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迎親送親
章節報錯
魏廣德離開九江已經是兩年時間了,當船過馬當鎮的時候,遙遙望著江邊的崩山堡,魏廣德心裡也是百感交集。
剛傳過來那會兒就在這裡生活了幾年時間,他一直以為九江府可能會是他的歸宿。
一個現代人出現在古代,科舉出仕,那是不敢想象的,畢竟學的東西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
只是,貌似穿越人士還真都是有天卷的,一路拼殺居然還真讓他考出來了,成為大明朝一名光榮的進士老爺。
想到鎮上的孫夫子,作為魏廣德的蒙師,魏廣德感慨萬千,當初若不是孫夫子那一下一下的戒尺打手板,魏廣德未必會有今日的成就,大機率在院試就被人刷下去了。
孫夫子應該知道我中進士的訊息了吧,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魏廣德嘴角不由勾出一副笑容。
魏廣德的座船終於抵達九江碼頭,那隻商船隊早早的就已經回到了九江府,也帶回了魏廣德滯留南京的訊息。
雖然這次回來魏廣德並未事先知會家裡,可是船到碼頭後還是很快就被一直守候在此的家丁看到,幾輛馬車很快就駛近。
魏廣德終於回家了,從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底出發赴京趕考,經過兩年時間他終於回到了九江府父母身邊。
不過此時的魏府可沒有他休息的時間,接下來他就要開始為大婚做準備了。
當然,這個時候魏廣德也耍了個小心機,並沒有在回到九江府的第二日就去拜訪知府衙門。
按照制度,他的假條需要到地方衙門簽押,也就是填寫到家時間並蓋上知府大印,由此就是他兩個月假期的開始。
魏廣德回到九江府自然很快就被傳開,魏廣德聖卷之隆早就在九江府被宣揚出去了。
儘管如此,九江府知府也並沒有找魏廣德,實際上這樣弄虛作假的事兒在文官集團內部已經是司空見慣,大家只要有了假期,往往都會盡量拖延到家的時間,由此也可以合理的延長假期。
時間進入十一月,魏廣德在到家十來日後才去知府衙門拜訪現任知府大人,送上一些禮物,順便把該有的手續辦了。
而就在這一日,舟山岑港外停泊著一隻龐大的船隊,船隊中心是一條巨大的海船。
而不遠處的舟山島上,一行人正在上一條海船。
“夏大人,你可要三思啊,對面都就是大海盜王直,殺人不眨眼的。”
此時,上船的一行人中最後一個身穿朝廷四品武官服的官員正和在送行之人話別。
說話的是定海縣知縣,此時他也是一身七品官服在身,只是雙眼盯著那位夏大人,還要待繼續勸說,卻被夏大人擺擺手。
“都堂大人有命,我是必須要走這一趟的。”
夏大人笑著對定海知縣說道,“何況我之前和這王直見過面,要真有危險也活不到現在。”
隨後說了幾句話後,夏大人還是邁步上了踏板登上了海船。
海船離開碼頭,調轉方向向著港外那隻船隊駛去,定海知縣這個時候臉上表情卻是一變,微微露出寒意,嘴角不屑的一撇,“這個夏正,還真是不知死活,什麼都堂大人,他胡宗憲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都看不明白,哼哼.....”
冷笑幾聲後,定海知縣才轉身對手下吩咐道:“把轎子抬過來,我們回去。”
對於這個時代中下層的官吏和地方上計程車紳來說,胡宗憲的名聲在他剿滅徐海這股大倭寇的時候就徹底臭了。
之前大家對胡宗憲的不滿,大多還是出自他加徵賦役和商稅,但因為這是朝廷首肯的,所以他們也只能在心底罵幾句。
網
可是在他狡詐詭計欺騙徐海,特別是在徐海娘子投海自盡後,道德上的汙點就成為胡宗憲身上終身無法抹去黑歷史,也讓下面的人終於有了說叨的口實。
應該說胡宗憲在對待徐海一事上確實是出爾反爾,無恥至極,雖然有傳說背後授意之人是趙文華,他為了拿下剿滅大倭寇的功勞設計了此事,但不管怎麼說實際操作之人就是胡宗憲。
實際上在這個時候,下層官員大多已經不再信任胡宗憲,也就只有那些在功勞簿上留名的將官,因為此事獲得封賞還在胡宗憲面前甚是謙恭,唯命是從。
至於港外那隻船隊,自然就是現今大明海上最大一股倭寇實力王直。
嘉靖三十四年開始,胡宗憲奏請派遣寧波生員蔣洲、陳可等人前往日本規勸王直投降,當然生員們也不會白跑一趟,順道做點生意,這也是官府許可的專案。
在蔣洲、陳可等人透過王直義子毛海峰見到王直本人,成功說服王直願意歸順朝廷,並允其繼續與日本通貢互市。
之後和王直的聯絡,包括王直透露徐海等倭寇勢力行蹤訊息給大明朝廷提前部署防範,都是由指揮僉事夏正負責聯絡。
這次王直率領船隊返回大明朝當然不是來劫掠的,而是歸順的,只是船隊到了舟山岑港後,王直卻是猶豫了。
說起來王直和胡宗憲還是老鄉,都是徽州府人,嘉靖十九年出海經營走私貿易,逐漸發展成為大明武裝海商第一人。
在倭寇肆虐的時期,王直的家人自然是被朝廷逮捕下獄,而胡宗憲在出任浙江巡撫時就派人釋放了王直家人並安排在杭州居住。
這,其實也是他取得王直信任的一個主要原因。
眼看著瓦解大明海疆最大一股倭寇的機會就在眼前,胡宗憲自然也坐不住了,立即派遣夏正去勸說王直,讓王直能夠放心前往杭州。
故此,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只是夏正不知道的是,胡宗憲一邊派他去勸說王直來降,另一邊為保萬全,防備王直假降偷襲浙江沿海府縣,也秘密調動參將戚繼光等部嚴密戒備。
夏正的座船駛出岑港靠向王直船隊,在打出旗語亮明身份後,自然很快就被引入船隊之中。
魏廣德不知道這一切,此時他正在和九江知府把酒言歡。
雖然魏廣德只是從六品官員,和知府大人的五品差了幾個等級,可不管怎麼說他頭上還頂著個天子寵臣的牌子,還是清貴的翰林,對於這樣前途無量的的年輕官員,九江知府自然也不會在他面前擺什麼上官的架子,人家可是京官。
至於魏廣德還是魏國公徐鵬舉未來的女婿這個身份,其實在文官看來還真不怎麼被放在眼裡。
他們不知道千里之外海上正在發生的事兒,而誘捕並最終斬殺王直也在將來引發了大明沿海更大規模也更加血腥的倭亂。
夏正此行自然毫無結果,王直在海上有勢力,而在陸地上還有無數的海商在秘密為他提供情報,實際上在戚繼光等將官秘密調動的時候王直就已經收到了訊息。
王直見官軍戒備,拒不上岸,只是派出義子毛海峰跟隨夏正去見胡宗憲。
胡宗憲面對唾手可得的大功自然也坐不住,於是安排浙江總兵盧鏜往來於王直舟上,許官以都督,署司海上通市事,偽造赦免詔書赦免王直所犯罪行安其心,並以指揮夏正為人質。
魏廣德跟著大哥再次離開九江府前往南京娶親,去迎娶魏國公府千金徐江蘭,而在杭州的總督行轅內,江南總督胡宗憲終於在自己的地盤見到了大海盜王直本人。
在高官後祿和赦免詔書面前,王直終於放下了最後的擔心,帶著手下葉宗滿、王清溪入謁胡宗憲。
胡宗憲大喜之下,不僅立即安排酒菜,更是招來杭州地方官吏前來作陪。
招撫王直,在此時的胡宗憲看來就是一場潑天功勞,自此大明海疆上再也沒有大股倭寇勢力存在,平倭大業似乎算是大功告成了。
欣喜之下,一邊款待王直和杭州眾官員,另一面胡宗憲又抽空去後堂親筆寫了一封報功文書,聲稱已經擒獲海寇首領王直奏捷。
而對於外面的王直一行人,胡宗憲則是採用禮貌羈押的釋放留下王直,在總督行轅中安排好房間,並命地方官輪流與其宴飲。
好容易把王直引到岸上來,胡宗憲自然是不會輕易放他離開的。
雖然奏疏中也言明王直願意戴罪立功,表示願效忠朝廷,隨軍抗倭,只是奏疏到了京城又會有什麼結果,其實胡宗憲自己心裡也沒有底。
隨同奏疏一起送走的還有給首府嚴嵩的去信,現在趙文華已經倒臺,作為曾經的鐵桿支持者,不管胡宗憲和趙文華之間是什麼利益為紐帶串聯在一起的,以前的關係都已經作廢。
還好,當初透過趙文華,胡宗憲也和嚴閣老取得了聯絡,不然他這個浙江巡撫也不會那麼容易成為江南總督,掌握整個剿倭軍務。
魏廣德的迎親船隊在迎親的前一天按時趕到了南京城,一路順利自是無話。
住進城外魏國公府的別院,就等第二日入城結親。
上次來南京,魏廣德的行蹤都是揹著魏國公徐鵬舉,這次自然不能繼續藏著了。
到南京城當日,魏文才就帶著魏廣德拜見了魏國公徐鵬舉。
徐鵬舉四十來歲,魏廣德第一次見到徐鵬舉內心裡還真心暗讚一句,老帥哥。
後世寫徐鵬舉,大多是嘲笑他鵬舉的字號,汙了岳飛的名聲,因為他的才能實在是有點沒法說。
不過魏廣德這次見到老丈人,看他說話做事倒是有板有眼,完全看不出他能力欠佳的問題。
徐鵬舉也是第一次看自己這個女婿,大致還是滿意的,寒暄兩句後就把家裡人一一給魏廣德介紹,自然這其中可不包括他的女兒徐江蘭。
這個時候,小兩口還不能見面。
魏廣德也第一次看到徐鵬舉執意要抬為正室的小妾鄭氏,長得確實不錯,雖然已是婦人,但渾身依舊散發著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之所以徐鵬舉安排鄭氏在這個場合出面,也是因為她名義上也是徐邦瑞和徐江蘭的繼母。
雖然兩兄妹並不認可鄭氏的身份,但是在朝廷誥命之下還是不敢放肆的。
之後就是徐邦瑞和徐邦寧兄弟倆,和徐邦瑞見面,兩人也是裝作第一次見面的樣子,相互行禮寒暄幾句,對待徐邦寧的態度和徐邦瑞相彷,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
第二日,鞭炮聲響,嗩吶聲起,一大隊身著紅色喜慶衣服的迎親隊伍從南京城外一所別院裡出發進入南京城,來到魏國公府大門外。
此時魏國公府大門外,地上已經鋪滿了燃放鞭炮留下的一地紅色。
這場婚禮不管是魏家還是徐家都有充足的準備時間,自然弄得甚是熱鬧喜慶,不斷有紅紙包裹的喜錢拋灑向圍觀的人群,南京城幾乎所有的官員都來到了魏國公府,即便是和魏國公府極不對付的誠意伯劉世延也來了,只是臉色不善的看著滿臉堆笑的魏廣德。
他親自過來,自然不是想要找事兒,這個時候和魏國公家裡鬧起來,別說南京,就算是到了北京他也落不到好,更可況有些東西本來就是在演戲。
親自到這裡,是因為大家都是勳貴,演戲演全套,可也不能太過。
以現在魏廣德在嘉靖皇帝面前的恩寵,怕是真鬧事兒,嘉靖皇帝又會把他的爵位給卸幾年。
內院發生了什麼事魏廣德不知道,反正他是順利的把新娘子徐江蘭從魏國公府裡接了出來,送進了八抬大轎。
在喧鬧的鞭炮聲中,迎親的隊伍回返。
他們當然不會回到那所別院,而是直接到了江邊,那裡隨同魏廣德來的幾條大船早已準備就緒,迎親隊伍和新娘子的嫁妝有序的被抬上大船。
魏廣德跟著大哥站在妻兄徐邦瑞身後,回頭看著逐漸遠去的南京城。
徐邦瑞是要送親的,不可能直接把妹子交給魏廣德就算完事兒,家裡已經擺開了喜宴則是由老爹徐鵬舉親自主持,次子徐邦寧迎來送往。
“妻兄,別想太多,不管他們做什麼,最後那個位置始終都會是你的。”
魏廣德在徐邦瑞耳邊小聲說道。
“嗯?”
徐邦瑞有點詫異魏廣德怎麼這麼直接。
“之前我還在擔心岳丈身體不好,不過今日一見,呵呵.....”
魏廣德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