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律》:“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財物,每月取利並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違者笞四十,以餘利計贓,重者坐贓論罪,杖一百。”

按照明朝這條法律,官府是允許民間借貸,只是規定了利息,也就是每月取利不得超過三分,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官府允許的借款利率是月息3%,年化利息就是36%。

另外還有一條補充規定,那就是借貸發生,無論多長時間,都不能超過一本一利,也就是利息不能超過本金。

這條補充條款,其實也是對借款人借錢後一時還不起錢進行的一個保護。

不過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對於專門做放錢生意的人家來說,借據時間自然不會超過三年,大多都是以月為單位簽訂借據,到期就要重新籤借據,哪可能真的按照一本一利的規矩來辦事兒。

魏廣德看書的時候自然是知道的,實際上他看到這段的時候還在驚歎,後世不少民間借貸,大抵都是一角,兩角的月息,拉到大明朝那就是四十鞭子。

只是利滾利這個,後世大多都是到期轉貸,還不起的利息也就被滾進本金當中,民間放水錢那些到是有這個說法,好,那就是一百個板子。

四十鞭子就已經皮開肉綻,還有個一百板子,那基本上人就沒了。

這些都是書面上的,或者說官面上這麼執行,不過魏廣德還是清楚,民間借貸月息五分都算公道了,因為沒人會按照三分息借錢。

對於張宏福提到的不做什麼生意,直接放錢出去,魏廣德這個時候有了一點興趣。

“有抵押嗎?”

魏廣德心動了,自然要問清楚。

“當然有,沒抵押誰敢借,房子鋪子,最好的還是田地,還不起就拿東西抵債。”

張宏福嘿嘿笑著說道,“你有興趣,我回去問問二叔,看他怎麼說,畢竟不是時時刻刻有人需要銀子週轉。”

魏廣德微微點頭。

魏廣德回到家裡的時候,心中也大抵定下來了。

從老爹手裡拿到銀子,就放五千兩出去,一年的利息也有三千兩。

其實,這個時候,魏廣德最擔心的還是銀子借不出去。

回家路上,張宏福也和他講了講現在民間借貸的情況,大抵還是農戶借貸較多。

每年夏稅到秋收這段時間裡,農戶往往手裡沒錢沒糧,這個時候就只能去借貸,期望緩過這段時間的拮据。

商人借錢就沒個準頭了,那都是遇到大機遇大生意,手裡資本又不夠。

一句話,讓魏廣德彆著急放錢出去,這也是得等待合適的時機。

回家的時候,老爹已經回來了。

今晚魏老爹可沒像昨天那樣喝個酩酊大醉,這會兒清醒著,坐在堂屋裡喝茶。

魏廣德進門,就看見老爹樂呵呵的,不禁開口問道:“爹啊,任命文書拿到了?”

“拿到了,你哥也要接管百戶所,不容易啊,我還以為要一輩子呆在那裡。”

魏老爹情緒不錯,昨天晚上還看到的皺紋這個時候也舒展開來。

好吧,人逢喜事精神爽,或許就是說的現在老爹的情形。

“那你和舅舅就要搬到九江城,大哥和表哥繼續呆在彭澤?”

魏廣德走到下首位置,一屁股坐下後說道。

“廣德,你註定不是走武官路子的,所以你體會不到那個位置的重要。”

魏老爹沒有直接回答魏廣德的話,而是看似隨意的說道,“明年,把你表哥和你哥的喜事辦了,本來你哥今年就該辦的,結果耽擱了。

這兩天你去街上買點禮物帶上,等兩天我們就回去。”

“今年回去過?”

魏廣德問道。

“當然。”

魏老爹回答的很乾脆,“我年後才上任,現在呆在九江城幹什麼。”

幾天後,三條大船停靠在九江城碼頭上,右軍千戶所的兩個百戶隊伍正在有序登船。

之所以在九江城呆上幾天時間,其實也是因為等著封賞銀子下來,傷亡的還有燒埋銀子。

這次崩山百戶所出去百多人,死了三個,都是在後期進攻定海縣的時候陣亡的,傷了十多個,也已經是徹底殘廢了,只能讓家裡重新出人頂上。

還好,因為魏老爹對待手下這幫人還算過得去,家家都還有成丁的男子可以補上缺額。

在這個時候,朝廷還因為倭患沒有爆發,並沒有給出較高的賞格,所以雖然他們斬殺的倭寇不少,可是得到的犒賞銀子卻是按照規矩撥的,並不多,只是魏廣德並不知道這些。

“不錯了,總共死來十來人,傷了二十多個。”

知道這次領到的銀子,魏廣德撇嘴有點嫌少,舅舅吳佔魁在一邊笑著對他說道。

“死了的給三兩燒埋銀子,這也是慣例了,這個錢上面給的痛快,我們也會如數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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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九江衛這次給南京城的大人們稍微長了臉,所以賞銀撥付還算快,雖然照例要剋扣。

“去了的,每人十兩銀子,不足的我們補上。”

吳佔魁搖搖頭,朝廷發的那點銀子,經過兩次剋扣後已經沒多少了。

想到都是跟著出去出生入死的,銀子給少了,以後還怎麼帶人。

“行,活著的每人十兩銀子,死了的加三兩燒埋銀。”

魏老爹也點頭應承下來。

士卒們都上船後,大船揚帆起航,因為是順流而下,半日就可以到達彭澤縣碼頭。

船隊到達彭澤縣的時候,碼頭上已經有不少人等候在此了。

前幾天船隊返航時,所有衛所家眷都已經知道,出去的人都回來了,那些傷殘和陣亡士卒的名字到這個時候才被公開出來。

家人活著的,自然歡天喜地,而家裡人沒了的,則是哭天搶地,還有不少看熱鬧的百姓,把個碼頭堵了個水洩不通。

魏廣德跟著舅舅、老爹下船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大哥,他此時跟在表哥後面,只是打頭迎接的還是唐縣尊和劉成副千戶,吳棟也只能跟在他們後面,雖然在千戶所裡,吳棟才是話事人。

寒暄過後,眾人就要往千戶所去,但是軍卒和衙役強行分開的道路兩旁,那十來家有親人戰死的家屬抱著一個黑色罈子在路邊嚎啕,魏廣德在大哥身邊,親眼看到了崩山堡裡那三人的家屬。

雖然離開崩山堡差不多一年時間,可是魏廣德還是認得那些人,其中一個年輕女子,懷著還抱著一歲多的孩子在那哭泣。

魏廣德認識她,他是蔡大前年才娶的媳婦,去年底生下一個女娃。

看到她們可憐的樣子,魏廣德不僅想到看過的一份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