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莊碩發來的微信。

莊碩:[農場週末有人租場地辦party,剛剛跟客戶打電話確認流程,客戶說是從你家定的蛋糕和甜品。]

郎洋洋:[我也才跟她溝通完,剛知道的。]

莊碩:[太好了。]

太好了?是哪裡好?

當然,郎洋洋沒有這麼問,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回。

好在莊碩馬上又發了新訊息過來。

莊碩:[到時候你怎麼運過來?]

郎洋洋:[叫個小貨車拉吧,多準備一點冰袋。]

莊碩:[我來接你,農場有一輛小型冷運車。]

他好像沒有徵求自己意見的意思。

郎洋洋對這種溝通方式不是很喜歡。

還沒有回覆,莊碩又發了訊息來。

莊碩:[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的話,因為從你的店裡到農場還是挺遠的,聽客戶說東西不少。]

郎洋洋方才眼底的冷漠消失。

也許,可能,他只是習慣了這樣說話。

郎洋洋回覆:[那麻煩你了。]

到時候照價給他付運費就好了,就當肥水不流外人田。

莊碩照例回覆不客氣。

郎洋洋看著圖紙規劃需要用的材料和工具,忙完的時候已經是下班的點。

“洋洋哥,那我先下班咯,模具我已經讓我媽媽買了,明天上班我帶過來。”

悠悠靠在料理臺旁邊說。

郎洋洋說:“好,幫我謝謝阿姨,改天再給她做鳳梨酥。”

悠悠:“好耶。對了洋洋哥,今天那個……”

“你想問什麼?”

郎洋洋清楚悠悠是絕無惡意的,只是偶爾愛八卦,又分寸感,也不會討人厭。

至少郎洋洋不討厭,悠悠比從前職場上很多同事好太多。

悠悠:“你覺得他怎麼樣?”

郎洋洋歪著頭仔細想了想,沒有打算敷衍她,只是認真地想了之後得到的答案還是:“不知道。”

“嗯?”

“才認識沒幾天,不過,感覺是個挺靠譜挺細心的人。”

“細心靠譜?”悠悠差點脫口而出說看起來不像。

“嗯。”

加了微信,會看自己朋友圈,把自己分享過的歌做成歌單放在車上;聽自己說燃氣灶壞了,一大早就過來幫自己修好;知道東西多就用自己的冷運車幫忙拉東西。

郎洋洋笑一下,看向悠悠:“是不是不像?”

悠悠鄭重點頭:“嗯!”

郎洋洋表示理解,看起來確實不像。

做好一天的工作,回家去遛狗,晚上遛狗的時間晚,已經沒有什麼人。走到公園裡面有個沒有怎麼打理的大草坪可以放開雷公跑一跑。

郎洋洋拿出手機來看一眼,姑媽發了訊息來,說明天二奶奶生日,讓他回家吃飯。

郎洋洋說了好。

姑媽又問和莊碩聊得怎麼樣?

郎洋洋笑,二姑媽估計是忍了很久了,終於來問。

郎洋洋回覆:[挺好的。]

二姑媽也許是怕郎洋洋反感,沒有再多問,知道他們兩個在接觸就可以了。

要是喜歡,有需要了她再出手。

聽莊碩那邊的人說,莊碩好像是對洋洋有意思的。

郎洋洋不知道這些,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對莊碩的感覺。

不,與其說是對莊碩的感覺,不如說是這種“生活可能會被改變”的感覺,讓郎洋洋心裡不安。

感情不像烤箱的溫度,可以掌控在自己手裡。

雖然是母胎單身,但是身邊朋友的戀愛見過不少,圈內關於戀愛傳聞更是多如牛毛。

同性戀能安穩幸福的,沒有幾個。

郎洋洋如同苦行僧一般,是同志圈內的異類。常常覺得自己和圈子格格不入,也是他沒有辦法戀愛的原因。

但是在和莊碩相處的時候,倒覺得這樣的狀態挺平常。

就是……那種慢慢的,一點點的,不會一上來就問身高體重,不會問幾厘米,不會問有沒有什麼癖好。

不是從身體開始的,是從感情開始的。

這對於同志群體來說,已經很難得。

第二天傍晚,郎洋洋提前下班,拎著給二奶奶做的生日蛋糕打車過去吃晚飯。

二奶奶是郎洋洋的爺爺的堂弟的老婆,郎洋洋離家多年,完全沒有聯絡,其實是很生疏的。

說得臨時,也沒有時間去買禮物,就包了個紅包當生日禮物。

郎洋洋家這一宗族從前人很多,在他五六歲的時候還覺得家裡哥哥姐姐叔叔嬸嬸都很多,沒想到十幾年過去,有的陰陽兩隔,有的各奔天涯,現在在家裡的認湊起來就一桌。

郎洋洋多年不聯絡家裡,跟親戚都不親,進門的時候像個影子,放下東西在角落裡坐下。

二奶奶身體硬朗,見郎洋洋縮在角落,拉著郎洋洋聊天。

“洋洋來了,最近生意還好做嗎?”

郎洋洋坐到她旁邊,被二奶奶拉著手,笑著說:“挺好的,也不怎麼忙。”

說完拿出紅包,給二奶奶說些吉利的祝福話。

平時和她們沒有什麼話說,給完紅包就準備到一邊去。

沒想到二奶奶下一句就問:“你姑給你介紹的那個當兵的怎麼樣?還喜歡嗎?”

“啊?”

郎洋洋真的有被嚇到。

二姑媽能接受自己是個同性戀還幫忙找物件已經很感激了,但是這個不怎麼親近的奶奶都能接受還關心進度會不會太離譜。

“我知道他家的,家裡人都好相處,嫁……在一起了應該也不會吃苦。”

二奶奶看待感情的角度和郎洋洋不一樣,先從家庭環境入手,郎洋洋覺得也有道理。

在這種小城市,家庭對感情的影響是很大的。

郎洋洋不排斥討論家庭,只是現在才哪兒到哪兒。

但是不好駁二奶奶的好意,只能笑著回答:“我知道的,先相處看看。”

“是呀,得看清楚對方的為人,別稀裡糊塗的就嫁了。”堂嬸端著水果過來,補了一句。

二姑媽也端著吃的跟在嬸嬸身後過來,郎洋洋和她對視一眼,明白家裡已經被她搞定了。

二奶奶不愛熱鬧,不願意大辦生日,就是家裡人一起吃飯,席間聊的也是家長裡短。

二姑媽馬上就要退休,有小姐妹想拉她做生意,家裡人都勸小心點,別太容易相信別人。

“哎呀我知道,退休還得年底呢。”二姑媽說。

二姑媽平時開朗親和,工作也努力認真,人緣很好,很少讓家裡人操心。唯獨就是心軟這一點,讓她容易相信他人,常常因此吃虧。

吃飽了飯,堂姐給郎洋洋使眼色。

郎洋洋起身跟著她出去,兩人在院子裡的小木凳上坐下,堂姐從褲兜裡掏出一包煙,給郎洋洋分一隻。

郎洋洋接下了,他沒有煙癮,但偶爾心情不好也會抽。

細支的長城,是薄荷陳皮味。

兩人輪流點燃,堂姐翹起二郎腿,“你居然真的跟姑媽說了。”

郎洋洋:“不好再瞞了。”

堂姐叫郎月,在長溪市開酒店的,現在有四五家連鎖,事業有成,有個小女兒養著,是家裡最有出息的人。

也是第一個知道郎洋洋是gay的人。

郎月吐一口煙:“前些天看見二姑哭來著。”

郎洋洋轉頭看她。

郎月:“怕你過得不好唄,怕你被人非議,怕你找不到好的物件,怕你沒有兒女養老。”

郎洋洋輕彈菸灰,垂下頭去。

“那個相親物件怎麼樣?”郎月轉移話題,“聽說是個當兵退伍的。”

郎洋洋點頭:“是退伍的,只認識了幾天,怎麼樣我也不好說。”

郎月:“當兵的也不一定是好東西,謹慎點。”

郎洋洋終於笑了一下。

“幹嘛笑?”郎月不解。

早春夜色中,郎洋洋輕輕吐一口煙:“就是覺得相個親,大家都好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