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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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下雨了。
一陣涼風拂過,也不知吹響了何處的風鈴。
淅淅瀝瀝的雨落聲和著清脆的風鈴聲,林溪雪覺得這場景似乎很熟悉,又很讓她懷念。
她將手伸出傘外,試圖回憶這冰涼但帶著些溫柔的觸感。
紀婉芸怕她淋溼受寒,於是將傘向她靠了靠。
“小雪,我們回家了。”
“回家?”
林溪雪仍然迷茫,她不太明白什麼叫家,但她又莫名覺得,自己也許已經沒有家了。
“嗯,回家。”
紀婉芸堅定地回應,攙著她向醫院門口前行。
醫院門口,一名穿著紫色西裝,撐著黑傘的中年男子攔住了去路。
“紀女士,你真的要帶她回去嗎?”
“不然呢?”
兩人的視線相對,空氣似乎也要為之凝結。
“你真的想清楚這樣做的後果了嗎?我神霄一脈乃是敕封國教。”
“什麼時候,這小小的三元觀也能代表神霄了?”
“此人在我信梁城枉造殺孽,總要留下個說法。”
“待我青嶼山將此人所作所為查證清楚,自會給你一個說法。”
紫色西裝的中年人從身後抽出一把銅錢劍,面色鐵青道:“閣下是要試試貧道的道法是否精微嗎?”
紀婉芸將林溪雪護在身後,收起雨傘,以傘作劍。
“我手中雙劍,也未嘗不利!”
天空中,烏雲匯聚,轟隆隆打了幾個悶雷。
紀婉芸手中的雨傘也泛起了白霧,以她為中心,溼漉漉的地面接連綻開了鋒利的冰花。
只見那紫色西裝的中年人,手中銅錢劍一引,便從烏雲中掣出一條雷蛟,咆哮間似要崩摧山巒。電光之盛,將半邊天映得亮如白晝。
紀婉芸閉目凝神,橫劍胸前。
她出劍了。
風息了,雨凝了,雷蛟也被這寒意凍結在了空間中。
中年男子的胸前爆出湛藍色的冰花,手中的銅錢劍“叮叮噹噹”散落一地。
她再次撐開雨傘,扶著林溪雪繞開半跪在地的中年男子,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或許是因為暈車了吧,林溪雪覺得自己的頭很暈。
“暈,想睡一會。”
“睡吧,醒了就到家了。”紀婉芸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可以躺過來。
感受著紀婉芸的手指溫柔地穿過自己的髮間,林溪雪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格外香甜。
......
馬車一路疾馳,但輪子卻忽然碾過一塊石頭,使得整個馬車都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林溪雪被這劇烈的震動驚醒,有些迷糊地望著四周。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不是說要回家嗎?我又斷片了?
“醒了?”
說話之人是一名盤膝端坐,捧著幽藍色長劍的少女,又是個讓她感覺很熟悉但死活想不起來是誰的人。
她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問題要問,但無論如何卻也想不出這問題是什麼。
“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青嶼山,白晴。”
“那你認識我?”
“你自稱自己是林溪雪,可有人卻叫你通穎子,還稱你為孫女。”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你知道原因嗎?”
“知道原因,但不知道過程。”
“原因,過程?”她此刻思緒混亂,一時間分不清兩者的區別。
“你的識海被燒穿了,加上又遇到了那神霄雷法,此物最傷神魂,所以你神魂流失大半,自然也就失憶了。”
“至於我說不知道過程,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異火,竟可以直接焚燒識海。”
“那我的記憶還有可能恢復嗎?”
“不清楚,你三魂勉強還算完整,但七魄被那雷法擊散了大半,能清醒過來都是個奇蹟。”
“至於說恢復記憶,若是今後能尋得能修復識海的異寶,或許還有那麼些可能性。”
林溪雪沉默了片刻,撩開馬車的廂簾,看了看車外,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東海,青嶼山。”
一路無言,林溪雪很快便又起了倦意。馬車就這樣顛簸前行,轉眼便已入夜。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加上又剛剛下完雨,空氣中氤氳著輕紗般的水霧。
枝頭葉片,林間草木上都掛著晶瑩露珠,露珠中都映著那輪清寒的白月。
馬車一路駛過,露珠中倒映出的月亮彷彿逸散出了虹色光華,悄無聲息的向林溪雪的眉心匯聚。
虹光越聚越多,就好像馬車身後曳著一道絲帶。
吸納了虹色光華,林溪雪的眉宇間突然擰了起來,顯露出極為痛苦的樣子。
她的拳頭越握越緊,呼吸也越來越急促,額前不知不覺間已是冷汗淋漓。
她終於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大叫道:“我沒瘋,我沒瘋,媽也沒死,別想騙我,你們別想騙我!”
她靠在車廂上,不停地喘著粗氣。
白晴聽到她的驚呼聲,也輕吐出一口濁氣,停下了周天運轉,有些驚異地看著她。
林溪雪扶著額頭,努力地整理著一段段碎片化的記憶。
她伸手探入虛空,取出橫刀,摩挲了一番,終於找回了些許真實感。
“是真的,不是夢,不是夢,真的有這把刀,回去,回信梁城,城內還有人在等著我。”
“誰在等我......”
記憶碎片斷斷續續的,她想不起來誰在等她了。
“你想起來了?”白晴頗為訝異地看著她。
但她轉念一想便覺得很離譜。識海受損這麼嚴重,七魄幾乎要給打散了,一晚上的時間就修復了?
她摸了摸下巴,暗自思忖,此前她見到林溪雪有祛除邪氣的手段,便猜想此人是否真是典籍中記載的真仙轉世。
如今來看,該不會真的是吧!
不依託外物,自行修復識海,這等手段根本就是聞所未聞。
“你別急,你先慢慢說,信梁城裡誰在等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能想起來我和人約在傍晚見面,但是我想不起來是誰了。”
“那你還記得為什麼和三元觀的那群牛鼻子起了衝突嗎?”
“為什麼起了衝突?”
“我......我記得我去取鑄造好的刀......然後宏衍子出現了,然後還有幻聽,我把宏衍子融了......”
林溪雪說話間很是慌亂,還有些顛三倒四的,顯然是記憶還沒理順。
“宏衍子出現了?他還沒死?你說你把他融了是什麼意思?”白晴瞬間警覺起來,但也覺得困惑。
“我不知道,他死了,我親手殺的,可是他在鏡子裡,他說我瘋了,可是我沒瘋!”
“他死了,我覺得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所以我把鏡子融了,他果然就不會說話了。”
白晴皺著眉,歪了歪頭。
聽了這番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她更不明白林溪雪想說什麼了,於是追問道:“這和你跟三元觀的牛鼻子起衝突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
“我融了宏衍子,然後有人要搶我的東西,我用一根帶火的鐵棒把祂趕跑了。”
“然後鋪子著火了,然後......然後......”
林溪雪試圖繼續回憶,但卻感到眉心一陣撕裂般的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