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劉翰洋從維侖那裡得到了更多的資訊。

原來,自遠航艦隊進入太空執行“使命探索”計劃以期找到第二個地球家園的一開始,泰伯星人就加緊了對人類在地球上的最後領地---大洋洲西部的蠶食和掠奪。

大洋洲西部原本就植被稀少、高溫少雨,自然環境十分惡劣,其中的三大沙漠---大沙沙漠、吉布森沙漠和維多利亞大沙漠更是佔據了領地中的絕大部分面積。

而泰伯星人卻佔據著地球上自然環境更加優越和富饒的區域,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滿足。

絕對實力下的一紙協議,人類失去了除了地處荒漠的大洋洲西部區域外的所有陸地和海洋。

為了生存,人類對三大沙漠進行了改造,在沿岸建造了大量的海水淡化工廠、移植了土壤、從南極洲不定期地輸送了大量的冰川以補充淡水資源,還種植了成片的樹林,又對區域性氣候進行了改良。

執行在平流層的三臺裝備有可控核聚變引擎的超級鼓風機在夏冬之際穿梭於印度洋和太平洋的上空,源源不斷地將高空的西北季風和東南季風吹到三大沙漠的腹地。

季風所攜帶的充足水汽輸送了大量的暖溼氣流,從而形成降雨,降雨既可以產生充足的淡水、溼潤土地,還可以起到調節區域性氣溫的效果。

自此,人類在大洋洲西部領地的環境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基本實現了糧食自給和可持續發展。

但這些都成了泰伯星人重點打擊的目標。

明面上,他們並沒有對人類的設施進行破壞和摧毀,而是來了個釜底抽薪。

他們先是向地球的近地軌道發射了數百個氣象武器,強行改變了地球大氣的迴圈方向,使得暖溼氣流常年被阻止在大洋洲西部的迴圈路徑上,以至於該區域始終處於副熱帶高壓的控制之下,無法形成降雨。

這一陰招使得人類部署在平流層的三臺裝備有可控核聚變引擎的超級鼓風機徹底失去了運作的意義。

乾旱和高溫再一次降臨到人類的領地之上,環境也日趨變得惡劣。

此外,他們又以保護地球冰川資源為藉口,強行關閉了人類在南極洲的冰川開採工廠並武力封鎖了前往人類領地的冰川和飲用水的運輸航線。

同時又故技重施,以保護地球海洋資源為藉口勒令人類關閉70%以上的海水淡化工廠和消減90%以上的近海漁業捕撈量。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作為地球曾經的主人,人類居然被一個外來種族強行要求籤署一份《地球資源保護協議》。

人類被逼到了牆角,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為了爭取生存權,人類不惜一戰也拒絕簽署所謂的《地球資源保護協議》。

拒籤的結果就是戰爭。

就在遠航艦隊抵達巴納德星系後不久,人類與泰伯星人爆發了一場僅僅為期3周的資源爭奪之戰。

人類戰敗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人類被迫接受了泰伯星人的條件,在泰伯星人施捨般地更改了幾項條款後,雙方簽訂了“和平”協議。

至此,人類才真正意識到地球已經易主。

維侖使勁把領帶往下扯拉了一下,剛才滔滔不絕的講述讓他口渴難耐,他抿了抿嘴,然後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拿出半瓶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

一股灼熱感從劉翰洋的嘴唇延伸到了喉嚨處,他也感覺到口渴了,不自然地望了望桌子上的那個空水瓶。

維侖讀懂了他眼神中的含義,眼睛看向了旁邊計程車兵,士兵猶豫片刻後,從自己的褲兜裡掏出一瓶水遞給了劉翰洋。

幾大口甘霖順著燥熱的喉嚨順滑而下,猶如干涸的土地期盼來了久違的降雨,滋潤了劉翰洋體內的每一個細胞。

“咳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灌得太猛,導致他嗆水了。

“省點喝,我們還沒有聊完呢。”維侖抱怨道。

劉翰洋挺了挺身子,體內的氣頓時順暢了很多。

他的眼睛看向維侖、略微嚴肅地說道:“我現在正式聘請你為我的代理律師,至於費用嘛,這都好說,不過,你得先幫我個忙。”

“呵!”維侖的嘴角掠過一絲不屑,“跟你費這麼多口水,你現在才答應聘請我?之前是跟我鬧著玩?”

“當然不是,我們需要互相瞭解。”

“我很貴的。”維侖斜著眼睛說道。

“有多貴?”

“3000萬地球幣。”

“是多少?給我個概念。”

“額嗯...”維侖乾咳了一聲,順手提起桌子上的空水瓶,說道,“能買2億瓶水。”

劉翰洋的眼神無奈地從空水瓶上收了回來,搖了搖頭:“我沒有那麼多,不過,我可以把遠航艦隊給我開的20多年的薪水和一切補助全部作為律師費。”

維侖的手指不停地摸著下巴,眼珠上翻,似乎在換算著兩者的價值...

過了一會兒,他眉頭一揚、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那我就吃點虧,就這麼定了,哦,對了,你要我幫什麼忙?”

“和我一塊被帶進來的周芸,我想知道她現在的情況。”

劉翰洋的話音沒落,維侖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用力地揮了揮手:“在金錢和性命面前,我選擇後者!我幫不了你。”

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如四枝冰冷的利箭互相對峙著...

從維侖那決絕的眼神中,劉翰洋感覺到了一絲絕望。

“有吃有喝應該能做到吧?”他用期盼的眼神望著維侖,問道。

“誰?你嗎?”

“周芸。”

維侖思考了一會兒,目光又落到了旁邊的那名士兵身上,然後站起來、走到他的面前,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後,又暗暗地伸出了3根手指,士兵沉思了片刻後點了點頭。

維侖回到了座位上,故作深沉地小聲說道:“你說的那個叫周芸的女人,她的一日三餐會花掉我一個月的工資,這筆錢得另算。”

劉翰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了,那現在就說說你的案子吧。”維侖欠了欠身子,說道。

“返回地球是綜合了所有不利和有利的因素後,最終做出的正確選擇,此番做法,不僅積累了遠航宇宙的經驗,還儲存了遠航艦隊最後的三艘星艦及近30萬名艦員的生命,更讓人類認識到地球在宇宙間的得天獨厚和不可多得以及對人類的重要性。”劉翰洋義正言辭地說道。

“這些應該是我對主審法官說的。”維侖擺了擺手,提醒道,“你要說的是推卸責任,能把自己推卸得一乾二淨的那種。”

“返回地球,我是倡議者,但對於地球聯邦軍隊特別軍事法庭的指控,特別是所謂的臨陣脫逃罪和拒不執行命令罪,我本人完全不認同!

“啪!”維侖狠狠地拍了拍手掌,“這就對了!不過,你要是這麼坦白和誠實,我是主審法官也幫不了你。”

說完,他摸了摸嘴巴,又接著說道:“推卸責任,懂嗎?你能不能不這麼執拗?”

“我是在陳述事實。”

維侖有點坐立不安了,他一把抓起空水瓶,發現沒水,又迅速放了下來,然後又低著頭、用手不停地拍打著腦門,似乎在想著什麼...

大約1分鐘後,他抬起頭,鄭重其事地說道:“這樣,你把你們遠航的經歷以及最終決定要返航的所有經過都講一遍,我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30多分鐘後,劉翰洋有所保留地將歷時20多年的星際遠航和最終決定返回地球的決策全部講述了一遍,聽得維侖一驚一乍、如痴如醉...

彷彿被深空的驚險所震懾,又似乎被宇宙間的神秘和變化莫測所吸引。

好久,他才從沉浸中恢復過來,對劉翰洋的眼神也拘謹和嚴肅了許多。

多了少許的敬意和欽佩,少了之前的輕狂與不羈。

他微笑著站了起來,語氣柔和地說道:“劉先生,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需要把你講述的內容仔細地梳理一遍,過幾天再來找你。”

說完,走到劉翰洋的面前,禮貌地微傾著身子和他握手而別。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地球聯邦軍隊下轄的太空軍事作戰總署的大樓前,車門開啟了,提審官萊格下了車,提著公文包急匆匆地向大樓內走去。

進入大樓,在一名上尉軍官的帶領下穿過了一條明亮的過道後,向著位於西側的一間辦公室走去。

兩人在標有“太空軍事作戰總署長”銘牌的門前停了下來,在分別向門口的兩名衛兵出示了證件後,上尉軍官離開了。

衛兵開啟了門,萊格輕聲步入了房間。

此時正值中午,但厚厚的窗簾卻拉得嚴嚴實實,使得屋內的光線十分昏暗,唯一的亮光是來自於辦公桌上的一盞檯燈。

微弱的光芒下,一個健碩的身影背身靠著椅子,單手撐著頭,似乎仍在夢鄉之中。

萊格拘謹地站在原地,生怕打擾他的睡眠。

“坐吧。”健碩男人一動不動地說道。

萊格輕輕地走到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旁,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沓裝訂整齊的資料,規規整整地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在手上輕輕一按,一道光束隨即投射到了健碩男人的後背處,形成了一塊全息投影螢幕。

“總署長,這是提審劉翰洋和周芸的書面資料。”萊格說著,輕推了一下資料,然後又指著全息投影,“這是提審時的影片資料。”

“嗯。”總署長輕輕地點了點頭,似乎仍然感到很疲乏。

“剛才聽萩原上尉說,昨晚您開了一夜的會,直到臨近中午才完成,您要是累了,我明天再向您彙報。”

總署長擺了擺手:“我沒有那麼嬌嫩,幫我開啟窗簾。”

窗簾開啟了,明亮的光線充斥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那個律師是什麼情況?”總署長若有所思地問道。

“您是說維侖·道森?”

“是的。”

“他已經正式成為了劉翰洋的代理律師。”

“我問的是他的能力。”

“哦。”萊格趕緊說道,“此人徒有虛表,貪生怕死還非常貪財,據其同事說,他一直混跡於律師界,可至今都未取得律師執照。”

“嗯。”總署長滿意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風景嘆息道:“劉翰洋是一個正直且有才能的人,可總得有人為遠航艦隊的覆滅負責,為近千萬的遠航官兵的死負責,在艦隊司令斯內特沒有回到地球、沒有接受審判前,他只能成為替罪羊。”

總署長說完,緩緩地轉過身子,亮光下,一張堅毅而飽經風霜的臉露了出來,歲月的侵襲使得兩鬢已出華髮。

他是慄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