沒死這句話,即便她沒提醒,江詩雨也不會說給別人聽,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就是她的父母聽到這句話也得首先懷疑她的精神狀態吧?

江詩雨很維護她的形象,自然不會對任何人提起。

翌日。

吃完早餐送江詩雨上班後,池霜順便去了趟店裡。

她都佩服自己現在居然能這樣冷靜。

可見時間是解藥這句話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她都不敢想,在事情剛發生那會兒、她正處於最悲痛的階段她猛然預知未來,她會是什麼心情。

在店裡忙活到了中午時分,簡單吃了主廚特意為她做的營養餐後,她跟表姐請了假回家休息。她腦子裡也有了簡單的思路,至於怎麼實施,這是個問題。她不想向孟懷謙透露半點訊息,孟懷謙跟梁潛關係好得穿一條褲子,這倆發小從小一起長大,說白了也是一丘之貉,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會站在梁潛那邊。

她一點兒都不希望孟懷謙提前找到梁潛。

退一萬步說,如果梁潛還活著,她巴不得他死在外面算了!

她很早以前就提醒過樑潛,不要得罪她,她這個人心眼比針眼還小。給了她如此奇恥大辱的人,她要好好想想該怎麼回報他一份大禮比較好呢?

思來想去,整個計劃只有一個開頭。

不過這不妨礙她現在就動手。

託現在高科技的福,也許大海撈針依然很困難,但在這地界找個有名有姓的人一點兒都不難。

池霜忙活了幾個小時,終於在網上找了個人匿名下單。畢竟她也只是做夢,沒有逐字逐句地“品讀”那感人至深的故事,只知道女主角好友也就是鄰居的名字以及是在某個漁村,不過現在有能力的人太多,哪怕只是提供了這兩個資訊,老闆也爽快地接單:【沒問題,預計兩個月內能有準確的線索。】

老闆爽快,池霜更爽快,先預付了一部分的定金。

現在找到梁潛的可能性肯定不大,她也不想被孟懷謙所察覺,那她就反其道而行,她不找梁潛,她也不找女主角,還好女主角的好友也就是鄰居在故事中戲份不算太少,至少有名有姓。這樣她不會驚動任何人。

至於找到了梁潛以後下一步要做什麼?她其實還沒想清楚。

無所謂了,讓人往死裡打一頓先。

池霜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臉枕著柔軟的兔子玩偶。

自這段時間飽受夢境折磨以來,她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華燈初上。

容坤停好車後往電梯方向走去,仍然稀奇並且疑惑。年底誰都忙,以往這個時候,經常一兩個月都見不著孟懷謙的人影,今天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工作上的人居然約他吃飯。

侍應生在門口候著,見容坤來了,為他指路,穿過光線較暗的長廊,來到了包廂,孟懷謙已經到了。

容坤邊脫下大衣邊道:“等多久了?”

“沒多久。”孟懷謙聲線淡淡。

容坤拿起餐單又點了兩道他愛吃的菜,服務員應下離開後,包廂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還沒等容坤喝口茶潤潤喉,孟懷謙便開口問他,“你都跟池霜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