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祁之恆始終沉著臉,對於日日殷勤往他書房跑的穆南汐避而不見。

直到九月十日皇太后生辰這一日,祁之恆不想理會穆南汐也不能了。

畢竟穆南汐身為鎮北王妃,必須跟著他入宮為皇太后祝壽。

一清早,玲瓏為穆南汐梳了個同心髻,不留一絲碎髮,看上去端莊大氣。

她仔細地為穆南汐簪上了白玉橋樑釵,瞧著鏡中的王妃,有些遲疑:“今日是皇太后生辰宴,王妃是不是穿得太素淨了些?”

穆南汐嘆了口氣:“素淨點好,以免惹人注目,再生事端。”

她今日穿著的衣裳素雅,服飾簡單,色彩低調。

她上著杏花粉抹胸,杏仁黃素羅上襦與菊花紋緣邊乳白褙子,再配以乳白素羅大袖,下配小紅百迭裙,加以纏枝花草粉紅霞帔與白玉帔墜。

穆南汐略施粉黛,衣著頭飾一切從簡,約莫只打扮了半個時辰,便往府門走去。

她剛站定在門口,就看到身著玄色錦袍繡紅色暗紋,風流倜儻的祁之恆。

祁之恆淡淡掃了她一眼,抬腿上了馬車。

穆南汐沒有理會,而是轉頭看向榮風:“為皇太后準備的生辰禮包可包好了?”

“王妃放心,卑職已安排妥當了。”

穆南汐點頭回應,隨後也上了馬車。

她本來準備在馬車上再提和離之事,沒成想剛掀開簾子,就看見趙姝兒端坐在祁之恆身側。

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想到趙姝兒是皇太后塞到王府的,心中便也瞭然了幾分。

“姐姐請恕妹妹無禮,這馬車上實在不便向姐姐請安。”

趙姝兒輕聲道,聲音溫柔如細雨,臉上帶著一絲溫順可人的微笑,然而那眼底卻壓制不住嫉怒的火焰。

她花了兩個時辰精心打扮,卻仍不如穆南汐淡施脂粉、身著素衣那般精緻亮眼。

穆南汐生的清麗秀美,一開始她還沒覺得,此番驚覺穆南汐肌膚賽雪,更顯得她往臉上撲脂粉是自欺欺人的蠢笨行徑。

穆南汐全當沒察覺趙姝兒眼中的怒意,獨自坐在他們二人的對側。

只見趙姝兒硃紅大袖上繡著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寶石藍百迭裙下襬也用銀線繡著暗紋,馬車行駛,不時有陽光從簾子下透射在裙襬上,熠熠生輝。

趙姝兒芊芊玉手搭在祁之恆的手臂上,小鳥依人般往祁之恆身邊微靠了些許。

穆南汐見狀,不由得暗暗翻了個白眼。

穿的花枝招展還掛在王爺身上,若讓不知情的人瞧見,還以為她是那個不得寵的小妾!

“妹妹今日起得很早吧?”穆南汐扯出個笑來。

“姐姐怎知?”趙姝兒疑惑道。

穆南汐左右打量了趙姝兒幾眼,輕笑道:“我瞧著,你臉上脂粉得有幾鈞重。”她頓了頓,又道:“恐怕妹妹清風院的桌子都要被你的脂粉壓垮了吧!”

趙姝兒聽罷,臉色微變,可很快又恢復恭敬溫順的模樣:“姐姐說笑了。今日皇太后生辰,妾自然不敢怠慢,比平日自然莊重了些。”

祁之恆往旁邊挪了半寸,身邊女人身上的香味讓他渾身不舒坦,煩躁的很。

趙姝兒生怕惹了王爺不快,乖坐在原處不敢造次。

不多時,馬車停在皇宮宮門外。

今年是以皇太后之尊舉辦的第一個生辰宴,所有人都不敢怠慢,早早就入了宮。

見祁之恆兩側分別緊跟著兩位女子,周圍人的目光投來,帶著一種深深的意味。

這兩位女子往那一站,立刻就能區分出個高下。

雖然一位身著素淨,一位穿著鮮豔奪目,但顯而易見那位身著素淨的女子眉目如畫,氣質清雅,是鎮北王的正妃。

歷來朝臣進宮赴宴,都是帶正房娘子,還未聽說過誰將妾室也帶到眾人面前來的。

眾人議論紛紛。

“不成體統。”一位言官蹙眉,暗暗批判。

“早就聽聞鎮北王與王妃夫妻不睦,原來是王爺另有所愛啊!”

“瞧著那位得寵的,樣貌身段皆不及王妃,不曉得哪裡討了王爺的歡心。”

……

集英殿。

此次的舉行宴席的宮殿,比之前舉辦中秋宴的宮殿更加寬廣奢華,一樣的是:穆南汐依舊得跟著祁之恆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她還未坐下去,就察覺到一道不善的目光。

穆南汐抬眼看去,就瞧見穆青冷著臉朝她快步而來。

“王爺,我去同父親說幾句話。”穆南汐俯身同祁之恆說道,還未等到回應便站直身,往殿外走去。

祁之恆冷著一張臉,卻讓榮風小心跟著。

穆南汐緩緩走出集英殿,駐足在周圍一片空曠無人的廣場之上。

那四周並無任何假山或柱子能讓榮風藏身,他只得遠遠地望著她,無法近身。

穆青滿臉怒容,緊咬著後槽牙,嚴聲質問:“本國公派人去王府尋你,你為何避而不見!”

穆南汐卻只是淺笑著,以一種詢問的目光看著他,問道:“父親尋我作甚?是想殺了我嗎?”

穆青眸色微眯:“你是什麼意思?”

“難道不是父親派人下藥毒害我和孃親?”穆南汐淡然一笑,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箭矢,射向穆青,讓他再也無法迴避。

穆青深吸了一口氣,穩定情緒後滿不在乎地說道:“北地佈防圖有誤,上次只是對你略施懲戒。但記住,這只是警告,下次,可就不只是要了你們母女的性命那麼簡單了!”

他的眼神冷漠而殘忍,讓人無法忽視。

“父親怎知那份是假的北地佈防圖?我親自從王爺書房偷出來的,怎會有誤?”穆南汐佯裝疑惑地問道。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只需再去王爺身邊細細查探便是。”

穆南汐冷冷一笑,語氣中充滿了挑釁:“若我不做,父親除了下毒還想怎麼對付我?”

“你祖母說你懷了身孕,你可當心一屍兩命!”穆青哼了一聲,準備離去。

穆南汐不以為意的叫住他:“我瞧穆柳氏和穆婉靜今日沒來赴宴,但父親今日卻來了,看來還父親是身體康健些啊。”

穆青停下腳步,眸色微眯,像是在探究穆南汐話語中的深意。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與警惕,“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給你們下藥了,要不想死得太痛苦就別來惹我。”

“你!”

“你什麼你,你個老不死的!”

穆南汐白了他一眼,不再理會氣得漲紅了臉的穆青,直接轉身離開。

她回到集英殿,還沒走近,就看見趙姝兒嬌嬌媚媚的,正準備將一顆剝了皮的葡萄送向祁之恆的面前。

“葡萄非得剝了才能吃是吧!”穆南汐忍不住吐槽。

她的步伐加快,未等人反應過來,就走到了趙姝兒的面前。

穆南汐微微彎腰,迅速吸走了趙姝兒指尖上的葡萄,只留趙姝兒無聲凌亂。

“咳!咳……妹妹你這手上也塗脂粉了?可別嗆壞了王爺。咳咳……”

穆南汐故意大聲地咳嗽,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趙姝兒的臉頰上升起淡淡的紅暈,眼眸中被憤怒和厭惡填滿。

“王爺,妾出去透透氣。”她忙躲了出去,不想在殿上被非議。

穆南汐坐在祁之恆的身邊,端起一盞剛剛沏好的茶,大口地喝了幾口。

這茶香濃郁,入口清爽,猶如山間的清泉,也不知是茶香還是別的什麼,總之她此刻神清氣!

祁之恆看著穆南汐粉嫩的唇瓣,喉嚨微微滾動,心底蕩生出一種異樣。

她拿著他剛剛用過的茶盞,唇脂印在在茶盞的盞口,隱隱而現。

“四弟。”

祁之恆雜亂的心思被這一聲‘四弟’給叫停。

穆南汐抬頭看著身著華服,身材瘦弱的面生男子,心中猜到此人的身份。

她與祁之恆同時站起身,朝著男子福了福身。

“二哥。”穆南汐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恭敬溫順。

祁之恆不著痕跡地掃了眼身旁的女子,沒想到她竟是蕙質蘭心,眼中閃過一抹讚許之色。

祁昀從未與穆南汐見過面,他又是個在皇族不被待見的,自是沒想到他這四弟妹能同他見禮,捧著個木盒,面露驚疑。

“弟妹有禮了。”祁昀笑著說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友善和高興。

祁昀將手中的木盒遞到祁之恆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今日是四弟的生辰,當哥哥的豈能忘了,只不過二哥沒有什麼貴重的送給四弟,四弟可不要嫌棄。”

“二哥有心了,多謝二哥。”祁之恆接過木盒,交到榮風的手上。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祁昀便離開了。

走時被身邊內侍攙扶著,步履顯得有些蹣跚,身子搖搖欲墜。

“王爺也是今日的生辰?”穆南汐彷彿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滿臉驚奇。

身邊女人身上淡淡的香甜襲來,讓祁之恆有些不自在,他蹙眉看向穆南汐想警告她離遠些,可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卻沒來由的想讓她再近些。

“王爺在看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祁之恆移開視線,端起茶盞,將清爽的茶水喝了個乾淨,也沒能澆滅心中的火。

“王爺你用的是我的茶盞!”穆南汐憋嘴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