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霍傲武和徐青山在村裡借了村長家的牛車,帶著阮意文出門了。

阮意文要回縣城上學,霍傲武和徐青山去鎮上買修屋子要用的物件,順路送他過去。

昨日阮德賢也說要幫忙修屋子,但霍傲武說他們人手夠了,讓阮德賢不必為了他耽誤莊稼地裡的事兒。

他態度堅決,阮德賢只得作罷,不過說好了要幫忙做屋子的木窗,又送了兩根好木給霍傲武做房梁,讓他不必再買了。

霍傲武都應承下來了。

盧彩梅原想幫忙做飯,但徐青山他娘已經攬過了這活計。

徐青山他家同霍家離得近,幫忙的人去他家吃飯確實更方便,霍傲武說等徐母忙不過來時,再請她幫忙,盧彩梅也只得應下了。

阮家只有阮意綿被允許過去幫忙了。

原本霍傲武也不肯讓他去的,但阮意綿眼巴巴地望著他,一副生怕他拒絕的樣子,霍傲武也不知怎麼的,就是狠不下心拒絕。他點了頭才反應過來,再要反悔,看阮意綿仰著小臉一臉歡喜,又捨不得開口讓他失望了。

自己趕車還是方便,不用等人齊了才能出發,霍傲武和徐青山早上出門,剛過中午便回來了。

除了修屋子要用的東西和這幾日給幫忙的人做飯用的食材,他還另給阮家買了兩斤肉,一隻雞,給阮意綿買了盒杏仁乳酥。

他回來時阮意綿剛喝完藥,正苦著臉喝水漱口。他將手裡的點心遞過去,阮意綿眸中閃過一絲欣喜,情不自禁地地彎起了嘴角。

新藥方不僅比從前的苦,還有些泥腥味,喝著有些犯惡心,阮意綿昨晚頭一回喝,喝完臉都皺起來了,眼裡淚汪汪的,險些哭出來。盧彩梅心疼得緊,但現在家裡就剩上回賣綿胭脂掙的幾十文錢了,必須得省著用,她也沒法兒給兒子買糖甜嘴了。

今早阮意綿再喝這藥時,便長教訓了,一口氣不停地喝完了,不過最後差點兒嗆著。

看他喝完藥耷拉著眉毛,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阮意文覺得好笑,挑著眉道:“多大的人了阮意綿!喝點兒藥還一副要死要活的的樣子,周嬸家五歲的奶娃娃都比你有出息!”

阮意文說完便就被他娘狠狠捶了一頓。

霍傲武當時沒說啥,但去了鎮上還惦記著這事兒,還默默地給他買了杏仁乳酥回來,阮意綿感動極了。

他火急火燎地開啟盒子,拿了一塊乳酥放進嘴裡。

剛喝完藥就吃點心,味道有些奇怪,不過阮意綿還是滿足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謝謝你,霍大哥。”他一臉感激地看著霍傲武。

盧彩梅拿著霍傲武買回來的肉和雞,有些不好意思,對著霍傲武嗔怪道:“你買你那邊的吃食就行了,怎麼還給我們買肉、買點心!這些東西可貴了,你剛回來,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以後可別再買了!”

霍傲武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道:“我在您家裡住了幾日了,又收了阮叔的房梁,買些吃食回來也是應當的。”

霍傲武一向有主意,盧彩梅知道說了他也不會聽,便沒再多說了。等他和徐青山又趕著牛車出門後,才對著阮意綿嘆道:“你霍大哥瞧著面冷,其實心思可細了,是個會疼人的,以後誰嫁給他就有福氣嘍!”

阮意綿紅著臉低下了頭,點心都不好意思吃了。

*

徐青山和霍傲武趕著牛車往山腳下走,

“這杏仁乳酥可真貴,這麼一小盒便要十八文,也不知道葉桃愛不愛吃。”徐青山手裡那些一盒點心,和阮意綿的那盒一模一樣。

“你給她送過去不就知道了嗎?”霍傲武牽著牛繩,目不斜視。

葉桃家同徐青山家一樣,也是前些年逃荒過來的。她家如今就剩她和她小爹爹兩個人了,她同徐青山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十幾歲時,兩個人暗生情愫,徐青山便求他娘去葉桃家裡提親。

徐母去了,可葉桃她小爹爹不同意,他希望葉桃能找個土生土長的,家裡有田地的村裡人,以後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徐青山家裡沒田沒地,吃了上頓沒下頓,同她家一樣窮,徐青山他娘託人去問了幾次,葉桃她小爹爹都不肯鬆口。

後來徐青山去邊境從軍了,一去便是四年,葉桃也沒同旁人成親,一直在等他。

徐青山這次回來後,知道葉桃還未成親,第二日便託了人再去她家裡求親,這回葉桃她小爹爹終於是鬆口了。

他兩的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秋收後徐青山便要成親了。

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徐青山這幾日都美得找不著北了,今日霍傲武給阮意綿買杏仁乳酥,他也跟著買了兩盒,準備一盒給他娘,一盒給葉桃。

這會兒想起自己的親事,他心裡快活得很,便希望他師父也跟他一樣,趕緊成親。

“嘿嘿!”徐青山撓了撓腦袋,頗有些羞澀,“師父你同綿哥兒什麼時候成親呀?”

霍傲武陡然聽到這話,驚得愣了一下,他扯著牛繩的手用力大了些,牛車往前一頓,把徐青山嚇了一跳。

“閉嘴,別瞎說,別壞了綿哥兒的名聲。”

霍傲武頓了頓,又若無其事道:“我什麼時候說要同綿哥兒成親了?他是文哥的弟弟,也就是我弟弟。”

徐青山平日裡對他恭敬得很,這會兒卻毫無客氣地嗤笑道:“呵,是是是,你把人當弟弟,人家阮意文都沒你這哥哥稱職!村裡哪位小兄弟同綿哥兒走得近了些,你就看人家不順眼,現在大夥兒都離綿哥兒遠遠地,認定他是你未來夫郎了,你倒好,又說人家是你弟弟!”

霍傲武被他這“大逆不道”的徒弟堵得面紅耳赤的,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要說他對阮意綿,原先確實是沒有別的心思,存粹是拿人家當弟弟看的。阮意綿長得小小的,身子又弱,還愛哭,他習慣了保護他。

村裡那些同阮意綿示好的,他不給人好臉看,也確實是覺得他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配不上他們家綿哥兒。

綿哥兒還那麼小呢!他們怎麼有臉貼上來的?

可前些日子的一場夢境,在他心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如今他也不知道該拿阮意綿如何是好了。

從邊境回來的那夜,他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晚了一兩個月回山榴村。回來的時候,阮意綿已經嫁人了,聽說嫁的還是個家底豐裕、品貌雙全的秀才。

明明該為他高興,可霍傲武卻失魂落魄,無法接受。

夢裡的痛楚和懊悔至今還縈繞在霍傲武心間,夢醒後霍傲武就改變了主意,推掉了和吳君昊商量好的事兒,提前回了山榴村。

回來後得知阮意綿差點兒嫁人,前幾日才退的親,他心裡的第一反應是後怕又慶幸——還好沒談攏,還好退親了。

恢復理智後,霍傲武深覺自己卑鄙,綿哥兒那麼好,他竟然盼著人家婚事告吹。

雖然前頭一直沒往這方面想,但霍傲武又不是個傻子,經過此事,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就是喜歡上綿哥兒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他們的“兄弟情誼”為何變了質,但他確實沒法接受綿哥兒同旁人成親。

即便意識到自己對綿哥兒的心意了,可霍傲武心裡清楚,阮家不會勉強綿哥兒,定是綿哥兒對那個江秀才有意,才會定下這門親事的。

他喜歡綿哥兒是真,不願意勉強綿哥兒也是真,所以他現在是進退兩難,既不想唐突人家,又捨不得放棄,只得先守著。

若是哪日綿哥兒發現了他的心思,又不討厭他,也許他就能得償所願了。

霍傲武沉著一張臉不說話,徐青山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阮意綿前不久才同旁人退親,這會兒他也不敢再同他師父說這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