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雪聽得屋外喧鬧,心中不由得又煩躁起來。

她放出神識,一路順著嗩吶聲尋去,看到了那正在街上行進的長龍般的隊伍。

浩浩湯湯,濟濟不可知其人數。

隊伍中人不論男女,皆身著白衣,化著極為誇張的妝容。

臉上的粉厚重得好似掉進了麵粉袋,腮紅自兩頰一路打到耳後。嘴唇塗得不是胭脂,反倒像剛剛偷吃了碳棒,黑黢黢一片。

隊伍首端乃是一對童男童女分列左右,男女各持一塊方形牌匾,但牌匾卻好像被黑色的油漆潑過,看不清字跡。

牌匾後是前後左右四方各一名把棺之人,把棺人頭戴一副怪異面具,面具的嘴在哭,但眼睛卻在笑,鼻子微微皺起,又像是有些慍怒。

就好像是把帶著不同表情的五官,粗暴地堆砌拼接在了一起,製造出了這完全不像是人類該有的表情。

四名把棺人協力,抬著一口巨大的棺槨,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其後緊跟著一名踩高蹺之人,只是這高蹺並非尋常寸餘高的長度,而是高逾十尺。

更為誇張的是,即便這高蹺已經到了如此高度,但踩高蹺之人的袖子卻一直拖到了地面上,偶有夜風吹過便可看到兩隻大袖在獵獵翻飛。

踩高蹺之人一步橫跨數尺,為了配合隊伍的行進速度,所以行走速度極慢,每走一步便要三搖三抖。

踩高蹺林溪雪也並非頭一次見,但卻覺得這次的踩高蹺之人,渾身上下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而且這嗩吶吹得震天響,周圍住戶竟是無一人出來叫罵,實在是怪異的緊。

她察覺到了這隊伍的詭異之處,自然不願意多生事端,這嗩吶聲雖然吵得她心煩,卻也只能充耳不聞了。

她正要收回神識,這踩高蹺之人卻突然歪過頭來,和她的神識對視在一起。

這感覺非常怪異,明明神識沒有實體,自然談不上什麼對視,但林溪雪就是很確定,兩人對視在一起了。

接著,整個隊伍全都停下了行進,嗩吶聲鑼鼓聲也都戛然而止,全都歪過頭同她對視。

林溪雪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心中暗道不妙。

她望向街道上那一雙雙黑洞洞的眼眶,只覺得毛骨悚然,連忙將神識收了回來。

她祭出玉冊,抽出法劍,戒備起來,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戰還是該逃。

若是要逃,自己需得帶著這麼大一箱銀子和白晴,只怕飛不出多遠便要流鼻血。

敵方底細尚不明確,也不知追擊速度快不快,倘若到時候自己力竭流了鼻血,但還沒跑掉,讓這怪兮兮隊伍追上來豈不是徹底完蛋了。

與其到時候陷入被動,不如此刻先下手為強。

雖然那一雙雙空洞無物的眼眶讓她很是不適,可一想到此,她也只得強壓著恐懼,躍出窗戶,直奔那怪異隊伍而去。

然而,當她趕到此處時,卻發現街道上空無一人,哪有半分嗩吶和隊伍的影子。

街道上雖空無一物,但林溪雪卻覺得似有陰風呼嘯,她的手上竟是莫名地起了些雞皮疙瘩。

林溪雪杏眼微瞑,心思急轉。

方才自己是用神識探過來,才看到這詭異的隊伍,而此刻是用肉眼探查。

難不成這些東西用尋常手段是看不到的,只能用神識探查?

她緊緊的握住法劍,深吸一口氣,而後再度放出神識,正看到那對童男童女正貼在自己臉上,笑嘻嘻地盯著自己看。

“我......”

林溪雪被嚇得險些爆了粗口,揮劍便刺,但法劍卻毫無阻礙地穿過了童男童女的身體,彷彿這些東西並沒有實體。

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希?夷?

可這也不對,若這些東西和本主老爺一樣,都是人死之後的產物,為什麼本主老爺需要大巫祝才能顯化世間,這些東西卻好像可以獨立在世間行走活動?

問題越積越多,她此前遺留下的問題還一個都沒解決,眼下便湧現出新的困惑,這個世界實在是捉摸不透。

然而法劍雖未斬到實體,但這童男童女的虛影卻似乎更透明瞭幾分。

整個隊伍似乎都被這一劍嚇到了,紛紛調轉方向,像城北逃竄而去。

隊伍中抬棺材的把棺,因為扛著重物,所以跑得尤其著急。

其中一位把棺,不慎將面具落在地上,卻也是顧不得撿起,飛也似的消失在她神識的探查範圍內。

林溪雪看著那隻掉在地上的面具,心中困惑更濃。

剛剛法劍直接穿過了童男童女的身體,她本以為這些事物都是沒有形體的。可若這些東西沒有形體,為什麼這面具可以掉在地上的?

要知道她身上的黑色羽衣,可是能夠直接穿過地面的。

似乎除了她的黑色羽衣之外,這世上還有其他事物的狀態也介於虛實之間?

可為什麼這面具掉在地上便由虛轉實了?這兩者之間的轉化規律究竟是什麼?

她一時間想不明白,決定先試試看能不能將面具撿起來。

一種細膩柔韌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這面具,似乎是用某種皮製成的。

嘶,該不會是人皮吧......

“你自己剛剛才扯下了那五個流民的麵皮,現在見到張人皮做的面具反倒開始害怕了?”幻聽適時的出現並挖苦。

“......”

林溪雪無視了幻聽,將面具反覆放在手中搓捻了一番,覺得這面具的確有可能是用人皮製成的,便練人面板表面的毛孔都還原的仔仔細細。

然而她研究了半天,除了材質特殊,其餘功能也並未研究出個所以然來。這面具究竟有什麼奇特之處,只怕是要親自帶上才能分曉。

但林溪雪可不會魯莽到現在馬上戴在自己臉上,這面具來歷頗為不祥,至少也得先找個人試戴一番,若是確實沒什麼危險,那自己再使用也不遲。

林溪雪收起面具,又向城北望去。

剛剛這隊伍整齊劃一地向城北逃去,這又是為何?

難不成在城北之中還另有什麼怪異?

林溪雪有些頭疼,前身記憶顯示,她從小到大,無論是拜佛求願,還是清明祭祖,從沒遇到過什麼詭異之事。

怎麼自己穿越過來之後,卻覺得這世上到處都是詭異?

本以為相對安全些的城鎮內,竟然也有這種怪力亂神之事,這和前身的記憶是矛盾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溪雪正試圖理順各種資訊之間的矛盾,但不遠處卻又傳來了驚叫,聽聲音方向,正是之前的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