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他拼盡了全力,即便他用力到臉色發白嘴唇緊抿,眼裡都不知不覺泛起了血絲,卻依舊想不起來。

他張了張口,想叫一句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忘了。

似乎還差點什麼……

還差點什麼……

一股酸澀的情緒堆積在胸口,越積越多,讓他不自覺喘了口氣,難受地抬手揪住了心口的衣服,胡亂地抓扯了兩下。

他喃喃道:“謝危……”

謝危忽而一頓,回頭看他,眼中有絲異彩一閃而逝。

他看到司昆眼眶微紅地看著他,緩步走了過來,忽而伸手抱住了他。

謝危這次沒有躲,只是笑著問他,“怎麼突然要抱抱了啊?”

司昆眼神恍惚地看著某處,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謝危微微一笑。

那笑容裡似有一絲嘆息一閃而逝。

他抬手,也回抱住了他,微笑道:“想抱就抱吧,無論多久都行,我在呢。”

一頓,他又道:“這次……不走了。”

司昆的眼眶忽而有些酸澀。

他有些疑惑地擦了擦眼睛,為自己這突如其來的煽情感到萬分奇怪。

他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第72章

謝危所說的話,對於這群弟子來說不算多絕密的事,小範圍內的人都知道。

但一個人如果能同時知道這麼多人小範圍內才能知道的事情,那顯然就不正常了。

而且他的語氣,表情,在在說明著他的態度。

他很熟悉他們。

眾人驚異不定地打量著他,印象之中這位少宮主每次來萬劍宗都是不擇手段想盡辦法的進門,自然得罪了萬劍宗不少弟子,要說關係,互相憎惡還差不多,怎麼可能有什麼交情?

難道這人用了什麼辦法調查他們?

但那感覺……那感覺又不太像……總覺得好像似曾相識……

還沒等他們想清楚,他們最敬愛的雲霄君便忽然上前,牢牢抱住了謝危。

這一幕簡直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就算外面有所傳言,就算別人再怎麼說,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雲霄君對往日那個百般厭惡的人主動擁抱的,而且那表情很是依戀。

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那高高在上的雲霄君這副模樣啊,全都傻了眼。

這會兒,司流和白鏡等跟著司昆去過合歡宮的人就都嘚瑟起來了,一個個驕傲地挺起了胸脯,像只大公雞似的。

別人都不知道,唯有我們知道,這種感覺不要太酸爽,等著我們在整個宗門大肆炫耀吧哈哈哈哈!

謝危抱住司昆緩了緩情緒,輕輕拍了下他後背,道:“好了,我們該走了。”

司昆慢慢回過了神,胸口那股酸澀的情緒慢慢退去,瞬間恢復了理智。

他愣了愣,連忙鬆開謝危後退兩步,略有些疑惑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我這是……”

沒有記憶支撐的情感是維持不了多久的,之前有多充沛,過後就有多空虛。

謝危心裡嘆氣,面上笑眯眯道:“久未歸家,一回來就這麼激動啊,你師尊還在等著你呢,想抱人就去抱他吧。”

司昆頓了頓,慢慢放下雙手,眼裡雖還有些疑惑,但也知道事情刻不容緩,他們在這裡浪費了太多時間。

他一拂衣袖,道:“走吧。”

他當先走入大門,謝危緊隨其後,這次再沒人敢阻攔了,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各個眼裡都是疑惑滿滿。

司流得意洋洋道:“好奇他們是什麼關係嗎?我講給你們聽呀。”

“唰!”

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齊齊看向他,一個個宛如餓了很久的狼,眼睛都綠了。

“快說!”

.

司昆帶著謝危一路飛往掌門所在的宮殿——乾音殿。

路上不時遇到巡邏的弟子,皆是遠遠地看到他就一臉激動地低頭行禮,或有看到謝危的,投以各色奇異的目光。

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憤怒的,有懷疑的。

得幸於謝危之前作天作地的鬧,整個萬劍宗的人都認識他,對自家雲霄君有多尊敬,對謝危就有多反感。

就算外面傳燕紛飛說謝危怎麼怎麼強大怎麼怎麼變化大,但對於這些未曾見過他出手的弟子來說,最多也就是懷疑罷了。

只能說之前的印象實在太過根深蒂固哦,造孽過深,以至於形象徹底固定難以扭轉了。

但好在攝於司昆的威嚴,都沒有多問。

一路上,司昆不時側頭看向謝危,在某一個時刻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他們那麼多事的?”

謝危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他,微微一笑,“你猜?”

司昆:“……”

這情況,明顯是不想多說。

難道是之前神智矇昧時派人調查過萬劍宗的事?

那也不可能知道的那麼多啊。

司昆百思不得其解,正好這時目的地到了,司昆收斂神思,不再多問。

萬劍宗分總共有八大峰,每一峰都有一名峰主,前些天外面因為血神宗功法洩露引發出一系列動亂,五位峰主都帶著人出去平亂了,剩下的兩位在閉關,只有百草峰的峰主百里青木尚還無事。

金法宗顯然也是瞅準了萬劍宗這難得一見的空虛時刻趁虛而入的。

乾音殿燈火通明,百里青木一臉凝重地坐在床邊,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人,臉色很是難看。

“那臭小子還是沒訊息,你這師尊都快沒命了,他倒是好,在外逍遙,還不知有多自在,我看他是有了美色忘了師尊!”

“咳咳……”

應玄羽倚著床頭咳嗽兩聲,臉色雖然慘白一片,唇角卻還是笑著的,“你嘴裡留點情,我家小昆昆雖然脾氣不好,但心卻是好的,嘴硬心軟罷了,定是路上被人拖住了,再等等吧。”

百里青木冷哼一聲,“就你偏心他,也不知他有什麼好的,你和小師叔都對他很好。”

應玄羽理直氣壯道:“他天賦好!”

百里青木:“……”

應玄羽笑道:“玩笑罷了,你也知道小師叔看人從沒出過錯,他對小昆昆好,那是他值得。”

他仰起頭,眼神略有些失神,“那孩子是個重情的,小師叔就是怕他執念入魔才斬斷他的因果線,但即便如此,這麼多年也依舊沒把人忘了,小師叔僅僅才養過他三年而已,但小師叔剛走那段時間,你也看到他是如何崩潰的了……”

百里青木的眼神也開始有些走神。

“小師叔啊……”他輕嘆口氣,“我想他了。”

應玄羽嘆道:“沒人不想他,萬劍宗上百萬弟子,能叫出每個弟子的名字,就算我是掌門也沒這本事啊。”

百里青木剛要說什麼,忽而應玄羽臉色一變,猛地轉頭趴到床邊“哇”一聲吐出一口血。

百里青木“嗖”一下站了起來,一掌拍到應玄羽背後,雄渾的靈氣源源不斷的湧入,幫他穩定著即將崩潰的元神。

他怒道:“我不管那臭小子是被攔住還是怎麼的,他要再不來救你,我就代你逐他出師門!”

應玄羽虛弱地喘了口氣,剛想說什麼,忽而一股眩暈湧了上來,他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百里青木臉色驟變,“掌門師兄!”

“嘭!”

殿門被一股重力開啟,一道身影猛地竄了進來,眨眼就到了應玄羽身邊,手起掌落,帶著雄渾靈力的一掌舉重若輕般落在了應玄羽背上,瞬間蕩起他背上一頭長髮飛揚。

百里青木豁然抬頭,在看清面前人的一瞬間,高高懸起的心頓時落了回去。

他重重鬆出一口氣,渾身力氣一洩,直接軟軟地跪在了地上,有氣無力道:“你可算回來了,再晚一步,你師尊真保不住了……”

司昆眉心緊皺,隨著靈力的輸入,應玄羽體內的情況頓時全部映入腦海,這讓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經脈寸斷,丹田枯竭,元神虛弱,再晚一步,是真的會有潰散的危險。

他竭力去修復那破損的元神,但原神周圍圍繞著一股黑色的煙霧,和留影石裡那詭異的黑煙一模一樣,即使是霸道至極的時空法則也無法消泯那詭異的黑煙,而那黑煙還在不斷蠶食著破碎不堪的元神。

是法則之力。

一道極其詭異的,能與時空法則相抗衡的法則。

怪不得百里青木救不了他,就連他都只能堪堪維持住不潰散,不是無法對抗那法則,而是再用力,他怕會直接震碎這本就虛弱的元神。

一時間進退兩難。

這時,乾音殿的門又被關上,一道紅衣身影邁步走了進來。

百里青木轉頭一看,臉上下意識露出嫌惡之意,“……怎麼是你!你來做什麼!?”

謝危掃他一眼,隨意揮了揮手,“乖,現在沒時間和你拌嘴,邊兒待著去。”

百里青木:“???”

特麼誰和你乖?你誰啊你,亂扮什麼長輩?

謝危卻沒工夫理他,快步走到司昆和應玄羽身邊,臉色凝重地看了眼應玄羽,一瞬間眉心緊蹙,“元神潰散?”

司昆道:“有一股奇怪的法則在和我對抗,我不敢用出全力。”

謝危點點頭,道:“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