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明明是喧鬧的接機大廳,在黑衣男子們和橫幅出現後,整個現場短暫的安靜了幾秒鐘。

縱使是御山朝燈這麼會裝的人,也不禁展現出了一瞬間的脆弱,在白髮下的耳朵整個都紅了,再也維持不住高冷的表情。

#好無助,為什麼綱吉看起來這麼坦然啊?#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成長為了非常可怕的人呢#

之前只是被十幾個人圍觀,還都是他認識叫得出名字的同事,御山朝燈就已經非常恐慌了。更不要說現在被獄寺隼人準備的驚喜弄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看他,御山朝燈尷尬地頭皮發麻。

他確實要死了沒錯,但也沒說想要社會性死亡啊!

好想連夜逃離這個星球,不知道現在科技有沒有發達到將骨灰送到太空裡的程度,他連屍體都不想留在地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橫幅上的字用的是日語,在義大利的機場裡能看懂的人應該寥寥無幾。

雖然在兩排大漢的怒吼下毫無意義,他們唸了一遍日語,又用義大利語翻譯了一遍。如果說當年沢田綱吉經常會不小心露出底褲(字面意思),御山朝燈今天是連底褲都被扒掉了。

搞得他都沒反應過來彭格列這個耳熟的名詞是什麼。

御山朝燈抓緊了最近的沢田綱吉的衣服下襬,握成拳的手微微顫抖著:“……走,我們可以走了嗎?”

沢田綱吉的視線似乎是無意地略過隱匿在人群中的琴酒和降谷零,聽到好友的問話,隨即嘴角綻出溫和的笑意:“好,我們回去吧。”

話音未落,就被御山朝燈拽著快速地朝著外面走去,沢田綱吉樂見於此,彎著眼睛任憑御山朝燈拉著他走,回頭對獄寺隼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跟上。

獄寺隼人:收到!

他立刻放棄了山本武,拿起哨子吹了口令,舉著橫幅的家族成員們又併成了一排,橫幅倒是沒有收起,訓練有素地舉在身側,朝著家族首領和他的朋友追了上去。

御山朝燈聽到身後整齊的腳步聲甚至沒敢回頭看一眼,自己的步伐更快了。

沢田綱吉:啊,隼人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不過問題不大!

從機場到可以上車的地點,正常情況下需要二十分鐘的路程,他們五分鐘就到了。站在那輛黑色的布加迪威龍前面,御山朝燈雙手撐著膝蓋平復著呼吸,身後的黑衣人們也同樣汗流浹背,可仍然敬業地舉著橫幅。

御山朝燈維持著平復呼吸的動作抬頭看向了幼馴染。

沢田綱吉握拳掩住嘴咳嗽了一聲,對著那些人說道:“今天辛苦你們了,可以回去了。”

穿著西裝的男人們整齊劃一地朝著沢田綱吉一鞠躬,終於將那個差點把御山朝燈提前送走的橫幅捲了起來,和出現一樣神秘的四散而去,消失不見了。

“我感覺我要死了。”因為是在知道自己真面目的好友面前,御山朝燈露出了要哭出來的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臉,“這和在大街上裸奔有什麼區別?”

沢田綱吉非常無辜地攤了攤手:“我覺得在大街上裸奔也還好,習慣了之後就沒有什麼了。”

“……”差點忘了他還真的裸奔過。

御山朝燈還想要再抱怨一句,獄寺隼人和山本武也跟了上來,他一秒鐘之內板起臉來,金色的眸子淡淡地看了過去,呼吸其實也還沒有完全回覆。

他雖然是跳級上了大學,但那是在沢田綱吉來學校的次數變少之後,一直到初二,御山朝燈都是和好友同個班級的。

山本武是他們的老同學,獄寺隼人是初二那年轉學過來的。這兩個人和御山朝燈都不算特別陌生,所以他們多少也也知道一點御山朝燈有些社恐的事情,所以一直非常貼心的遠遠地跟在後面。

當然說不上那十幾個扯橫幅的人到底算誰的惡趣味了。

御山朝燈一眼看出了那兩人的表情與平時不同,知道他們大概有什麼事要和幼馴染單獨講。

“我先上去了,有點累。”御山朝燈對好友低聲打了個招呼,後面那句並不完全是藉口,他是真的不太舒服,體力變差了很多。

“唔,好。”沢田綱吉十分順手地為他開啟了車門,看著御山朝燈後腦略有些翹的短髮,猜測這大概是在飛機上沒休息好才睡亂掉的。

不過都是白髮,幼馴染現在看起來說不上與正經起來的獄寺隼人哪個更酷哥一點。

沢田綱吉摸了摸下巴,正經起來的隼人身上還帶了些兇狠的氣質,頭髮也是略長到可以紮起來的程度,在腦後綁了一個揪揪,身上的飾品,戒指項鍊耳釘之類的也是一個不少,私服品味非常棒。

朝燈的話,大概是因為當了好幾年警察,光看他的站姿就知道他肯定是官方出身,一舉一動都非常的規矩好看,哪怕穿著休閒款的衣服,也有種穿著西裝的“標準範”。

雖然他們並沒有斷過聯絡,可這幾年沒有真實見面,幼馴染變得更……

沢田綱吉還沒想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御山朝燈,獄寺他們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在不遠處簡單交流了兩句,山本武轉身逆著人群又走了回去,獄寺隼人走到沢田綱吉身邊,小聲對他說道:“剛剛的訊息,白蘭要乘坐三點到達的那班飛機回義大利,那個棒球笨蛋打算等到他來。還有那兩個人,好像是那個組織的成員。”

“白蘭啊……”沢田綱吉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因為念出的是這個名字,他的聲音變得更輕了一點,好像生怕被誰聽到,他離獄寺隼人更近了一點,問道,“他們見過了嗎?”

獄寺隼人輕輕搖了搖頭:“這個不清楚,理論上他們的飛機班點相近,是有可能在機場遇上的,但我們畢竟沒有時時刻刻……”

沢田綱吉略微鼓起了臉,由他做出這種動作一點也不違和:“我這種身份,我也不敢啊,監控警察什麼的。”

“他是公安吧。”想到御山朝燈的職業,獄寺隼人也有些微妙了,十代目的好朋友成年後的職業選擇是公安什麼的……甚至他進警校的時候,和十代目正式繼承彭格列的時間也差不多。

沢田綱吉的表情變得非常糾結,他搖了搖頭,對獄寺隼人說道:“算了,白蘭他現在總不會再做出什麼事了,而且也不會對……比起這個,組織的人來義大利的事情,才要更謹慎的處理,那兩個人似乎是和朝燈同一班飛機過來的,得保護好他才行。可以拜託給你嗎,隼人?”

“是,十代目!”獄寺隼人立刻說道,十年後的他也成熟了許多,但在面對沢田綱吉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立刻發誓道,“我一定要他們有來無回!”

沢田綱吉無奈地苦笑了一聲:“這個就不用了。總之,都交給你了。”

獄寺隼人也離開後,沢田綱吉上了車,非常自然地坐在了駕駛座上,食指和中指併攏對著好友飛了一個敬禮:“我帶你兜風,義大利的風景和日本完全不一樣,一定要好好看看。”

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御山朝燈一點也不拘謹,而且他這次本就是為了見沢田綱吉而來,無論好友說什麼他都會同意的。

“沒問題是沒問題,但是,讓彭格列十代目替我開車,我有些受寵若驚呢。”御山朝燈單手支著臉,看向窗外,語氣平和地說道。

沢田綱吉笑了起來:“彭格列十代目待會還可以替你切牛排卷義大利麵然後再親手喂到你的嘴裡,可以嗎?”

御山朝燈轉過來看他,皺著眉說道:“一定會消化不良吧。”

頓了頓,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你是一點也不肯告訴我,居然還推薦我去考警察?”御山朝燈說道。

“我是在支援你嘛,朝燈穿制服的樣子非常帥哦。”沢田綱吉笑著說道。

彭格列是什麼,就算他大腦記不清楚,上網搜一下也差不多出來了。彭格列,義大利語的“蛤蜊”,還真的是海產公司。

至於沢田綱吉隱瞞身份的事情,換位思考,是他也會這樣做的。之前國中的時候綱吉也不是沒告訴過他,他也不是沒聽過黑手黨之類的關鍵詞,但他沒在意。

誰家好人找初中生當黑手黨首領啊!又不是熱血少年漫!

後來他們都準備進入職場了,大概也是因為他打算考警察好友才又一次隱瞞下來了吧。如果那個時候,他知道綱吉在做的事,絕對會換個職業的。

比如司法考試,去當律師或者檢察官之類的,如果哪天幼馴染不幸怎麼樣,他還可以稍微用些程式手段……

不過現在,他們都比之前成長了許多,剛剛在機場橫幅上寫了彭格列估計也是好友的示意。

等等!

“所以那個橫幅是你準備的嗎?”御山朝燈瞪大了眼睛,充滿控訴的看著沢田綱吉,“你要失去我了!”

沢田綱吉沉默了幾秒鐘,根本不接他的話,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知道有家甜品店味道很不錯,正好是二十四小時營業,要不要一起去?你喜歡甜食吧,而且那家店裡的咖啡也很好喝,美式咖啡在意式咖啡面前就是刷鍋水。”

“美式咖啡在什麼地方都是刷鍋水。”御山朝燈吐槽了一句,雖然他因為工作的緣故,每天至少要來兩杯,但難喝就是難喝,“等等,不要轉移話題,我感覺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

沒說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滾動了一圈,御山朝燈沉默了幾秒,精準地改了口:“從我上上次和降谷先生見面之前,就沒這麼丟人過。”

沢田綱吉的表情未變,語氣平和地說道:“你們關係還挺好的。”

御山朝燈沒有像是以前打電話的時候那樣激烈的反駁,有時候喝點酒還會說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之類的話,今天的他與往常有些不一樣,語氣低沉沉的。

“降谷先生人很好,也很照顧我。”

從他參加工作以來,降谷零雖然對他非常嚴格,但在他還是新人期間做錯的事情,無論是什麼都非常有擔當的承擔下來,教過他很多東西,格鬥和槍術都私下裡單獨輔導過他。

御山朝燈覺得自己能像現在這樣利落地完成任務,是少不了降谷零的功勞的。如果當初他只是像大部分人那樣直接入職,肯定要走不少彎路。

道理他都懂,被兇的時候還是很痛苦。

“鬧彆扭的人是我,把自己的情緒帶進工作中,還對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從說要辭職的那天晚上,御山朝燈私下和降谷零的幾次見面,說話的內容都不算客氣。他其實已經有些後悔了,他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將來他死掉,降谷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在他印象中自己與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我自己可以不需要你’,簡直太過分了。

御山朝燈將胳膊搭在汽車窗邊,臉貼了上去,語氣變得悶悶的:“就算以前關係好過……嗎?但現在他肯定非常討厭我。”

……

察覺到有人在跟著他們,降谷零終於與琴酒分開了行動。如果是平時自然無所謂,降谷零這次是有些私事想要解決的。

降谷零獨自在酒店裡,與某人通著電話。

在他的身後沙發的扶手上,搭著一件白色的襯衣,上面沾染了不少血跡,時間過去很久,已經變得暗沉了。

“沒有走保險?我知道了,如果還有別的情況,發郵件給我。”

降谷零結束通話了電話,轉身坐在了沙發上,桌子上放著開了瓶的紅酒,只是幾乎未動,他倒是一貫的會利用組織的資金享受。

降谷零十指交叉,輕輕搭在膝蓋上,兩隻食指輕輕點著,終於嘆了口氣。

“他就這麼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