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霍傲武平日裡也不怎麼說話,但今日飯桌上突然少了一個人,阮意綿還是感覺冷清了許多。吃完飯吃三月萢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霍傲武的衣裳縫好了,忘記還給他了。

阮意綿正準備拿著那件衣裳去找霍傲武,又被他堂哥阮意荃的到訪岔開了心神。

阮意荃這回在家裡休息了五六日,阮意綿的胭脂膏和綿胭脂都做好幾日了,他才過來。

見阮意綿又琢磨出了胭脂膏,阮意荃面上又喜又憂。

“這胭脂膏很貴吧?這麼金貴的東西,農戶家的哥兒姐兒怕是買不起,也不知雜貨鋪子那邊願不願意收?”

這些阮意綿早就考慮過了:“紫草胭脂膏六十八文一盒,山榴花胭脂膏五十五文一盒,桂花香膏四十五文一盒,雖是比綿胭脂貴了許多,但同胭脂鋪子裡的賣價一比,卻實惠不少。”

橙哥兒那盒山花胭脂是阮意荃在雜貨鋪子裡給他買的,說是五六十文,其實花了八十多文,還是鋪子掌櫃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給了優惠的價格。說五六十文是怕餘佩蘭心疼銀子,到時候他們兄弟兩個都得捱罵。

胭脂鋪子賣得更貴,阮德賢上回問過,這山榴花胭脂膏在裡頭要賣一百一十八文,紫草胭脂膏少說也得一百五十文,桂花香膏便宜些,也得七十多文。

阮意綿賣這麼便宜,一來是考慮到阮意荃的主顧們買不起太貴的,二來是希望用低價開啟雜貨鋪子的大門。

他這些脂膏質地細膩香潤,其實不比胭脂鋪子裡的差,但到底包裝得粗糙了一些,比不上人家的精緻。

因為心裡還是有些沒底,所以也沒敢一下做太多。

“做得不多,統共也就二三十盒,若是雜貨鋪子不肯收,就勞煩堂哥以後去鎮上走街串巷賣貨時帶上,慢些賣總能賣完的。”

阮意荃一聽倒也是這個理,便小心地將那些胭脂膏、香膏同綿胭脂一起,收進他的布袋裡了。都是些金貴東西,可不能摔壞了。

“綿哥兒如今真是長大了,自己琢磨出了賺錢的營生不說,心裡的主意比我這個常年在外頭跑的人都板正,真是了不得啊!”

阮意荃笑呵呵地對著阮德賢和盧彩梅誇他堂弟。

“嗐,若不是有你這個堂兄幫襯,他就是再有主意,這些胭脂也賣不出去啊!”盧彩梅心裡也很為自家哥兒驕傲,但嘴上還是謙虛地把功勞都推到了阮意荃身上。

雖然知道他伯孃說的是客氣話,但阮意荃聽了還是很高興,他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不瞞你們說,因為綿哥兒這胭脂生意,我這兩回出門都比以前掙得多了,託咱們綿哥兒的福,我應當很快便能買頭牛回來了!”

其實在幫阮意綿賣綿胭脂之前,他的買牛錢便攢得七七八八了,但貨郎這營生收入到底不穩定,少的時候一日只能掙二三十文,刨除在外頭吃飯住宿的錢,也不剩多少了。

多的時候能掙個一二百文,但一月三十日,也不能日日都在外頭走商,還得回來補貨、休整,算下來一個月只有十幾二十日是有進賬的。

所以即便銀子攢得差不多了,他也沒敢馬上將牛買回來,怕把家底掏空了後頭週轉不過來。

他堂弟託他賣綿胭脂,給他一成的佣錢,只賣了兩回便讓他掙了一百八十文錢,還說以後賣去雜貨鋪裡的各類胭脂也都給他一成的佣錢。

這綿胭脂的買賣不僅提高了他的收入,也讓他對後頭的生意更有信心了,自然也就敢掏銀子買牛了。

阮意綿一家人都知道他為了買牛,攢了很久的銀子,看他終於能如願以償了,也很為他高興。

盧彩梅一拍手,笑道:“那可真是件大喜事兒,等你的牛買回來,讓你大伯給你做個牛車,不用費銀子去外頭買了!”

“是準備請大伯幫忙做牛車,但做木工也是大伯賺錢的營生,哪能讓他白給我做?定是要給錢的!”

阮意荃同盧彩梅為做牛車給不給銀子的事兒推來讓去,阮意綿聽得頭都暈了。

他把單獨留出來的那盒香膏遞給阮意荃:“堂哥,這盒香膏是給二嬸的,你替我給她吧。”

阮意荃面上一愣,連連擺手道:“那怎麼使得,這麼金貴的東西,你要賣銀子的,你二嬸定不肯收的!”

上回阮意綿送綿胭脂,餘佩蘭便推讓了許久才收下,這香膏可比綿胭脂貴多了!阮意綿身子不好,掙點兒銀子也不容易,餘佩蘭哪好意思拿他的東西?

盧彩梅幫著勸道:“拿著吧,荃子,綿哥兒不僅給你娘留了一盒,也給我留了一盒呢!我原也不想收,可你大伯說得對,娃兒掙錢就是為了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咱自家人不捨得用,那不就讓他白忙活了嗎?”

阮意荃還是不肯收,後頭阮德賢也勸了幾句,終於是讓他收下了。

這十盒桂花香膏,阮意綿給盧彩梅、餘佩蘭,還有他自己各留了一盒。

其實該給橙哥兒送一盒的,但現在買胭脂原料都是借的他霍大哥的錢,阮意綿想著橙哥兒自己有一盒胭脂膏,便沒給他送了。

倒是在盧彩梅的極力要求下,留了一盒山榴花胭脂膏給他自己。

這山榴花胭脂膏是水紅色的,抹在面上,香香潤潤的,只有淺淺的一層薄紅,瞧著清透又柔和。盧彩梅自己不好意思用,倒極愛看自家的小哥兒用。

除了十盒香膏、二十盒胭脂膏,這回阮家還做了五百張胭脂棉。

其中四百張給阮意荃慢慢賣,另一百張是下月要送去雜貨鋪子的。

阮意荃離開後,阮意綿又去他哥哥屋子裡,拿出了他的小賬本。

這筆和紙都是他哥哥給他的,他略識得幾個字,是他哥哥和江輕堯前頭教的,如今都被他用來算賬了。

那張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狗爬似的毛筆字,便是他記下的賬目了。

這回做胭脂用的原料多,花了近五百文錢。其中四筐山榴花用了三十二文,油紙用了六十文,旁的東西要麼用料少,要麼價格便宜,加起來也就一百多文。

大頭還是做胭脂膏的紫草、蜂蠟和桂花油。

紫草是一味藥材,價格不是山榴花可以比的,蜂蠟和桂花油價格也不便宜,這三樣加起來便用了近三百文。

上回的五百張綿胭脂收了九百多文現錢回來,雜貨鋪子那裡佔了大頭。阮意荃零賣的那些,多是拿米和布來換的。

農戶家裡的米和布,自家是捨不得吃和用的,大都要留著去鎮上賣錢的。用來換綿胭脂,可以按市價折算,去鎮上的糧行、布坊賣可沒這個價格,所以即便手上有銀錢,大家也更願意拿米幣來換。

這九百多文錢,買胭脂原料花了大半,家裡買鹽、醋、燈油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又花了一些,剩下不足四百文。不說旁的支出,給阮意綿抓藥都遠遠不夠了。

好在還有從霍傲武那裡借的五兩銀子,讓阮家的日子過得不至於捉襟見肘。

阮意綿皺著眉頭算了算,上回欠他霍大哥的五兩多銀子還沒還清,這回又欠了五兩,實在叫人頭疼。

這附近的幾個村子被他堂哥跑了大半了,綿胭脂以後估計沒法兒賣那麼快了,胭脂膏也不知道何時能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