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福建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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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魏廣德無心之中給自己埋下的一顆炸彈,高拱還是很積極的尋求解決辦法,現在魏廣德也算是裕王府在朝堂上的一杆旗幟,萬萬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當晚,高拱和魏廣德密談後,雖然沒有明確接下來該怎麼做,但是有了一個大致思路,那就是找機會主動在嘉靖皇帝面前捅破此事,避免被政敵私下稟報給皇帝。
之所以沒有當即就定下應對策略,也是因為事發突然,不管是魏廣德還是高拱都還是希望能夠找到更好的辦法,畢竟雖然主動捅破青詞一事可以獲得一些主動,但是嘉靖皇帝那裡會做出什麼樣的處罰卻孰難揣測。
之後幾日,魏廣德並沒有因為有了預備方案就鬆懈下來,反而是在尋求其他破局之法。
而這段時間裡,朝堂上因為沒發生什麼大事兒,西苑也不再召入大臣,只是每日裡內閣的奏疏按部就班送入宮中,第二日再由司禮監批紅後返回內閣辦理。
也是因此,雖然魏廣德知道有些事兒不能因為僥倖心理就可以拋到腦後不管不顧,但是也不那麼著急。
這麼一拖,十來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在小半個月的時間裡,魏廣德倒也沒有什麼都不做,他約了陳矩秘密碰了次頭,將青詞一事詳細告知。
雖然沒有最後定下對策,可是魏廣德覺得不管主動還是被動,宮裡面的人最好都能提前知曉。
宮裡有人,不管是策應高拱,還是防備有人單獨告黑狀,至少宮裡面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不會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應對。
熟悉嘉靖皇帝的,其實就是他身邊的那些人,除了朝中那些重臣外,就是皇帝身邊的太監了。
能做到嘉靖朝重臣的位置,除了能力或者操守被皇帝看重,自身也得是個明白人,至少不能惹皇帝討厭,否則也不可能做到那一個位置。
至於皇帝身邊的太監,除了能力和有眼力勁,能明白皇帝的意思,看懂皇帝的喜好,投其所好,把皇帝伺候的舒舒服服,另外就是還得忠心。
魏廣德把事交代清楚,也是想看看陳矩和他背後的高忠怎麼看待這件事兒,以他們對皇帝的瞭解,嘉靖皇帝在知道此事後是龍顏大怒還是一笑而過。
只是沒兩天,魏廣德就收到了陳矩差人送來的條子,讓他失望的是,條子裡沒有給出答案。
那青詞的事兒,當時可是在無逸殿裡發生的,殿外就有小內侍,殿裡的對話自然都一字不漏的聽了去。
也就是陳矩這樣品級不夠的太監不知道,當天晚上黃錦和高忠就已經知道了此事。
不過知道歸知道,他們也沒有義務要幫助魏廣德,所以都採取放任的態度,至少在魏廣德沒有主動找來前,他們不會上杆子湊上去。
如果魏廣德更深入瞭解官場和宮裡的情況,或許也能從蛛絲馬跡中分析出來。
其實,在黃錦和高忠看來,魏廣德那份青詞文才差點,至於他們擔心的卻不是嘉靖皇帝上心的。
也就是說這事兒,其實就算直接捅到嘉靖皇帝面前,正常也就是說幾句,略施懲罰而已,當然,前提條件是沒有其他事件。
實際上,朝堂爭鬥,即便真的犯錯,可時機也是很重要的。
時機合適,就算犯下大錯可能也會大事化小甚至化為無形,而時機不合適,可能小錯也會被人抓住無限放大,最終無可挽回。
不過這些,都不是初涉宮禁的高拱和現在的魏廣德所能瞭解的。
這兩年高拱雖然風光無限,可別忘了,之前十幾年他都只是一個裕王府的屬官,並沒有太多實權,對於朝堂來說也是陌生的很。
雖然裕王府和景王府一直在明爭暗鬥,可是那些爭鬥在嚴嵩和徐階這樣位高權重的大佬看來,和小孩子過家家沒什麼區別。
看著二王似乎鬥得熱火朝天,其實對朝政一點影響也沒有。
但是也正如他們所擔心的那樣,別人犯這個錯,或許都沒人願意去提一句,可要是對手的人,幕後操盤的又是嚴世番的話,那自然另當別論。
至於徐階,在高拱登門拜訪時其實就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些,只是他並沒有對高拱如實相告,而是很乾脆的應承下來。
在徐階看來,不過是順手人情而已,看哪天皇帝召見的時候,找機會順嘴把這事兒說說就好。
只是,似乎一切都沒有按照他們理想的劇情去發展。
這日,徐階正在內閣處理案牘上的奏疏,外面有書吏急匆匆進門,在徐階耳邊小聲嘀咕幾句。
“讓他進來。”
徐階隨即放下手裡的東西,正襟危坐。
不消片刻,一個小內侍就進了屋,向徐階行禮後大聲道:‘閣老,陛下宣你入西苑覲見。’
“我知道了。”
隨即,徐階起身,旁邊書吏快速幫他收拾桌上的奏疏,似乎是想把已經批覆過的奏疏整理出來一起送進宮裡。
“徐閣老,陛下還等著呢。”
那小內侍又說道。
這話的潛臺詞,自然就是別耽誤時間了,這些東西以後再說。
徐階看了眼小內侍,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什麼,徐階也想不明白西苑又發生了什麼事兒,只好點頭應下。
隨即他邁步,跟在小內侍身後出門,一眼看見鑽進轎子裡的嚴嵩的背影。
心裡有點小驚心,應該是出了事兒,不然不會是讓他和嚴嵩都去西苑。
一般的小事兒,只會是挑他或者嚴嵩中的一人過去,只有事兒不小才會把兩人都叫去。
不多時,轎子到了西苑大門前,兩人下轎,寒暄兩句後就一前一後進入西苑。
當二人進入永壽宮時,就感覺氣氛不太對勁,四周侍立的大大小小的太監都規規矩矩的,絲毫不敢發出大的動靜出來,顯然這會兒皇帝心情不大好。
接到傳召訊息前,身邊的書吏只說西苑可能有事兒,有幾個小內侍從永壽宮裡被派出去,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麼卻是不知,現在看情況,發生的事兒似乎不會小。
在殿門前駐足,等待內侍進去通稟的時候,嚴嵩和徐階都相互對視了一眼,這裡卻不是說話的地方。
“二位閣老,皇爺讓你們進去。”
那進去通報的小內侍已經快步出來,向他們做出請的手勢。
嚴嵩和徐階邁步進入大殿,嘉靖皇帝並沒有坐在御座上,正殿裡並沒有看到人,只是很快他們就看到偏殿裡坐著的嘉靖皇帝。
此時的嘉靖皇帝一臉嚴肅就坐在那裡,而黃錦也是低眉順目恭謹站在一邊,另一邊則是站著身穿國公服的成國公朱希忠,他此時也是頭微微下垂,和黃錦一樣,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二人當即走過去行禮,不過躬下身子後卻沒有得到嘉靖皇帝“平身”的話。
“胡宗憲到底能不能剿滅倭寇?朕還要給他多長時間?”
連續發問,讓還彎腰的嚴嵩和徐階一時都愣住了。
剿滅倭寇談何容易,那幫人據點都在海外,形蹤飄忽不定,又不是說剿滅就能剿滅的。
“陛下,江南是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嚴嵩作為首輔,這時候也只能他說話了。
“為了給他軍費剿倭,朕答應他加派賦役,為了湊軍費,也答應他可以徵收厘金,可這都多少年了?”
說到這裡,嘉靖皇帝起身,在御座前來回走了兩趟,這才又站定說道:“之前,江南各地就有奏疏上來,言加徵賦役和厘金,江南百姓已經苦不堪言,若繼續加徵,怕是不好維持,你們怎麼說?”
嘉靖皇帝話說道這裡,嚴嵩和徐階就知道了,江南那邊肯定是出事兒了,只是看出了多大的漏子,還能不能堵住。
不自覺,兩人躬著的身子壓得更低了。
“年初,魏廣德從江南迴來,說江南百姓還能維持一年,一年後怕就有不忍之事發生,沒想到才大半年時間,江南就不安寧了。”
嘉靖皇帝說完這話,轉身回到御座上坐好,對旁邊的朱希忠揮揮手,“給他們看看吧。”
“遵旨。”
朱希忠答應一聲,隨即不知何時手上多了一張文書,幾步走到嚴嵩身前遞給他們。
嚴嵩身後側的徐階這時候也站了過來,視線落在嚴嵩展開的文書上。
錦衣衛報送進宮的文書,這東西他們並不陌生,雖然看到的機會很少,可以前總歸是看到過的,何況還有朱希忠在這裡。
不過很快,他們就皺起眉來。
福建廣東交界處,有盜匪起事,還不是自立為王這麼簡單,居然是搞了個祭天儀式,要登基做皇帝,還改元“造歷”。
這下,嚴嵩和徐階知道嘉靖皇帝不滿來自何方了。
雖然文書中提到的這個張璉稱帝雖然名不正言不順,可畢竟把旗號打出去了,飛龍國皇帝,還改元造歷,這已經不是尋常的盜匪,而是造反,是反賊。
而文書後面對張璉勢力的描述,讓兩人也是心驚不已。
這個張璉當初是投奔大埔鄭八的匪盜,鄭八死後他被推舉為新首領,之後又聯合了蕭晚一起起事,攻打附近鄉縣,地方官府對他們的圍剿也多次失利,逐漸讓張璉這夥人打出名頭,成了勢。
勢力日益壯大後,又與程鄉的林朝曦、大埔的羅袍、楊舜,小靖的張公佑、賴賜,白兔李東津等各部聯合,現在已經聚眾小十萬人,不斷滋擾福建龍巖、上杭和龍靖等縣和廣東潮州府。
近十萬人?
看到這個數字,嚴嵩和徐階就覺得嘴裡有點發苦,這已經不是一夥小盜賊了。
可關鍵還在於,此事福建巡撫居然沒有上報,看錦衣衛函還是廣州的錦衣衛千戶送來的情報。
捂蓋子。
這一刻,嚴嵩和徐階都想到了福建官府不敢上報的原因。
或許一開始的時候,福建那邊出兵鎮壓過,不過看樣子肯定是失敗了。
打輸了,自然不敢上報此事。
“你們覺得劉燾這會兒在做什麼?”
沒等兩人回答,嘉靖皇帝又冷冷的問道。
劉燾是福建巡撫,看公文上的意思,這股反賊的活動範圍大部分在福建南部,也在廣東北邊有活動,顯然應該由福建官府發兵鎮壓才是。
兩人都低頭不敢啃聲,實在是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這事兒對於嚴嵩和徐階來說也是覺得很冤,內閣壓根沒收到福建、廣東方面關於此事的奏報。
江南各府不穩,他們自然有所耳聞,其實不止是江南,北方各地這些年來也是盜賊叢生,只是沒想到南邊的人更加大膽,形勢比北方更加嚴峻,居然已經出現上萬人的大勢力。
要是內閣早知道此事,當然不會耽擱時間,立馬就會下命令火速鎮壓。
不過嚴嵩再次快速瀏覽手裡的公函後,還是馬上想到說辭,躬身對嘉靖皇帝說道:“陛下,九、十月份是倭寇襲擾的時期,劉巡撫這個時候,主要的精力應該還是放在剿滅倭寇上,可能對於張璉這夥反賊有些力不從心。”
“陛下,從公函上看,張璉是廣東人,最初也是在廣東犯事,此事最好是廣東、福建聯手剿滅,若單是福建發兵圍剿,反賊若是竄擾廣東甚至江西,怕是也難快速剿滅他們。”
徐階這時候也開口說道。
“你們的意思是,這劉燾無過,還有剿倭功勞了。”
嘉靖皇帝嘴角掛出一絲冷笑說道。
“不敢,從公文看,反賊以大埔的窖民、南灣的船民、尤溪的山民、龍巖的礦工,南靖、永定等處的流民為主,自是不能等閒視之,應從速剿滅。
現下已是十一月,沿海倭寇已退,正是調集兵馬圍剿的機會,應火速下旨劉燾調兵剿滅。”
嚴嵩馬上答話道。
對於嚴嵩提出的應對之法,嘉靖皇帝不置可否,看了眼旁邊的成國公朱希忠。
而朱希忠此時只是低著頭,也不知是不是在思考此事。
嘉靖皇帝回頭再看了看徐階,做為次輔,這個時候也該有自己的主張才是。
徐階看到嘉靖皇帝的目光,心裡也清楚該自己發表意見了,急忙走出半步躬身答道:“近一年浙江、福建、廣東倭患頻發,各地官府首要精力都應該是放在剿倭上,可能對治下略有鬆懈。
福建御倭成績斐然,不可磨滅劉巡撫功勞,可讓其戴罪立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