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同鎮遊擊將軍徐欽防守的板升城北門終於還是被李自馨不計代價的突襲開啟了一道缺口,李自馨帶著騎兵衝到了北門下,開啟了已經被明軍關閉的北門。

之前他也得到俞大猷命令,點燃城裡的民房,不過貪圖屋裡財貨的徐欽只是把靠近城門的房屋點燃,而沒有繼續燒裡面的房屋,而且這邊的敵軍說實話也不多,大部分板升兵都被派往南城拒敵。

就是因為貪圖財貨,讓此次北征的明軍錯失了一個最重要的戰功,擒拿或者擊殺白蓮教重要匪首。

雖然李自馨帶領的騎兵成功逃離板升城,可此時他身邊也只剩下二十多騎,而最讓他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明軍被他們突破了城門,但是隨著兩側城牆明軍源源不斷趕來支援,通道很快就被再次封鎖,他們身後的家卷和其他手下都沒能衝出,全部被堵在城裡。

此時,北門城內還在激戰一片,隨著俞大猷率部殺到,戰鬥結束的很快。

看了眼犯下重罪的徐欽,俞大猷只是搖搖頭,“放火,把這些房屋都燒了,你帶人守好北門,再有人出城,你就自己了斷。”

雖然劉漢對跟隨他來到這裡的明將都有交代,可是俞大猷作為犯官,他其實也很難在這個時候對大同鎮的將官進行處罰,更別說執行戰場紀律。

或許,如果這裡是他任總兵官時候的浙江,他會毫不猶豫把臨陣拒不執行軍令的徐欽直接斬殺當場。

俞大猷率部殺來是,不少亂兵都逃進了兩邊的屋舍裡,明軍自然不會費力去清繳他們,很簡單粗暴的直接放火。

安排好這裡,俞大猷馬上就帶人回到宮殿那裡,開始對殿裡的財貨清點搬運。

笨重的自然不好帶走,當然也不會完好的留下,只有便於攜帶的,能夠由馱馬搬運的才是他們需要帶走的東西。

最後,就是再放一把火,把整個板升城徹底變成火海。

明軍依舊以小隊的形式在城中大道和城牆上巡邏,發現有未被點燃的房屋就直接放火,總之俞大猷不打算帶著剩下的火箭和火把離開這裡。

連夜搬運物資,清點收穫,也才正視起此次突襲板升城的戰果。

很失望的,沒有發現有白蓮教匪首被抓住或者斬殺。

最後衝出城去的人,身份也被確認,俞大猷對此除了扼腕嘆息還能如何?

俞大猷在板升城和人打生打死的時候,千里之外京城的一家酒樓裡,魏廣德正在裡面和人把酒言歡,暢快不已。

“我都以為偷襲河套的計劃在陛下那裡被留中了,沒想到啊沒想到......”

高拱舉杯敬了敬魏廣德,隨即一口飲盡杯中酒後,伸手擦著嘴角,意猶未盡的說道。

“呵呵......”

魏廣德坐在一邊笑道:“那奏疏上去一直沒訊息,我也和你想的一樣。”

“要說這圍魏救趙的計策就是巧妙,正如奏疏所言,只要薊鎮大軍牢牢守住居庸關一線內長城,宣府軍堅壁清野,緊守城池,韃子就算把宣府完全翻個個,只要能夠把河套地區給他掃掉,也是不虧。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來我宣府搶掠,我就把河套給你掃了。

咱大明朝家大業大,宣府一鎮,咱們還虧得起,北邊的韃子沒了河套的牛羊,今年看他們怎麼過冬,哈哈,好啊。”

殷士譫卻是大笑著說道,顯然對魏廣德制定的計策很是讚賞。

“最關鍵的是,經此一役,以後韃子要想再這樣窮兵黷武可就得想好,自家的羊得藏在哪兒,哈哈......”

陳以勤也是撫掌笑道,魏廣德的計策好,好在找到了對付韃子大軍突襲的反擊策略。

你打我東路,我就調派西路大軍出擊草原,你要打我西路,我就從東路,不管是遼東鎮還是宣大鎮都可以進入草原打擊對方。

至於邊境上那些幾百上千人的小打小鬧,對於在京城的官員們來說,那都不是事。

在他們眼中,只要韃子不是集齊數萬人馬來襲,不足以威脅到京師的安危,其實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今天一大早,我還在上衙的路上就被內閣的人攔下,帶我去了內閣見徐閣老,他才說之前那份奏疏到了西苑,陛下還是很重視,當時就要招九卿廷議,不過被嚴閣老攔下了。

據說,他嘴裡的理由就是你我說的那套,朝堂上但凡牽扯軍國大事,最好慎重,避免訊息流傳出去。”

說道這裡,高拱看了眼魏廣德,這才繼續說道:“所以陛下只是讓大司馬去了西苑,詳細瞭解了應對策略的長短和他的補全之法,最後才定下就按這個方略來做。

實際執行人是大司馬,讓嚴閣老和他從旁協助。”

“這麼說來,在這之前知道這個事兒的,就陛下、兩位閣老和楊尚書了?”

陳以勤開口問道。

“應該是這樣,不過效果確實不錯,至少今早訊息傳來,大家都很驚訝不是嗎,呵呵......”

高拱看似是在開懷大笑,可是魏廣德感覺有點假,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很濃。

“哈哈......確實,中午那會兒還聽說,昨晚兵部的老爺們趕到衙門裡,看到楊尚書遞回來的條子,還吵得不得了,還有人打算要去西苑覲見陛下的,還好被壓下來了,快速行文連夜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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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士譫笑呵呵的說道。

就在今日一大早,俺答部三日前宣府扣關的訊息就開始在京城擴散,同時傳出的還有兵部在昨夜和今日凌晨連續發出的多道公文。

和之前朝堂上傳的訊息不同,兵部並沒有命令薊鎮大軍以及延綏、寧夏二鎮兵馬馳援宣府,而是命令薊鎮大軍緊守居庸關一線長城,不得出關助戰。

同時用八百里加急給延綏、寧夏二鎮送去旨意,立即調兵北上,掃蕩河套地區的韃子部落。

應該說,大明朝已經多少年沒有以聖旨的形式向邊鎮發出進入大漠徵虜的命令了,貌似土木堡之後,大明朝對北方韃子由攻轉守以後,就幾乎沒有再有這樣的命令發出。

雖然期間也有將領或看準機會主動出擊,或為了財貨出關襲擾,但是都是各自為戰,並不是在朝廷的指揮下進行的。

最近一次有人提出北征,那就是曾經的宣大總督曾憲。

這時候,似乎所有人對於面對韃子的襲擊,本能的想法就是堅壁清野,堅守城池即可,根本不會去想是不是應該也打出去,就像明初那樣。

明太祖朱元章在定鼎天下後,由於北元一直逗留邊境地區,鑑於北宋時期燕雲十六州兩年之內得而復失的前車之鑑,決定北征消滅北元,由此開啟了大明朝連續二十餘次的北伐。

光是朱元章在位時期,就連續發動了十三次北伐戰爭,以圖徹底消滅北元的殘餘勢力,其中最著名的當屬第七次北伐戰爭。

洪武二十一年,明軍偵察到天元帝脫古思帖木兒在捕魚兒海,於是朱元章命藍玉率軍十五萬人乘機北伐,力圖撲滅元庭。

藍玉急行軍直撲元帝所在,發動突襲,大破元軍,脫古思帖木兒在逃亡時被其部將殺死,藍玉俘虜北元宗室以下七萬餘人,寶璽、圖書、金銀印章以及輜重無數,北元朝廷基本上已經瓦解,從此蒙古內部開始陷入了連綿不斷的內訌之中。

而在之後,明成祖朱棣也前後五次北征蒙古,雖然戰果不大,可是卻因為其主動出擊,禦敵於外,對於明朝還是帶來了很積極正面的影響。

曾幾何時,大明朝這麼多年了,居然沒有再發出這樣的北伐命令。

雖然這次的旨意和當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可是也在朝堂上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雖然也要文官私下裡議論,認為讓邊軍北伐似有不妥,會重新助漲勳貴、武將的驕狂氣焰,因為北伐就意味著軍功,對於有功之城,朝廷也是不能苛待的。

這麼多年了,皇帝不願意出兵北方,文官們也集體反對主動對北方用兵,不止是因為土木堡之後的明軍已經和當年判若兩人,戰力實在是讓人不那麼放心,更是因為他們擔心武勳集團死灰復燃,乘機坐大。

只是這樣的聲音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現在京城身居高位的官員,大多經歷過十年前俺答部打到家門口那次事件,想起那次對整個京城的震動,至今還在這些官員心裡留有陰影。

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變,打碎的不僅是嘉靖皇帝對盛世的美夢,還有朝臣們的。

之後幾年,嘉靖皇帝雖然時不時就萌發出要北伐報復一把的想法,可心有恐懼的朝臣們總是推三阻四,讓嘉靖皇帝也只能放棄自己的想法。

朝臣們何嘗沒有報復的心理,只是現實比人強,最關鍵的還是找不到可以統兵的文官。

是的,統兵北伐的話,必須是文官掛帥,統帥武將出徵,可是現實是他們找不到這樣的人。

楊博倒是勉強可以,可是再翻翻口袋,發現朝廷沒銀子,還是算了吧。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隨著派遣兩鎮兵馬掃蕩河套訊息一起傳來的,當然還有這次計劃的發起人的資訊。

居然是魏廣德。

這幾年,魏廣德也算是朝堂上一顆冉冉升起的官場新貴了,雖然官職、品級不高,可是在嘉靖皇帝那裡似乎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好感,幾乎什麼事兒皇帝總是會想到他。

這難免不讓其他官員心中升起不滿的情緒,只是這個時候大家都剋制的很好,並沒有表現出來。

都是寒窗十年考出來的,憑什麼就你簡在帝心。

既然你個二十來歲的愣頭青敢想敢幹,那就讓你出風頭好了。

打贏了,你加官進爵,可要是打輸了,就讓你身敗名裂,到時候我們再幫忙踩兩腳,再幫你爹教育你幾句。

或許是因為平日裡使喚軍戶使喚慣了的緣故,文官們是真的普遍看不上那些唯唯諾諾的軍卒,都是些沒有血性的丘八,就該被他們這樣計程車大夫呼來喝去。

所以,現在的明朝軍戶,不止是被蒙古人輕蔑,就算文官們也是一百個瞧不上。

自然,在他們看來,這樣的兵怎麼能夠打敗北邊那幫兇神惡煞的蠻子。

至於魏廣德,今晚又是喝的醉醺醺的,躺靠在馬車上任由李三架勢這馬車往自家趕。

此時的魏廣德心裡還是有一點小小的興奮,雖然那份策略被楊博進行了完善,不過大體上並沒有改動。

至於從白天聽到的訊息,還有從高拱那裡聽說的那些所謂的漏洞,其實魏廣德不是沒有想到,只是他到現在依舊堅持他的判斷,那就是俺答汗那幾萬人馬是沒有資格攻打北京城的。

開玩笑,雖然歷史有點點白痴,可是魏廣德還是知道,明末那會兒,建奴扣關如同家常便飯一樣,每隔兩三年就要打進長城,在京城周圍大肆搶掠,甚至最遠好像都打到山東那邊。

在魏廣德印象裡,好像清朝那個叫多爾袞的傢伙,在山東抓住了一個親王,只是現在在山東地界上的親王有三位,分別是魯王、德王和衡王,魏廣德一時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誰這麼倒黴,被辮子軍給抓走。

其中這個魯王是明朝諸王中一個重要的親王,因為魯王是明代第一批分封的親王,第一代魯王叫朱檀,明太祖朱元章第十子,被封為魯王時他剛出生不足五十天、尚在襁褓之中,封地為兗州。

德王稍差點,他是明英宗朱祁鎮次子,明憲宗朱見深之弟,天順元年封為德王,封地最初在山東德州,但是德州比較貧瘠,為此將他改封到了濟南,藩號不變。

衡王則是明憲宗朱見深第七子,成化二十三年封為衡王,弘治十三年就藩青州。

想想,那時候野豬皮勢力多強,每次入關的人馬應該也和俺答部集齊全部主力相當吧,少則幾萬,多則十幾萬。

可是在魏廣德的印象裡,建奴似乎就沒有攻打過京城。

好像人家那才是真到了北京城的城牆下,可不是像俺答汗那樣,距離京城幾十裡就撤了。

建奴都不敢攻打北京城,俺答汗那點人馬就有機會嗎?

不過這些,魏廣德也只能是在心裡想想,可不敢說出來。

就好像當日,高拱找他說過此事,魏廣德也只是含湖的答應過去。

未來的事兒,哪裡敢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