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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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大軍停留在中溪鎮,張宏福、魏廣德自然是閒不住的,直接找船遊太湖,順便把太湖的水產吃了個遍。
太湖的銀魚、白魚、白蝦,自然還有太湖蟹,都是他們的目標,連帶著跟出來的吳棟、魏文才也是大飽口福。
本來在這個時候,作為帶隊軍官的吳棟和魏文才是不能離開隊伍的,可誰叫帶隊的是他們的老爹,擺擺手連句重話都沒說,讓他們四個小的出去玩就是了。
雖然已經消滅了這股倭寇,但是有一點,騎兵隊依舊還是被撒了出去。
這次消滅了五十一個倭寇,可是之前是否還有走散的倭寇,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他們出來,身邊還帶了二十多個親兵,保護他們的安全。
這日船隻靠岸,幾個人下船登上了太湖旁邊的惠山,站在山頭眺望整個太湖,但見湖面波光粼粼,湖上偶有帆影,遠處隱約可見馬進山,那是太湖中的一個小島上的小山。
“湖光山色,是不是說的就是這個?”
張宏福忽然開口問魏廣德。
“你說是就是,就是個形容而已,有湖有山就是湖光山色了。”
魏廣德隨口答道。
在山上烤吃的,幾個親兵在那裡忙上忙下,張宏福已經和吳棟、魏文才在一起耍起錢來。
魏廣德前世就不好這個,到現在也無感,雖然偶爾也下場,那都是推不脫的情況下才上場。
說實話,已經在長江和鄱陽湖走了無數遭,魏廣德已經對山水有點免疫了,也沒覺得多好,不過水裡魚蝦味道還真不錯。
“我周圍轉轉,你們在這玩兒。”
魏廣德對大哥他們說了聲,帶著四個親兵就下了山。
順著山道下來上到官路上,魏廣德其實打算回船上眯一會兒的,遠處官道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聽聲音馬匹不多。
很正常的反應,魏廣德等人就站在路旁,尋聲望去,看看是哪裡的馬隊,這附近可沒有其他駐軍了,只有中溪鎮才有他們的人。
現在還不能確認倭寇全部被滅,擔心有走脫的,所以他們這會兒都在等候馬隊過來,確認下是什麼情況。
很快,馬隊就跑近了,身後六人看樣子是親兵的裝束,甲冑齊全,當先那人沒有穿盔帶甲,卻是一件普通的平民衣衫。
好吧,官員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要穿著官衣,不是辦公事,穿著還是很隨意的。
不過魏廣德六人站在路邊,自然就引起那隊騎兵的注意,這裡可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突兀出現幾個人,其中四人身上還攜帶著腰刀和鳥銃。
行至近前,當先那人勒住戰馬,停在距離魏廣德不遠的地方雙眼盯著魏廣德一行人。
看到這樣的情況,那人身後的六名親兵也馬上向兩翼散開,似要圍住他們。
魏廣德微微皺眉之時,身後張吉已經搶上前來擋在魏廣德身前,而身後兩名親兵同時從腰中拔出腰刀,靠後兩人也從背上卸下鳥銃,側身開始裝填,動作非常嫻熟。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圍住我們。”
魏廣德心裡有點不爽,他只是停在路邊看看而已,這隊人就立馬圍了過來,難道遇到傳說中的官兵看到肥羊偶爾也要假扮一下盜匪的勾當。
把自己當肥羊了?
魏廣德後世明末看多了,那是個混亂的時代,官軍和盜匪,有的時候還真分不清楚。
即便是現在,朝廷掌控力還算強的時候,據說邊鎮那邊也是亂的很,做生意的商隊出行都要帶上不少好手保護周全。
雖然這裡是內陸,但是最近可剛剿了倭寇,要是他們真起了賊心,大可事後推到倭寇身上去。
就在魏廣德身後的人裝填鳥銃的時候,對方那六名親兵也已經拿出了弓箭,箭矢搭在弓弦上,只是沒有張開。
魏廣德雖然從穿戴上看出來,這夥人應該是官軍不假,只是因為領頭之人穿的普通衣服,自然分辨不出對方是什麼來路,何況見面就顯得極不友好。
自己這邊明顯和對方差不多的情況,不可能看不出自己這邊的四個人不是軍隊之人。
“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面那人開口說道,卻沒有理會魏廣德的問話,而是直接質問他們。
魏廣德看著這群人,領頭的四十多歲的樣子,面板有點黝黑,似是常年在海邊曬過似的,而且看身形也是孔武有力,他帶的六人外貌特點也差不多,貌似還真有點海盜的樣子。
在魏廣德心裡,明人作惡那就是海盜,可不是倭寇,倭人才是。
“你們是誰,我再問一句,不回答,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魏廣德語氣嚴厲起來,遠處山上自己這邊可還有十幾個人,後面湖邊船上也有人,倒是根本不怕對方想要做什麼。
要是官軍想要欺負他們人少,想要從他們身上搶些錢財,魏廣德不介意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有了先入為主的思想,魏廣德看向那幾人的眼神也變得不善起來。
不過,在這裡,魏廣德身邊的人少點,雖然有鳥銃,要真對上,還是有點吃虧,即便鳥銃打響引來大哥他們。
“這裡正在剿倭,你們出現在這裡,前後十幾裡都沒有村落,你們是哪兒來的?”
那人依舊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質問魏廣德等人的身份。
“你們先說你們是誰?別嚇唬我,少爺可不是嚇大的。”
說完這話,魏廣德轉身從一個親兵手中接過一杆已經裝填好彈藥的鳥銃,頓時覺得膽氣壯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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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對方依舊沒有要說話的架勢,魏廣德猛地踏前半步,但是依舊在張吉的身後,手中已經舉起了鳥銃,銃口對準了領頭之人的腦袋。
他突然的舉動把對方也嚇了一跳。
畢竟魏廣德還十來歲的年紀,又因為常年讀書,看上去文質彬彬的,顯然他們也沒有魏廣德會做出這麼果斷的反應,直接拿鳥銃對準了他們的大人。
在那人皺眉之間,身旁兩騎已經躥了過來擋在魏廣德銃前,而其他四人則是張弓搭箭瞄準了魏廣德。
即便魏廣德身前有張吉這個肉盾,可是能擋住身前的,卻擋不住兩側射來的箭矢,魏廣德後背瞬間出汗。
這個時候的感觸,要比前幾日砍倭寇的時候來的激烈。
那會兒在馬隊之中,根本就沒有感受到什麼危險。
可是現在不同,他是和對方的人懟上了。
只是在瞬間,魏廣德就恢復過來,因為身體兩側的空檔已經被兩名親兵牢牢的護住,現在在魏廣德身前和左右都有人。
安全了,魏廣德悄悄吐出一口氣,剛才瞬間被四支箭矢瞄準的感覺是真的不好受。
“知道你手中的鳥銃是什麼嗎?這可是火器。
大明律,凡民間私有人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號帶之類應禁軍器者,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你覺得,本官要拿你,對還是不對?”
對方的話一下把魏廣德說懵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大明律,對方背的沒錯,確實嚴禁民間私人擁有戰馬鎧甲和火器,魏廣德這下知道為什麼對方會停下來針對自己了,都是四個親兵背上的鳥銃惹的禍。
戰馬和戰甲,歷朝歷代都是嚴禁私藏,明朝還嚴禁民間擁有火器,旗纛這樣的標誌性物品,後世流傳弓和弩,其實在大明朝是沒有禁止民間使用的。
當然,這個弩是單人弩,你要搞成弩炮,大型弩車,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我們也是官軍。”
魏廣德馬上知道不能承認這些人是私兵了,那怕是也不能承認。
實際上,魏家的私兵,都是掛在九江衛的,都是軍戶中人。
正德皇帝搞軍改,最後搞成半拉子工程,實際上已經執行將領按品級蓄養家丁,可是畢竟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
對方以火器要檢查他們的身份,魏廣德還真不好說什麼了,手中的鳥銃放低,不再瞄準對方。
其實他先前的動作也只是想要做做樣子,可不敢真開槍,對方很可能是朝廷官員。
雖然放下鳥銃,魏廣德可不會束手待斃。
“我讓人給你們驗明身份,你們也必須交代你們的身份,我們正在搜捕是否有落網的倭寇,你們.......”
魏廣德話沒說完,不過意思很明顯,看你們像倭寇。
“趙二,把你的腰牌給他們驗驗。”
魏廣德對身旁親兵說道。
趙二馬上照辦,左手摘下自己的腰牌直接拋向對方最近的一個士卒,那人也是很熟練的一手就接住,翻看後轉頭衝身後之人點點頭。
不過隨即又回頭細看了那面腰牌,然後小聲對後面說道:“大人,他們是九江衛的人,應該錯不了。”
按理說在這裡出現九江衛計程車卒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在這個時間點上出現,那就不會有錯了。
“我看看。”
那人從親兵手上要過腰牌來回翻了翻,“右軍千戶所。”
那人小聲嘀咕一句,隨即就把腰牌交回,那人也沒留在手裡,直接又把腰牌拋了回來。
魏廣德看情況說清楚了,雖然不確定這裡離中溪鎮有多遠,但是想來距離不會超過三十里。
被人檢查了,那自然要檢查回來,雖然找不到藉口,可是看他們的樣貌,魏廣德心裡有了主意。
“你們是常在海邊吧,看這曬的,現在我懷疑你們是走散的倭寇,要麼束手就擒,要麼拿出證明你們身份的東西。”
魏廣德大聲對他們說道。
剛才接過腰牌驗看的親兵一臉譏笑道:“你什麼身份,還敢檢查我家大人的信物。”
身旁的親兵,連帶那身後的那人都是一臉玩味的看著他們,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
好吧,魏廣德看到他們譏笑自己,心裡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你們不是仗著在這裡的人多點嗎?
欺負自己,嗯,還有張吉都小,以為就沒什麼戰鬥力了是吧。
魏廣德沒有多思考,猛地舉起手中的鳥銃對著天上就是一槍。
“砰。”
鳥銃獨有的清脆槍聲打破了此間的安靜。
在魏廣德打響鳥銃後,對方六個親兵雖然沒有向他們放箭,可是卻快速退到那領頭之人身側,為他擋住幾個方向。
顯然,這個時候,他們也意識到這附近可能還有九江衛的人在,否則對方沒必要對空放槍,這就是在召集人馬過來。
果不其然,幾個呼吸間,山上就傳來喊叫之聲,十幾個親兵衝下上來,不少人手裡還端著鳥銃,只是時間這麼短,也不知道這些鳥銃是否已經裝填彈藥。
為護在中間那人只是微皺眉頭看著山上跑下來的人,這會兒他也意識到,對方不是埋伏在這裡的人,估計是跑出來玩的。
看那少年的樣子,怕也不是軍中之人,大機率是某位軍將的子侄。
正這會兒,身後灌木叢中有嘩嘩聲響,又是幾個親兵端著鳥銃和弓箭衝了過來,站到了那少年身後。
這時候,那人反而不緊張了,當然也不會說話,而是在等,等對方領頭的人來了再說。
不多時,山上之人過來,張宏福、吳棟和魏文才都下來了,站到了魏廣德身旁。
“比人多是吧,看誰人多。”
魏廣德這會兒底氣有了,有點大言不慚的說道。
隨後轉身對著表哥吳棟說道:“表哥,咱們不是出來搜捕漏網倭寇嗎?我看著幾個人像是海邊之人,怕不就是我們要找的漏網之魚。”
先把帽子扣上去再說,對方先前用大明律說他,現在自己直接栽他們是倭寇。
“倭寇?”
吳棟很無語,之前半道上他就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了,對方是什麼人不重要,但是應該只是誤會。
對方几人都是身著制式棉甲,不像假冒衛所兵。
現在聽到魏廣德這麼說,也就明白了,先給自己在這裡找個合理的理由,看來小弟是知道對方可能是官。
“本官九江衛右軍千戶所千戶,你們是什麼人?”
吳棟開口說道。
“這麼年輕?”
那人聽到吳棟報上的官名,微微一笑道,隨即說道:“給他們驗驗腰牌,我們還要趕路。”
先前那查驗腰牌的親兵怕是這隊親兵的頭目,聽到身後主人說話,馬上從腰上摘下一塊腰牌丟了過去。
吳棟一把接住,翻開來看了眼,嘴裡念道:“指揮僉事,參將,俞大猷,”
話到這裡,吳棟猛的抬頭看去,“你就是俞大猷?”
“你是吳佔魁的兒子?”
對面那人確實好以整暇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