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場宴會剛剛完了,合歡宮還有很多需要收尾的地方,整個合歡宮都是忙忙碌碌的,弟子們跑來跑去,手裡滿滿都是東西。

謝危剛剛在演武臺上重創了三人,又是渡雷劫又是劈劫雲的,大傢伙就都讓他歇著了。

謝危也沒推拒這份心意,乾脆拉著孔維開始在合歡宮裡晃盪,順帶聊一下兒時趣事。

也許是小時候真的和孔雀關係很好,當這隻大孔雀卸去滿身敵意戾氣的時候,相處起來格外的舒服。

也格外的熟悉。

“你當時就這麼屁大點,白生生胖嘟嘟的一隻人類幼崽,也就三四歲模樣吧。”

孔維給他比劃著,語氣裡滿是嘆息,“也不知你到底是怎麼跑那的,那麼大的莽荒大森,危機四伏妖獸頻出,你還一身鮮血氣息蔫蔫,簡直是行走的食物,要不是遇到我,你早被哪隻妖獸叼走吃了。”

謝危一臉唏噓,“遇到個垃圾父親,唉。”

孔維同情的拍拍他,“我當時也只有三歲,還是隻孔雀幼崽,也沒能力帶你在那麼危險的地方生存下去,我本來想帶你回孔雀族,結果你死活不同意,說你父親很可能去那找你,還要我給你保密,我只好帶你去我的秘密藏寶地了。”

他說到這裡還有點小驕傲,“我的寶地很隱蔽,還有結界保護,我可佈置了好久,就是妖王陛下也找不到,你就在我的寶地裡長大了,我時不時給你帶一些食物過來,直至後來有了自保能力,你就出去打獵了。”

謝危抹了把臉,為自己的童年生涯深深悲哀,“原來我小時候過得這麼慘。”

“倒也不至於。”孔維搖了搖頭,“你只是在我的寶地待了兩年就出去了,你的天賦很好,修為增長很迅速,第三年就堪比金丹了,之後你就開始了你的禍禍之旅。”

孔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滿是怨念。

“別怨我說,除了被親生父親追殺這點,我一點都不覺得你苦,你玩得很開心呢,上躥下跳到處浪,附近的妖獸都被你折騰得痛不欲生,尤其是它們的崽子,一個個都跟著你混了,孩子王你懂不?你就是!那群崽子都不聽父母的話了,氣得妖獸們都告狀告到我這了!”

謝危:“……”

謝危理直氣壯的給自己找理由,“孩子嘛,都是要釋放點天性的。”

孔維翻個白眼,“誰家孩子能熊成你那樣的,整天跟個泥猴子似的,不是今天把人家雀鳥的窩用泥巴糊起來了,就是明天把白狼尾巴給點了,要不就是騎火馬身上不下來企圖馴服人家,有一次還把人九色鹿的鹿角掛滿了泥巴藤蔓,做成一個巨大的鳥窩,還讓不知情的雀鳥當窩了,九色鹿修煉醒來,頭頂莫名一窩鳥雀,重得脖子都差點給閃了。”

謝危仰頭看天,吹著口哨當聽不到,“噓噓噓~”

這確實像是他會幹出的事。

他在地球是個孤兒,也不知道父母是誰,從懂事起就在外流浪,森林裡異獸頻出,偶爾有剛產崽的,性子溫和點的雌性異獸會對他釋放善意,他在它們的保護下一路磕磕絆絆的成長,直至十三歲那年被異能局的人發現才帶了回去。

如今從孔維口中吐出的這些往事,倒是讓他對曾經空白一片的過去有了一點共鳴。

不愧是同一個靈魂啊。

正因為受過太多的苦,他才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溫情關懷,對於闕殷這位親爹,他是打心眼裡的尊敬渴望。

也正因為童年艱苦的生存環境,他對孩子格外地關注,對身世坎坷的小孩也就更加寬容。

比如葉懷……

說起葉懷……

謝危眨了眨眼,揮手叫住附近正好路過的一個合歡宮弟子,“陸師兄,你見過我在演武臺上救下的那位少年了嗎?”

陸顏昭正匆匆忙忙從上空飛過,手裡還捧著不知從哪摘下來的一段長菱,聽到謝危問話,立刻腳步一停,想了想,道:“他啊,見你進了合歡宮就走了,說是去查什麼線索了,他說過兩天再來找你。”

謝危“噢”了一聲,“陸師兄辛苦了,你去忙吧。”

陸顏昭微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匆匆忙忙又走了。

謝危搖著頭嘆了口氣,“這孩子,是個有主意的,就是膽子太大了點,才區區化神竟然跑去演武臺和人家合體混戰,差點保不住一條命。”

孔維好奇道:“誰?”

謝危瞥他一眼,忽而想起了什麼,道:“就是之前那次村子裡見面時你和司昆一起對付的那條青金色大蛇,少年燭九陰,葉懷。”

孔維表情一僵,“……哦。”

謝危似笑非笑,“你當時可還是一臉敵意質問我那條金色大蛇的事呢,這會兒倒是不計前嫌了,嗯?”

孔維看左看右,半晌才嘆口氣,道:“我們是十六歲時分開的,當時我還沒長大,但是要去孔雀族地接受傳承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來,我怕你傷心,就和你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要你出去轉轉,你就出去了,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等我三百多年後從族地裡出來,到處都找不到你,一百多年後再見到你時……”

他一言難盡的看了他一眼,“……你就要勾引我。”

謝危尷尬的咳了一聲。

孔維道:“因為之前鬧得不太愉快,我一直看不慣你,但是後來聽說你性子恢復了,我就想來找你了,但又總被合歡宮的結界擋住,一來二去的,我也懶得計較了,就想著先見到你再說,我以為我喊出‘危子’這個稱呼你就會知道我是來找你和解的,結果……”

他一臉幽怨的看著他——結果迎來了一枚火球攻擊。

謝危乾笑,“哈……哈哈……不好意思哈……實在是不記得了……”

他一把環住孔維的脖子,笑道:“走走走,兄弟敘舊去,你多和我講講我小時候的事情,我請你吃大餐!”

孔維被勒得直翻白眼,“松……鬆手!你謀殺啊!”

謝危哈哈大笑,“我不介意你謀殺我啊!”

兩人勾肩搭背的回了明輝宮,在院子裡擺了一張桌子,一壺酒,幾碟菜,無所不談地暢飲起來。

這一聊就是半天加一晚。

第二天早上,司昆從昏迷中醒來。

他眨了眨眼,感覺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體內的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靈力前所未有的澎湃洶湧,一波又一波宛如深海般渾厚,對於法則的理解也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甚至揮手可成一個法則領域。

他深吸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低頭一看,猛地一僵。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了,整潔乾淨,是他一貫的風格。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他翻了翻衣袖,裡面那十幾層破爛衣服統統都不見了!

司昆僵住。

“吱呀!”

這時,門外的人聽到動靜,推門進來檢視,見他醒了,眼睛立時一亮,急忙跑了進來,“小叔你醒了!”

白鏡緊隨其後也跟了進來,“師叔,傷勢如何?”

司昆繃著臉輕輕頷首,若無其事道:“無礙。”

兩人“哦”了一聲,乖巧的站立一邊,沒出聲。

氣氛莫名就有點僵硬。

司昆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看似不經意地問:“誰幫我換的衣服?”

倆小隻頓時一僵。

司流強笑道:“……我……我倆。”

白鏡“啊”了一聲,點頭。

司昆呼吸輕輕頓了一下,雖然還是有點僵硬,但卻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

那謝危應該沒發現他衣服底下那十幾層……

司流小小聲地補充,“但是是少宮主把你抱回來的,還在你衣袖裡翻了翻。”

司昆驟然一僵。

司流又連忙解釋,“不過他沒對你做任何不軌的事,就是很規矩的把你抱回來了,我們求他給你換衣服他都不肯,一點都不願意碰你,人家沒對你有什麼不好的企圖。”

司昆眉心緊促。

按說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怎麼聽著這麼不是滋味呢?

好像嫌棄他一樣。

司流小小聲地嘀咕,“好像是有點嫌棄你的樣……唔唔唔!”

沒說完的話被白鏡捂住嘴了。

司昆:“……”

司昆幽幽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司流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說的有點不妥,一見他這眼神,立刻往白鏡身後縮了縮,回以他一個乾笑。

司昆慢吞吞轉回頭。

越想越不舒服。

他問:“謝危在哪?”

白鏡乖巧回道:“在明輝宮。”

司昆“嗯”了一聲,整理好衣服,轉身便出去了。

一路遇到的合歡宮弟子都對他回以熱情但不失禮的微笑,有奔放大膽點的還調侃一句,“雲霄君去找小師弟嗎?直走左轉再右轉就到了。”

司昆面無表情地輕輕頷首,一路維持著低氣壓來到明輝宮門前,看著緊閉的院門陷入了沉默。

不行,他想。

謝危又沒對他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只是不給他換衣服而已,他身邊有其他弟子伺候,謝危也是為了避嫌,畢竟他之前老說他佔便宜欲擒故縱什麼的,他做得對,沒什麼好怨怪的,他不能把脾氣發到他身上。

他深吸口氣,調整好心情,確定這一趟來只是普通的敘話而已。

敘話敘話敘話……

他做好心理準備,伸手,推門……

“吱呀——!”

院門緩緩開啟,露出院子裡滿地煙火狼藉。

司昆眉心一跳。

環視一週後,呼吸都有點不穩了。

滿院子破碎的酒罈子亂滾,中間還有兩個在喝酒的人。

“幹……乾了這杯!”

謝危舉起一個酒罈子,“哐”一聲和另一個酒罈子相撞,醉醺醺地笑道:“慶祝我們的友誼萬歲!”

孔維迷迷糊糊地舉起酒罈子“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哐”一聲往一邊一扔,同樣醉醺醺地笑,“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