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霜扶額:“怎麼還計時呢?”

“你喜歡吃溼熟的蛋黃,我查了一下,要煮九分鐘。”孟懷謙說。

池霜笑吟吟道:“不錯不錯,你很有當廚師的天賦。”

“煮好了。”

精確到秒的孟懷謙立刻關了火。

“突然想到一件事,”池霜見他從鍋裡撈出兩個雞蛋放在盤子裡,“你畢竟生病住院了,我去看你也是空著手不太好,所以我決定給你特別的探病禮物。”

說著她就要去拿雞蛋。

孟懷謙趕忙抓住了她的手腕,等意識到他的手掌正牢牢地圈住她的手時,他怔了怔,鬆開,竟難得地語無倫次起來,“別、別碰,還是滾燙的。”

池霜也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的手。

搞什麼?

難道是她空窗太久了,來了個男人抓她的手,她的心跳都加快?

她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那等不燙了我再拿。”

幾分鐘後,雞蛋不那麼燙了以後,池霜拿著一個噠噠噠地進了房間,沒多久她出來了,將手藏在身後,腳步輕快地到他面前,“為了慶祝你順利出院……”

她伸出了手,攤開,眼睛亮晶晶的,“送給你。”

雞蛋上畫著一隻憨態可掬的小豬,圓滾滾胖乎乎。

孟懷謙抬眼看她——

她好像不知道。

真正能傷害到他的武器,其實一直都緊緊地攥在她手裡。

翌日。

京市的酷暑還沒過去,池霜一覺睡到自然醒,也總算有空處理劇情這件事,當初特意請人做的員工考勤系統這會兒也發揮了它最大的作用,她以老闆的身份進去,很快地就搜到了許舒寧的個人資訊,以及她的排班表。

池中小苑所有的員工都是輪班。

這個星期,許舒寧上的是白班,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

前兩天,她就跟於經理透過氣,於經理畢竟也是有豐富工作經驗的人精,很快地就將這件事情都處理好了,安排三位總今天上午在餐廳碰面。梁潛自不用說,事情本來就因他而起,他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擺譜,容坤跟程越一邊在心裡罵罵咧咧,一邊也只能配合——畢竟手錶的價值擺在這裡,他們不配合著私了,以池霜這脾氣,還真能轉頭就報警,他們兩個人不也跟著出醜嗎?

池霜壓根就沒打算去。

要不是情況太特殊,她都不願意這兩個人在她的地盤碰面——想好了,等這出戏結束後,她得讓人裡裡外外的都掃一掃、消消毒。

但凡她也是富可敵國的大富翁,她連這店都不想要了!

三人各自從住處出發,在小苑門口的停車場碰了面。

清晨的太陽也足夠刺眼,程越把玩著車鑰匙,沒好氣地抱怨:“這人啊,一旦閒得發慌就開始作妖,折騰折騰自己也就得了,還得連累兄弟,真是作惡。”

容坤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算是警告,“別惹瘋子。”

沒見到阿潛現在彷彿是從冷凍倉庫出來,渾身都散發著冷氣麼。

失戀的人得罪不起,掄起拳頭來都是不要命的。

就現在這情況,阿潛一人能撂倒他們兩個。

程越低聲咒罵:“在海里泡久了腦子進了水!”

三人穿過水庭跟廊道,進了小苑正廳。這個點還早,比起營業時分,餐廳裡格外的清靜,表姐今天也在,接了於經理的內線電話後,也趕忙下來,見了他們,也還是客客氣氣地打了招呼:“梁總,容總,程總,真是麻煩你們走這一趟了。”

梁潛頷首,喊了一聲“姐”。

表姐不接這稱呼,客套地笑了笑,看向經理,“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於經理點頭。

表姐笑,對他們解釋道:“霜霜本來是要到的,不過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她昨天才出差回來,在外面奔波了好幾天,我就讓她在家裡休息兩天緩緩神。”

其實在座的都心知肚明。

池霜對這件事也氣惱得很。

容坤聽了這話都頭皮發麻,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昨天在醫院的種種,連忙說道:“一點小事罷了,是我們給你們添了麻煩。”

表姐心滿意足,說道:“容總,前陣子才買來的極品毛峰,我已經讓服務員給您三位泡好了,就在您的包間。”

容坤禮貌地道謝。

在於經理的帶領下,三人來了容坤的包間,於經理笑著說道:“這陣子梁總的手錶都放在了我們餐廳的保險櫃裡,我馬上就去拿來,另外,就是按照流程,麻煩梁總得在失物認領書上籤個名,我這邊也好給池總一個交待,池總對這件事還挺上心的。”

梁潛神情寡淡,沒所謂地應了一聲,“好。”

於經理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出包間。

許舒寧正在逐字逐句地檢查認領書,才從辦公室出來,便碰上了於經理,又一次交給他檢查。

“沒問題。”

於經理看了幾眼後,隨口道:“你去容總包間,讓梁總籤個字就行了。”

許舒寧面露緊張之色。

於經理要去開保險櫃,匆忙叮囑了許舒寧後便走了。還是另一個服務員見許舒寧侷促又惶恐,壓低聲音笑著安撫她:“安啦,沒事的,他們三個都是池總的朋友,不會為難你的。”

許舒寧深吸一口氣,也怕耽誤了工作,沖服務員笑了笑,趕忙拿著認領書上了二樓。

走到包間門口,她抬手,輕輕地敲了敲門,聽到裡頭有人說“進來”,她才推門而入——

與此同時,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阿越,滅了,別在這裡抽菸。”

她微微一怔。

總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另一個面對她而坐的年輕男人身穿白色襯衫,笑容和煦:“敢在池霜的地盤抽菸,阿越你是不是活膩味了不要命了。”

年輕男人見她進來,溫和地點頭。

“得,我服了。”程越又將打火機給關上,“我不抽,不抽。”

“請問,”許舒寧站在門口小聲問,“哪位是梁總?”

容坤抬手指了指坐在他對面的梁潛,“簽字是吧,給他就行。”

許舒寧才走出兩步。

梁潛回頭。

四目相對,他很少會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只淡淡地掃一眼就要收回視線時,他錯愕兩秒,目光又落在了年輕女生的面龐上,似是想起什麼,他緊皺著眉頭,只是很快地又恢復了漠然的神情,彷彿眼前的人只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看一眼都多餘。

許舒寧的心幾乎衝破胸膛,手心都在冒汗。

她下意識地睜圓了眼睛,畢竟閱歷有限,事情又太突然,一時茫然,她根本來不及想太多便脫口而出:“是你?”

怎麼是他?

怎麼是他!

一時之間她思緒混亂不已,他是……是梁總,是這塊手錶的主人?

等等,他究竟是誰啊?

正拿起杯盞悠閒愉悅地品茗的容坤緩緩抬頭,疑惑地看著許舒寧。

程越把玩著打火機的動作也頓住,瞥了梁潛一眼,又打量著許舒寧,衝梁潛納悶問道:“不是,什麼情況,你倆認識?”

第63章

程越的話讓許舒寧猛地回過神來。

他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如果不是那張臉,她都快認不出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是他。

包間的三個男人,除了梁潛以外都在疑惑地打量著她。

面對其他二人審視的目光,許舒寧怔住,手都在顫抖,如墜冰窟般,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凍得她六神無主。

是她認錯人了,還是說……這一年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像他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是她大哥的朋友。

所以他就算認出了她,他也完全不想理會她,只當她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幾乎是一瞬間,她好像突然就懂了,有的事情沒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在他選擇不告而別的時候,她就應該懂的,他不想再跟她有什麼聯絡,那她也應該識趣一點,又何必非要來京市找他呢?

現在好了,心裡一個念想也被她親手摧毀了。

程越覺得這氣氛有些怪異,起身,來到許舒寧身邊疑惑地走了兩圈,打量著她,問道:“你倆認識呢?”

“不是不是……”許舒寧慌忙否認,她後退一步,不知所措地鞠躬,眼淚卻不受控制奪眶而出,哽咽著說:“對、對不起,我、我認錯人了……”

梁潛下頜緊繃,他只是看似平靜。

他心裡也掀起了巨浪,早在他從漁洲出來的那一刻,他就沒想過要跟那裡的人還有什麼牽扯。就算哪天找到了許力明,他都沒打算親自去見這個垃圾。

所以,當許舒寧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在短暫的震驚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本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她會來京市已經不可思議了,偏偏在霜霜店裡上班,她有什麼目的……

梁潛放在膝蓋上的手緩慢收緊,周身都散發著低氣壓。

程越都被許舒寧的啜泣聲嚇了一跳,飛快地躲開,一頭霧水,“不是,你哭什麼啊?”

許舒寧心裡亂得很,她想再抬頭看看,卻好似脖子上壓了千斤重的東西,她也不想哭,可怎麼也止不住這淚水。

正在這時,從保險櫃裡拿了手表的於經理推開了門,見了這一幕也是愣住,再看看瑟瑟發抖、垂著頭肩膀抽動的許舒寧,還以為是她惹了什麼事,心裡百轉千回,然而作為經理,處理這種事也是遊刃有餘,她不動聲色地將許舒寧護在身後,對那三個男人說道:“梁總,容總,程總,對不住了,是我考慮不周,這是我們新來的員工,手腳可能不麻利,您三位別介意,我替她跟你們道個歉。”

程越正要開口喊冤——蒼天啊他什麼都沒做,就只是問了兩句話而已!

將剛才的事情都看在眼裡的容坤清了清嗓子,及時地攔住了他,輕聲笑道:“於經理,你客氣了,一點小事,都是一場誤會。”

於經理這才鬆了一口氣,臉上笑容更真切了,“回頭我好好教教她,她們都還小,沒經過大事,估計是聽我跟韓總說起了這手錶的價值,這就緊張了,一緊張連話都說不清楚。”

容坤微笑頷首,卻不著痕跡地又掃了許舒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