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刑部左侍郎王本固為兵部左侍郎,協理京營戎政。”

看到嘉靖皇帝張嘴,黃錦還有些歡喜,急忙附耳過去傾聽。

只是沒想到嘉靖皇帝吩咐的卻是這個,讓王本固取代遲鳳翔掌控京營。

“遵旨。”

雖然有些失望,可黃錦依舊在皇帝耳邊低聲道。

嘉靖皇帝沒有同意回乾清宮,黃錦自然不敢再提,至少短期內是不能再說了。

見到嘉靖皇帝已經閉眼休息,黃錦識趣的就要退出,只是耳中再次聽到嘉靖皇帝說話的聲音。

“黃錦,你去尚寶監,把所有玉璽都拿到這裡來。”

“遵旨。”

黃錦此時已經知道嘉靖皇帝的打算,收回全部印璽,其中自然包含那枚“皇帝行璽”,這樣也不容易讓外界讀懂皇帝的真實意圖。

“司禮監也搬到永壽宮來,明日起由直臣直接入宮奏事。”

嘉靖皇帝隨即又說道,不過想必是真累了,說完這話後久久不再言語。

黃錦呆站了好一會兒才確定嘉靖皇帝是真的沒有旨意要下發,這才小心翼翼退出殿去。

黃錦出去以後,第一時間就是把嘉靖皇帝的旨意傳達下去。

先讓人去無逸殿通知閣老,草擬聖旨交司禮監,而他又安排人馬上去通知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全部都搬到永壽宮來辦差。

派出去兩撥人後,黃錦就帶和幾個太監、內侍直接去尚寶監。

尚寶監,官署名,明朝宦官二十四衙門之一,掌寶璽、敕符、將軍印信。

凡用寶璽時,外尚寶司以揭貼赴本監請旨,再至女官尚寶司領取,監視外司用訖,存號簿,繳進。

洪武十七年設定,初設令一人,正七品,丞一人,從七品。

洪武二十八年改置太監一人,正四品,左、右少監各一人,從四品,左、右監丞各一人,正五品,典簿一人,正六品,長隨、奉御無定員,正六品。

後又改置掌印太監一員,僉書、掌司無定員。

黃錦到了尚寶監,對於他這位提督太監來說,自然得到很高的禮遇。

尚未進門,尚寶監掌印太監就已經迎了出來。

這年頭能混到掌印太監的,在宮裡的時間也都不短,自然和黃錦很是熟悉。

簡單寒暄過後,一起進入尚寶監正堂。

“我這次來,是奉皇爺口諭,要帶走全部寶璽送永壽宮保管。”

坐下後,黃錦沒時間和尚寶監太監寒暄,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對於黃錦要帶走所有寶璽,那太監倒也不懷疑此中有假,誰不知道皇宮裡,嘉靖皇帝唯一信任的太監,怕也只有眼前這位了。

如果他敢假傳聖旨,拿走那些寶璽又有何用?

“沒有手詔?”

不過,雖然不打算阻攔此事,可該有的手續還是要有,於是那太監多問了一句道。

“皇爺身體欠安,前兩日你也看到了,如何還能讓皇爺操勞。”

黃錦嘆氣說道。

“那請黃公公留下印記,我這邊也命人把寶璽送來。”

“當有之意。”

所謂留下印記,自然就是要黃錦寫個條子,註明何時從尚寶監取走何物,這樣便於以後追索。

實際上,尚寶監裡的寶璽並不是不能拿走,只是需要簽押手續。

這邊有人送來記錄冊開始記錄,那邊已經有人入庫房取出寶璽準備移交。

寶璽,專指皇帝的印章,是皇帝至高權力的象徵。

古代印、璽通稱,以金或玉為之,據說始於秦始皇。

璽始出於周,到了秦朝才有璽和印之分,皇帝用的印叫璽,而臣民所用只能稱為印。

依秦制,天子六璽。

據唐人杜佑《通典·嘉禮八·天子諸侯玉佩劍綬璽印》記載:秦人將印稱作璽;因為玉是不與臣下共同使用的,所以,就用玉製作天子六璽。

六璽分別如下:1、皇帝行璽;2、皇帝之璽;3、皇帝信璽;4、天子行璽;5、天子之璽;6、天子信璽。

六璽之外,秦始皇又獲得藍田白玉之後,又製作一璽。

此璽之鈕為螭虎,螭虎,乃異獸,傳說為龍子之一,性好文采。

璽文為:受天之命,皇帝壽昌。

系印的帶子(韍fú)壞掉之後,便用彩色的絲帶挽結成穗狀,“光明表章、轉相結受”,遂稱之為“綬”。

漢沿秦制,天子六璽,皆白玉製成,鈕作螭虎,文與秦同。

漢高帝劉邦進入關中之後,獲得了秦始皇的藍田白玉璽,佩帶在身邊,這時候才稱此藍田白玉所制寶璽即為後世廣為流傳的“傳國玉璽”。

到了唐代,唐代皇帝又有了八寶。

八寶,也就是八璽,在原來六璽的基礎上,加了神璽、受命璽,合而為八。

大宋立國之後,還在遵循唐朝的舊制,皇帝八寶,只是到宋徽宗趙佶時,增加一寶,由八寶而成九寶。

宋室南渡之後,又有十一寶之制。

據宋人王應麟《玉海》卷八十四《車服·十一寶》載:御府藏有玉寶共十一:

1、鎮國神寶,寶文“承天福,延萬億,永無極”。

2、受命寶,寶文“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以上二寶,封禪用之。

3、天子之寶,答外夷書用之。

4、天子信寶,舉大兵用之。

5、天子行寶,封冊用之。

6、皇帝之寶,答鄰國書用之。

7、皇帝信寶,賜鄰國書及物用之。

8、皇帝行寶,降御札用之。

以上,即所謂的“八寶”,全都是趙構製作,宋高宗紹興十六年二次郊祀時,才八寶齊備。

9、大宋受命之寶,宋太祖趙匡胤製作。

10、定命寶,宋徽宗製作。

11、大宋受命中興之寶,紹興元年製作。

其實,由此就可以看出,古代自秦朝起,寶璽其實都不是隻有一個,而是最少也有六寶,而且隨著朝代更迭,寶璽的用途也越發細化,數量不斷增加。

明朝初期,皇帝擁有的寶璽據傳有十七寶。

1、皇帝奉天之寶,為唐宋傳璽,用以威鎮萬國,祭祀天地。

2、皇帝之寶,用以下發詔、赦。

3、皇帝信寶,用以詔親王、大臣、調兵。

4、皇帝行寶,用以冊封、賜勞。

5、天子之寶,用以祭享山川、鬼神。

6、天子行寶,用以封外國、賜勞。

7、天子信寶,用以招外服、徵發。

8、制誥之寶,用以下詔書、識誥命。

9、敕命之寶,用以下敕書、識敕命。

10、策命之寶,用以下策書、識策命。

11、廣運之寶,用以識黃選勘籍、獎勵臣工。

12、御前之寶,用以進御座、從車駕,御前雜事封識。

13、皇帝尊親之寶,用以上尊號、答賜宗人。

14、皇帝親親之寶,用以諭親王、賜親藩書。

15、敬天勤民之寶,用以訓迪有司、敕諭朝覲官。

16、表章經史之寶,用以圖書文史之事。

17、欽文之寶,用以敕封丹符出驗四方。

不過據《明史》記載,以上十七寶中,“皇帝親親之寶、皇帝奉天之寶、誥命之寶、敕命之寶”四寶為明成祖朱棣所制。

除上述十七寶外,嘉靖十八年,明世宗朱厚熜又新制七寶:分別為奉天承運大明天子寶、大明受命之寶、巡狩天下之寶、垂訓之寶、命德之寶、討罪安民之寶和敕正萬民之寶。

前後相合,所以皇帝有二十四寶,材質金、玉兼有,為符臺所掌管。

符臺即為尚寶司,掌管寶璽、符牌、印章及其使用,別稱符臺。

除此之外,只有皇后之璽為女官所收存掌管,不在尚寶監掌管範圍內。

黃錦在記錄冊上小心留下籤押手記,移交寶璽時自然也不敢怠慢,皆開啟盒蓋仔細確認後,才帶著幾個太監內侍奉著寶璽匆匆趕回永壽宮。

此時嘉靖皇帝已經小憩,可寶璽卻不敢隨意存放,只好由黃錦一個個小心翼翼抱進嘉靖皇帝臥榻一旁小几上。

黃錦心裡其實很清楚,皇帝應該是知天命,所以才會如此。

以往處置奏疏,都是內閣把票擬之後的奏疏送到司禮監,司禮監分類後呈報嘉靖皇帝御覽,其中一些無足輕重或者有慣例的奏疏,司禮監直接就處理了。

而現在,嘉靖皇帝讓他們從明日起由閣臣直接送到這裡,交給他批閱。

倒不是因為皇帝不信任太監,而是這個時候的皇帝極度敏感,或許已經到了對宦官和大臣都不信任的狀態。

人的虛弱的時候就是這樣,擔心大權旁落。

而有閣臣和宦官相互牽制,皇帝的權威才能得到保障。

甚至於把所有寶璽都收到宮裡來,也是有這方面的擔心。

“不錯,就把這個交到司禮監,讓他們用印後儘快送到六科去。”

無逸殿裡,徐階檢視了由次輔李春芳草擬的聖旨,也就是由刑部左侍郎王本固轉兵部左侍郎,協理京營戎政的旨意。

旨意郭樸和高拱先前都已經看過,並無差錯。

開玩笑,只是按照皇帝的話潤色一道旨意,對他們這些大學生來說自然很是簡單。

實際上,明朝的聖旨,除了加封一類的旨意,很多都極其簡單,幾乎可以說是以白話把皇帝的意思闡述清楚即可。

“明日上午,就由我和質夫帶奏疏先去永壽宮覲見,下午有子實和肅卿去。各位意下如何?”

他們已經知道皇帝要他們每日前往永壽宮遞送奏疏,以皇帝目前的狀態,處理政務肯定比往常緩慢。

可是每天全國的奏疏都會送到內閣,他們總不能全部去嘉靖皇帝床榻前處置那些政務吧。

閣臣一分為二,分批前往永壽宮就成了徐階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不管在嘉靖皇帝跟前耽誤多長時間,至少內閣還有大臣在辦公,不會一下子把大家的時間都浪費在那裡。

“首輔所見極是。”

“無意義。”

高拱和郭樸都是點頭,首輔和次輔分開前往永壽宮,自然對內閣處理政務那是極好的。

“昨日黃公公的提議,明日由你說還是我這裡”

李春芳也不反對徐階的提議,只是想到乾清宮的事兒還是有點犯難。

先前,黃錦派人過來傳話的時候已經把情況告知,黃公公已經在嘉靖皇帝面前提到移宮之事,但陛下並未答覆。

“明日就由我來說,若是不成,後日再有子實提起。”

徐階沒有多思考就說道,這些本就是他們這些內閣閣臣應盡義務,他做為大明首輔責無旁貸。

“這段時間,大家無事就不要離宮,有需要可讓宮中提供,若是不方便,可安排人回家取用。”

這時候看到大家都點頭認可,徐階又提起一事。

話音剛落,李春芳和郭樸都是臉色微變,隨即很快就恢復常態。

他們當然知道徐階話裡話外的意思,那其實就是在說高拱。

胡應嘉的彈劾才過去幾日,再想想高拱這兩日已經數次出宮回家。

高拱這會兒已經被徐階的話刺激的滿臉羞紅,胡應嘉彈劾他經常離宮回家,還把宮中物品帶回傢俬用,但是在京官的圈子裡,大家嘲笑的是他高拱離不得家裡的女人,所以沒事兒就要回家一趟,這讓他高拱的臉面往哪裡擱。

雖然大家都喜好某些方面,可被人半公開拿出來說事兒,讓一向自詡君子的高拱如何有臉面出來見人。

現在徐階當面暗諷,高拱也只能懷恨在心。

沒辦法,徐階的話他沒法反駁,難道非要說自由進出宮是對的?

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要是真說出這話,傳到嘉靖皇帝的耳朵裡,後果疏為難料。

“好了,言盡於此,大家繼續辦事吧。”

徐階說話間已經拿起書桌上的一道奏疏開始看起來。

這裡是無逸殿,並不是內閣,自然不會給四位閣老準備單獨的房間,只是打掃了單獨的臥房,晚上休息只用。

至於新任的禮部尚書高儀,到目前為止嘉靖皇帝並未下旨召他入直,所以也不能常期在無逸殿待著,這會兒更多的時間還是呆在部裡。

嘉靖皇帝一場小憩,醒來的時候已經月上柳梢頭。

叫內侍掌燈以後,又把龍榻旁小几上的二十四方寶璽一一看過,這才讓黃錦又歸置好。

不過黃錦也敏銳的發覺,“皇帝行璽”並未被放回小几,而是被嘉靖皇帝貼身收好。

他默不做聲,彷彿絲毫未發覺一樣,只是心中擔心,嘉靖皇帝現在的身體是否還可以讓他留下傳位詔書。

至於遺詔,好像就沒有一道遺詔是皇帝生前所寫,大多是大臣們在皇帝死後才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