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麒麟不似少年遊 第二章:罪鄔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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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樓,揚州最美的歌姬藝伎匯聚之地,民間最好的酒菜佳餚皆在於此。
然而當下的廣陵樓門口人仰馬翻,地面到處是殘破的刃鞘刀箭,停著的數輛馬車後裝載的寶箱竟是個個洞開,與之混散一起的居然還有大堆大堆璀璨耀目的黃金,光芒刺眼。
至於周圍倒地的七七八八屍首,皆是身著統一世家奴僕服飾,顯然此前發生過一場死鬥!
半個時辰前——
正午時分,數輛豪華馬車從小秦淮河畔招搖過市抵達廣陵樓下。
一名奴僕恭恭敬敬地在馬車旁擺好紅木轎凳,等候自家主子下車。其後數輛滿載寶箱的車馬旁,各自跟隨了十餘名奴僕和帶刀護衛。
路旁湊熱鬧的人被吸引過去,一邊賣糖畫的攤主見客人散去,嘆息道:“得,又是哪位富家少爺凌駕廣陵樓了。”
就當百姓們踮著腳觀望,人潮擁擠之時,令眾人瞠目結舌的場面猛然出現!
馬車箱子齊齊開啟,滿載黃金百兩。
這尋常平民百姓就是一輩子都摸不到一兩金錠,然而閃閃發光的幾箱黃金竟然橫於眼前。不過那些個身軀高大的帶刀護衛可不是擺設,尤為引人注目的是,為首那輛極為奢華的寶馬雕車旁,佇立著兩位鏢師服飾的頂尖高手,皆是十二宗神境!
一名侍女彎腰上前,輕輕拉開頭輛馬車的幃簾,為首先行走下的便是一身紫貂衣的肥胖男子。
這位面容姣好的侍女低垂著臉,恭謹道:“少爺,您醒了。”
身材臃腫的男子伸了個懶腰,睜開被肉堆著的細縫眼睛,睨了一眼四周,開口問:“怎麼,這就到廣陵樓了?”
“是,一路顛簸,辛苦少爺了。”
侍女伸手正欲取下他披在肩上的紫貂衣,結果竟然直接被賞了一個猛烈耳光。
肥胖富家子甩手罵道:“他孃的!不知道老子要披著它上樓?這爹給我好幾百兩銀子買來的紫貂皮,是你能碰的?”
“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侍女跪在地上,來不及去撫拭刺痛紅腫的臉頰,慌忙請罪。
“滾下去!”
“……是。”
“鄔兄,息怒啊!”此刻從奢華馬車內又走出一人,一襲北族胡服,上前向怒意正盛的肥胖富家子勸道,“鄔兄,今日難得帶吾來這揚州最好的廣陵樓,何必上樓之前就大發脾氣呢?”
頃刻,附近本還好事看戲之人才聽清這富家子姓氏,紛紛退避三舍,“要命!居然是他?”
這旁人原本心裡一直存個疑問,誰能動輒拿出百兩黃金?現在突然有了結果,而且是個可令小兒止啼的結果——
鄔凱,揚州城首富商賈鄔樾的兒子,也是鄔氏宗族現今唯一的獨子。
其父鄔樾主掌著整個龐大宗族,狠戾手段壟斷了大半江南如象牙、琺琅等奢侈之物貿易,據踏入過其府邸的人傳言,鄔府內光是懸置的稀世水晶杯、瑪瑙碗,便可堆滿整座廳堂!
鄔樾足以稱作揚州賊首,其人表面壟斷商賈交易,內行禍亂滔天之事,憑藉擁有不少十二宗乃至西域魔道的勢力,在揚州是除了鳳靈王外絕對的第一大人物。僅是內販私鹽一事,鄔樾只需請上地方權貴廣陵樓一聚,幾頓酒宴下來,關係打通再加上三成分利,此等勾當立馬暢通無阻。
說來鄔凱降生時,其生母同為鄔樾原配夫人病逝得早,興許天意如此,鄔樾往後所有侍妾皆是產女,既有了這個將來能繼承家業的大公子在,三個女兒對鄔凱地位構不成威脅,鄔樾對這兒子便極盡溺寵。為了能讓年幼出世便喪母的兒子吃飽喝足,鄔樾下令抓來懷孕分娩的美婦人,搶擄到府邸給兒子餵奶,為了確保奶水上乘,鄔樾竟親自試嘗一遍,凡是體質上佳的婦人,皆被留下,同樣因質量不佳被剮去器官的可憐女子也大有人在。偏偏那生下就有十一二斤的巨嬰胃口極大,三個美婦人天天豬蹄雞爪湯補充奶水都不夠他吮吸,甚至這小殺千刀的喜歡用初生頗利的乳牙啃咬,然而婦人的苦不堪言,比起日後家人來府上提人時見幾十兩銀錠巴結眼開的模樣,又有誰會在意她們的死活?
至於鄔樾更龐大陰晦事,擢髮難數,百姓一無所知。
談及其子鄔凱,百姓是切身避之不及的惶恐,鄔凱做的那些惡事,人人親眼所見……比起鄔樾這等老謀深算的老狐狸,鄔凱作惡目的單純得多,他在有鳳靈王府軍管制下的城內不動聲色,在城外便草菅人命、搶佔民女、掠奪民田,惡貫滿盈。世人不知,鄔凱若是看你不順眼,頂多一人身死受罪,但萬一是鄔樾老賊笑裡藏刀,怕是一家人都在劫難逃。
鄔氏父子在揚州百姓看來,便是禍害人間。
若有罄竹,必定難書……
·
今日這惡名遠揚的鄔凱一身紫貂服,帶著名因父輩經商結識的北族紈絝公子,放出狂言就算豪擲黃金百兩,也要與揚州城乃至整個江南數一數二的兩位花魁一夜春宵。
那名揚江南的廣陵樓花魁,乃是一對鏡裡同貌、水中皎月的孿生姐妹,好似絕美並蒂蓮,神如雙翼雲夢蝶。
鄔凱此行黃金百兩,手筆空前,想必在廣陵樓快活十日、聽花魁姐妹舞上一曲不成問題,但一夜春宵?恐怕實難。
花魁姐妹未曾接待任何一人留夜,無數富家公子為傾倒,揮霍萬銀,都幻想成為那第一人,若誰真成了,在揚州絕對可謂風光無限!然而姐妹二人閨居之處,乃廣陵樓最為神秘華貴的第四層雪霽閣!此等揚州第一高樓的頂處,想要進入難如登天。
言歸正傳,受邀來領略江南繁華的北族胡服公子很會看臉色,見鄔凱許久沒說話,便開口問道:“鄔兄,吾有一事不知,為何來廣陵樓,還要帶上如此多人馬和那二位神境高手?”
鄔凱咬咬牙,面容陰晦道:“因為老子在出發前才得知,廣陵樓這些日子被個混蛋包場了!”
北族公子詫異道:“竟真有人搶你鄔兄的面子?”
鄔凱肥臉怒目道:“聽說那人包樓後,廣陵樓直接拒絕了一切客人進第三層高檔廂房,更別說第四層的雪霽閣。那他讓老子是住一樓廳堂還是住二樓尋常廂房啊?老子今天帶人馬就是為了強上!這揚州除了鳳靈王,還沒有我不敢惹的人。”
北族公子心知鄔凱雖平日引恨不少、常遭冒死之徒來刺殺,但此次帶的人馬確實太多了,真的有強上廣陵樓之意,而現在拉著這幾車黃金聲勢浩蕩,多少都算騎虎難下。
這北族紈絝整整胡服,開口勸道:“鄔兄,過兩日吾便走了,實在不行,下次你來涼州,讓你好好享受吾那北族女人的樂子!”
二人談話間,圍觀百姓身影中寒光隱現,一個持匕首的少年緩緩貼近鄔凱……
突然,少年腦中想起昔日青梅竹馬受鄔凱凌辱的憤恨,一切化作滿腔怒氣,趁著對方走神,提起匕首猛衝向鄔凱,奮勇刺殺!
然而這一切,在旁的兩個神境鏢師早已察覺,其中一人抬手大揮氣海滔天,就將少年擊飛一丈多遠。
鄔凱見著此景,走回馬車內,從中取出一張彎弓,撩撥開馬車簾子,肥臉上令人作嘔的蔑視表情,濃縮成一股醜態畢露的兇相。
鄔凱眯眼拿起弓箭,扯弦瞄準——
“咻!”
箭羽快速劃破空氣,只見箭頭直直貫穿進少年的瞳孔……
“呃啊!”
伴隨鮮活的血液噴濺四周,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從少年嗓子迸發出來,縱然他死死捂住右眼,如摘膽剜心的疼痛仍舊導向身體每一處,很快少年屍首便僵硬倒地。
“哈哈哈哈!”鄔凱捂腹大笑不止。
不遠處廣陵樓第四層雪霽閣,卻見一雙凌厲眼眸正朝下睥睨,盡是飛羽皆沉的王主殺意。
少年屍首還沒來得及清理,有一名奴僕跌跌撞撞跑來,在鄔凱馬車前跪下稟報:“少爺,沒法子啊,廣陵樓那邊講別說黃金百兩,哪怕黃金千兩,包下廣陵樓的那位爺咱也惹不起!”
鄔凱暴跳如雷,口出狂言道:“揚州主子鳳靈王是女子,又不可能包下廣陵樓,那揚州哪還有老子惹不起的人啊?!”
眾人剛要勸說,鄔凱暴戾成性,仰天狂笑:“揚州賤民,生,為我賺錢,死,為我肥田!我何懼啊?”
鄔凱一邊向兩名神境鏢師下令怒斥,一邊冒天下之大不韙,猛放厥詞:“不管包下廣陵樓的是誰!都給我把那人轟出去宰了!”
剎那間,一聲沉穩有力的男子吼聲從廣陵樓下傳來——
“區區商人之子,猖獗至極,安敢在此謀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