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無以妾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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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十五,休沐日。
魏廣德一早起來後就癱在大堂的靠椅上,前兩天喝酒有點多,現在感覺腦袋還暈呼呼的。
旁邊放著一杯濃茶,這兩天魏廣德喝茶都變了,茶葉放的更多,以前喝著習慣的清澹茶現在食之無味。
雖然這年月不管是蔬菜還是肉類,品質上都是有保證的,絕對綠色無公害,可是這口感就差強人意。
別看魏廣德到大明朝已經好多年了,可是對於這個時代的調味品還真的是毫無辦法。
這年頭,做菜用的調味品除了鹽,就是梅子、酒,另外就是人們用魚、肉等來做調味醬,主料用乾肉、水果、蔬菜等,另外還有椒、桂、姜、蔥、蓼、芥等辛香料。
對於魏廣德來說,過去口味比較重,現在一下子沒了辣椒、味精等調味品,那是相當的不習慣。
不過沒辦法,辣椒他是沒見到過,也和人比劃過,但是沒人見過。
對此,魏廣德得出的結論就是這玩意怕還在海外,國內沒有引進。
依稀記得其實國內不少植物都是海外引進的品種,其實並不是中國自古就有的。
至於味精,還是算了,只聽說是化學合成的,具體怎麼製作,他是完全沒有印象。
其實對於好多人來說,看到那個亮晶晶的東西,好像一種化工產品,其實它和醬油、醋一樣,都是一種釀造產品,可以增進人們的食慾,提高人體對其他各種食物的吸收能力,對人體有一定的滋補作用。
對於他的飲食習慣來說,好像就只有茶才沒有變,依舊是那個味兒。
“少爺,少爺。”
這個時候,張吉從屋外跑進來。
在外面的時候,張吉都是稱呼魏廣德為老爺,只有進了家門才喊他少爺。
“什麼事兒?”
魏廣德這兩天或許喝酒喝多了,精神不是很好,隨口問道。
“老爺來信了,還把趙虎他們派過來了,說是保護你,幫你看家護院。”
張吉進屋看見魏廣德,急忙說道。
“他們來了?”
魏廣德稍微驚訝後就明白了,以前就李三一個人,現在知道他在京城買了宅子,多派幾個家丁過來照看著。
“他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不過隨即,魏廣德一臉問號對張吉說道。
聽到張吉說趙虎他們,魏廣德大概就猜到是哪幾個了,肯定就是上次剿倭寇的時候派到自己身邊的護衛。
《最初進化》
不過這年月人出門少,這些人怎麼找來的,問路能問過來?
“他們先去的九江會館,會館掌櫃派了個小廝帶過來的。”
張吉急忙回答。
“給那小廝打賞,叫他們進來吧。”
這個時候,魏廣德還沒去張羅買僕人的事兒,前兩天辦酒席就是從旁邊餐館高價請回來廚師做的,就連跑堂的都臨時僱來兩個。
隨著趙虎三人的到來,魏廣德院子裡住進來六七個人了,清一色的老爺們。
原來看宅子的老頭,魏廣德給銀子打發出去了,家裡只留下崩山堡的一群人,這樣他才覺得放心。
老爹把護衛安排好了,可這次沒找人來照顧魏廣德的飲食起居,光靠張吉也是不行的,回頭還是要找牙行買幾個人回來,燒水做飯打掃衛生,那些個糙漢子可不是那塊料。
接待了趙虎等人,讓張吉帶他們下去安頓,前院空房子不少,缺什麼上街去買就行了。
魏廣德一個人坐在大堂看著老爹叫他們帶來的信函,看看內容,這個應該是看了塘報後就安排人來京的,自己寫的信應該還在路上,他們沒收到。
認真收好書信,和後世不同,這年月一封家書的價值不是後世之人所能理解的。
在魏廣德穿過來那個時代,手機、網路已經普及,就算是要見到遠在千里之外的親人,說實話真的很簡單,不管是通話還是影片,只需要動動手指就好。
可是到了這裡,書信就是寄託全部思念的東西,想家了就把存下的信件翻出來看看,緩解下思鄉的感情。
所以,他對每一封收到的家書都是小心的收好存放起來,不敢有一絲馬虎。
對於上輩子家人的思念,現在的魏廣德也只能把思念寄託在這一世的家裡,實在沒什麼辦法。
起身,魏廣德拿著家書回到自己臥房,開啟床頭一個箱子,取出其中一個小盒子,裡面兩封信件整整齊齊的擺放在裡面。
今年見到老家來人,魏廣德思鄉情緒有迸發出來,沒有把手裡的書信放進去,而是拿出裡面其他的信,坐在一邊,一封一封開啟,重新又看了一遍。
信件看完,魏廣德意猶未盡的又把信件收好,小心的把信件又放回盒子裡,不過就在關盒蓋的一瞬,他的手一頓。
想起之前那封信裡最後說的內容,魏廣德心裡就納悶了,時隔這麼久了,老爹也沒有名言到底給自己安排的哪家姑娘。
咂咂嘴,還是把盒蓋關上,又放回箱子裡。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是一個多月以後。
在這段時間裡,魏廣德抽空去南薰坊附近的牙行買了兩個廚娘和兩個丫鬟,又買了兩個下人負責灑掃,現在他的魏府才稍微像個樣子了。
很意外的,魏廣德又收到來自九江的家書。
上次收到家裡來信後,魏廣德感覺暫時沒什麼好說的,之前寄出去的那封信把他想說的都已經說了。
家裡回信也算正常,只是這次的信不是透過來往京城和九江商人捎來的,而是父親家丁隊中一個小隊長,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個魏廣德不認識的書生打扮的公子。
家丁見過禮後將魏勐的書信交給魏廣德,又給魏廣德介紹起身後之人。
“少爺,這位是南京魏國公府上大公子的長隨徐懷,這次來京城主要是來認個門。”
“小人徐懷見過魏大人。”
那書生打扮之人這時候也向魏廣德行禮道。
“不用多禮,請坐。”
魏廣德連忙制止他行禮的動作,又指著一旁的空座說道。
自己家的家丁,自然是不需要安排他坐下的,可跟來一起來的人是魏國公府上的人,那代表的就是魏國公,這個面子是必須給的。
他不過一個七品芝麻官,在魏國公這樣世襲罔替的超品公爺面前,其實什麼都不算。
“不知徐......”
魏廣德剛說到這裡,有點卡殼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
說公子吧,對方只是魏國公府上一個長隨,連個管事都算不上。
“魏大人叫我徐懷就好了。”
徐懷這時候很機靈的插話進來說道,緩解魏廣德短暫的尷尬。
“不知你這次來此,是公爺有什麼吩咐嗎?”
九江衛張家和南京魏國公府上有聯絡這事兒,魏廣德還是知道的,下意識的以為對方可能是知道自己在京城翰林院做官,反正也清閒的很,所以想給自己找點事兒。
魏國公吩咐的事兒,只要不是大逆不道,魏廣德還真沒有勇氣拒絕。
畢竟自己家裡,還要全靠人家照應著。
世襲武職,說起來好聽,有世襲官職的人家多了去了,又有多少人能撈到實職的。
上面沒人,你也只能在一邊乾瞪眼,看著別人在那裡把油水吃幹抹淨。
“魏大人看過魏老大人的家書就知道詳情了。”
那徐懷連忙說道。
魏廣德聞言微微皺眉,看了眼站立在一旁的家丁,沒說話直接拿起桌上的家書,小心撕開封口抽出信紙看起來。
很快,魏廣德心裡就微微驚訝起來。
之前鄉試之後回九江,倒是聽說過這位徐家大公子的事兒,知道他來過九江府,見過自己老爹,還在家裡喝過他過會試的慶功酒,只是沒想到原來老爹上封信裡說的親事,居然是徐家的姑娘。
落在魏國公府上,說姑娘好像不對,應該是千金才對。
信上內容很多,資訊量有點大,詳細說了徐邦瑞和魏勐對於兩家結親的來龍去脈,甚至連一些時間節點都有提到。
顯然,老爹寫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想到了許多,所以信中內容異常詳細。
魏廣德沒有理會徐懷,而是看著信紙開始在心裡推敲起來。
整個結親的過程,似乎是在他會試之後就說好了,但是在殿試成績出來後,魏國公府上似乎生了一點變數,雖然最後沒有影響太大,也足夠讓魏廣德意識到很多東西了。
魏國公府上怕是還有其他事兒沒有說出來,老爹並不知道,或者說猜到了但是不好言明。
而現在徐家的人就坐在下面,到底是來為自己揭開謎底還是什麼?
魏廣德一時不好確定,有點躊躇。
果然,信件後面又介紹了和他訂親的徐家千金徐江蘭的資訊,他是徐邦瑞的胞妹。
徐邦瑞。
魏廣德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裡,知道魏國公府上的事兒,八成就和徐邦瑞有關係了。
從信件開頭的內容看,他似乎是這件事兒的推動者,不應該拉後腿才對。
真想只有一個,那就是徐家有人威脅到徐邦瑞,那人似乎在反對他和徐江蘭的婚事。
魏廣德眨眨眼,有點想不明白,只能暗歎這些大家族內部勾心鬥角或許很普遍吧,不像他們家小門小戶的,也沒什麼好爭的。
“徐懷,信我已經看過了,不知你家主人是.......”
魏廣德雖然斷定徐懷應該是徐邦瑞的人,也就是他未來大舅哥的手下,可還是要假裝不解問上一句。
“小人打小就跟著大公子,說起來和魏大人也不是外人,我家公子就是徐邦瑞.......”
那徐懷很快就把魏國公府上的事兒說了一遍。
果然,就是兩兄弟為了承襲爵位的事兒在明爭暗鬥。
不過和魏廣德想的略有出入的是,他很快意識到下場的人可不止是這兩兄弟,就連當代的魏國公徐鵬舉都擼起袖子下場了。
明擺著,這是幫著小兒子打壓徐邦瑞這個庶長子。
想到這裡,魏廣德勐然記起月前朝廷發出去的那份誥命文書,急切開口問道:“徐邦寧的母親是鄭氏?”
“正是,只是那個鄭氏只是公爺的寵妾,根本算不得側室,完全是在欺騙朝廷的誥命。”
徐懷聽到魏廣德的問話,點頭回答道。
“呼.......”
魏廣德現在想明白了,就是這麼回事兒。
人家在官面上已經佔了先手,雖然誥命有問題,可是畢竟已經發出去了,在朝廷沒有收回前依舊是有效的。
對於後世人來說,正妻死了,要立誰為正妻還不是魏國公一個人的事兒,他喜歡誰就可以立誰?
其實,這種看法是不對的,至少在這個時代不行。
“娶妻”和“納妾”,其實從“娶”字和“納”字就能看出一絲區別來。
妻子乃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來的,是主子。
而妾進門用的是個“納”,也就是花錢買來的。
古籍中也有明確記載,“妾乃賤流”、“妾通買賣”,妾室其實就是高等奴婢,就是件物品。
因為妾的卑微,古時候妻子即便是被休棄、或者去世,主君也會重新迎娶個妻子,而不是將家裡的妾室扶正,在宋朝以前,扶正妾室要被流放、罰款與杖責,還要坐牢。
這樣的制度也是逐漸形成的,之前在春秋戰國時期,天子勢衰,禮法崩壞。
《左傳》中就記載了這麼個故事:“宋有生女子赤而毛,棄之堤下,宋平公母共姬之御者見而收之,因名曰棄。長而美好,納之平公,生子曰左。後宋臣尹戾讒太子痤而殺之。先是,大夫華元出奔晉,華弱奔魯,華臣奔陳,華合比奔衛。”
正是因為春秋時期,出現了這麼多違背禮法的事,諸侯會盟企圖重新恢復西周時期的社會秩序,特地將“無以妾為妻”作為會盟的約定之一。
到了大明朝,雖然官方沒有明文規定禁止妾室扶正,但是不管是民間還是貴族當中,出現將妾室扶正的現象,但是也很少見,尤其是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
此時的魏廣德就在腦海中快速分析著此事的利弊,魏國公有點孟浪,不管走什麼路子辦成的這件事兒,只要蓋子被掀開,他就要面對滿朝文武的口誅筆伐。
雖然《大明律》當中確實沒有禁止妾室扶正,可是這樣的行為和現在的主流價值觀背道而馳,所以一定會遭到抨擊,甚至被追回誥命。
不過未來老丈人這點麻煩還真不算什麼,最主要的還是大舅哥現在的處境就有點尷尬了。
現在的鄭氏有了誥命之後算什麼?
徐邦寧是庶次子還是嫡子?
魏廣德不覺看了眼跟前的徐懷,他明白徐邦瑞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