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蘭亭又狠命地嘬了口煙,把思緒又投回到那天早上。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子裡走了一個多小時,什麼動物都沒看見不說,到最後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帶的水很快也喝完了,我只能先找棵樹坐下來,抽根菸休息會兒緩緩再說。”

“你不該在林子裡抽菸。”董鏘鏘皺眉道。

雷蘭亭好似沒聽見,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周圍,“當時我這邊是道斜土坡,而另一邊則是棵一人高的灌木,我的位置很隱蔽,別人看不見我。”

這句話不知是在跟董鏘鏘解釋別人看不見他抽菸,還是在說林子裡的動物也不易發現他。

“我剛抽了兩口,就聽見斜前方不遠處好像有什麼動靜。我趕緊把煙掐了,屏氣凝神,呆了沒兩分鐘,就見一個黑影從高處猛地摔了下來,把我面前的一棵矮植都給砸癟了。”

“就是那頭野豬?”董鏘鏘懷疑地問道。

雷蘭亭點點頭:“我知道你可能很難相信,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那你運氣真好。”董鏘鏘感嘆道,“這確實讓人意外。”

“不瞞你說,當我看清楚掉下來的是頭野豬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雷蘭亭自嘲地微微一笑,“雖然我也有過被野豬追,鑽密室,躲大火這些奇葩經歷,但碰到這種從天而降的好事,也還是會懵一下。”

“繼續。”董鏘鏘舉了舉手裡的啤酒。

“我怕它是不小心從土坡上摔下來的,或者附近還有其他野豬,就沒敢馬上過去,而是觀察了幾分鐘。等了差不多有七八分鐘吧,我見沒其他野豬再出現,地上那隻也沒動靜,這才敢大著膽子湊過去。當我靠近它時,我才注意到它的身上是有傷的,而且我還看到……”雷蘭亭頓了頓,沒再往下繼續說,而是伸手抓過一瓶啤酒。

董鏘鏘見他不像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也就沒打斷他,只是靜靜地等著他繼續說。

雷蘭亭晃了晃手裡的啤酒瓶,把瓶蓋卡在茶几的邊沿上,手起掌落,瓶蓋輕巧地掉在了地上,淺白色的啤酒沫一下從瓶裡溢了出來,流到雷蘭亭的手上,雷蘭亭反手就給喝了。

“我看到它除了身上有傷外,四個蹄子也都被繩子綁起來了。”雷蘭亭補充道。

聽到這,董鏘鏘沉聲道:“這隻豬十有是其他捕獵人打的,然後因為某種原因掉下來的。你難道沒喊兩句問問旁邊有沒有人嗎?”

“我看到綁繩時也想到了這點,但是……”雷蘭亭擔心地看了董鏘鏘一眼,臉上露出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緩緩道,“當我去檢查豬身上的傷時,發現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地方,看不出來是不是槍傷。”

“你確定是槍傷?”董鏘鏘本來以為雷蘭亭不是沒想到喊人,而是不願意,畢竟躺在地上的是鈔票,他斷不可能有把到手的錢再送出去的道理,但卻沒想到豬身上竟會有槍傷。

雷蘭亭繼續說道:“就在我想認真細瞧它的傷口到底是什麼傷時,忽然聽到高處不遠的地方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就趕緊從旁邊扯了些草和樹葉,把它完全蓋上,然後又回到之前蹲著的地方貓著。”

“如果真的是槍傷,那對方可能是職業獵人也說不定,”董鏘鏘分析道,“碰到這種事你還是應該把豬還給人家。”

雷蘭亭臉上露出迷茫又費解的神色:“我其實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雖然我猶豫了很久,但最後我還是決定把豬還給他們。”

“那你怎麼沒還?”董鏘鏘反問道。他最反感的就是得了便宜又賣乖的人,這種事傻子都能看出來雷蘭亭不想還的原因。

“我在茂密的樹叢裡,聽到頭頂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它應該就在這附近’,而另一個年輕一些的聲音說‘咱們還是快走吧,如果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被看見就不好了?”董鏘鏘眉毛一挑,狐疑道,“偷獵的?”

雷蘭亭搖頭道:“我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去看他們是不是真的獵人,我沒武器,又是一個人,又不像你這麼會打架,如果貿然出去問他們是不是丟了豬,實在是太危險了。所以聽到對話後我沒敢動地方,只能老老實實地藏好,等他們走遠了再說。”

“那他們沒發現你,”董鏘鏘感慨道,“一定是因為你藏得很隱蔽。”

雷蘭亭嘆氣道:“萬幸的是那天我穿的是一身灰的打工服,如果穿了亮色的運動衣,估計就要被對方發現了。”

雷蘭亭的這番話完全出乎了董鏘鏘的意料。他想了想,說道:“所以你懷疑有人偷了某個農場的豬,然後在逃離現場的過程中,不小心把豬掉到你面前?”

“我等他們走遠後大概半小時才從樹叢後慢慢爬出來,”雷蘭亭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他們如果不是偷豬的,幹嘛不正大光明地下來找?為什麼會那麼說?”

“你確定當時你沒聽錯嗎?”董鏘鏘還是有些懷疑。

“肯定沒錯,而且那個蒼老的聲音我聽著很像是咱們之前在弗萊舍爾林子裡碰到的那個老頭。”

聽他這麼一說,董鏘鏘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那個戴著氈帽,氈帽上還粘著羽毛的老獵人。

“你說是他?”董鏘鏘驚訝道。

“反正聽著聲音像。”

“那你爬出來以後呢?”

“我就找了根木棍,把豬掛在木棍上,朝著他們相反的方向走,走了幾個小時,又累又渴,最後才到了盧克的農場。後來的事你就都知道了。”雷蘭亭鬱悶地喝了一大口啤酒。

想到盧克跟自己說的話,又聽完雷蘭亭的陳述,董鏘鏘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相信誰。

他站起身,輕輕把啤酒放在茶几上:“如果豬確實不是你偷的,那我就不擔心了。不過老雷,如果以後再碰到這種事,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碰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咱們抓豬是為了掙錢,不是為了找麻煩,如果影響了你我留在這裡讀書賺錢,那就本末倒置得不償失了。”

雷蘭亭沒吭聲,仰頭喝完瓶裡的所有酒。

董鏘鏘沒想對雷蘭亭說教,他心裡清楚,很多事說了也沒用。只是他不能確認,雷蘭亭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他只能旁敲側擊,不斷提醒。畢竟雷蘭亭之前幫助過他,還帶給他很多好處,他實在不想看到對方因為一些不必要的舉動而得到不好的結果。

“那成,你早點休息吧,我走了。”董鏘鏘揮了揮手,朝門口走去,雷蘭亭還繼續坐在沙發上沒動地方。

走到門口,董鏘鏘突然想起什麼,轉頭說道:“雖然盧克不介意這次的意外,但他希望以後都不要再出現這種事了,所以他要求以後你每次賣豬時,我都能跟你一起出現。”

“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雷蘭亭拿著酒瓶看著地板怔怔地問道。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問他。”董鏘鏘說完,轉身走出門。

夜深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連狗叫聲都消失了,四下裡一片寂靜。

月光灑滿街道,董鏘鏘走在街上,心裡想著雷蘭亭說過的話。

一陣冷風吹來,董鏘鏘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他忽然意識到,在他和雷蘭亭之間,一道裂痕已經不知不覺地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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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很多讀者留言都會吐槽多執行緒的問題,實話說,之前沒想到會這樣,但這可能就是我在寫作中不可避免要走的彎路之一。每天都有新讀者來,老讀者走,來來往往,感覺作品就像一家客棧。

p4:北京今天天氣涼爽,小風習習,有金秋的感覺。終於告別酷夏了。希望董鏘鏘在德國的第一個夏天也不要太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