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雪聽完這牛壯的描述,覺得他這表現,確實和百里先生此前所說過的“撞客痊癒後覺醒神通”一般無二。

而且,牛壯所說的莫名其妙能聽懂馬的叫聲,其實她也有很多類似的體驗。

比如拜過天尊像之後,自然而然的能用控蟲哨操縱屍傀蟲,還認識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從未見過的文字。

因此,雖然她並非仙門弟子能夠感應邪氣,但僅憑經驗,也足以斷定這牛壯確是撞客無疑。

她開始結合多方提供的資訊,試圖對此作出解釋。

依據白晴所言,撞客本質上是邪氣入體,因為凡俗中人無法察覺到邪氣,所以起名叫做撞客。

可是,白晴也說過,南蒼界的天地靈氣雖然發生了劇變,使得靈氣和邪氣混同在一起,但在一般的環境下,邪氣還是非常微弱的。

若是這天地間到處都是邪氣,那撞客之人便不會是偶發個例,而應該是十分普遍的現象才對。

牛壯究竟為什麼會在這種邪氣微弱的環境下,還被邪氣侵蝕?

此外,按照林溪雪的觀察,凡是和邪氣相關的神通,往往都脫離不了造像和廟宇,或者某些特殊的法器。

她自己就有玉冊和法劍,雖然只有一次,但卻也實打實的拜過天尊的造像。

武增廟的大巫祝也供奉了滿屋子的泥像石偶,請來本主老爺的時候,也取出過一個造像古怪的銅製片狀法器。

就連那鐵匠薛錫,也有一尊老君爺的造像。

可是牛壯一路都和自己在一起,並未見她拜過什麼造像,也並沒有去過什麼不該去的地方,為何莫名其妙就邪氣入體了?

不對!林溪雪猛然意識到,牛壯其實還是脫離了自己的視線一段時間的。

昨日下雨,一行人前去行驛避雨,牛壯自己進屋換衣服的這段時間,是完全脫離了她的視線的。

而也就是在此之後沒多久,牛壯便突然昏了過去,陷入瀕死狀態,時間也對得上。

難不成是這行驛有什麼問題?

“牛大哥,我問你給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林溪雪的神色頗為嚴肅。

“中,恁問吧,只要是俺知道的俺全都說。”牛壯連連點頭答應。

“昨日在那行驛之中,你都做了些什麼?有沒有見到什麼可疑的東西,比如可疑的造像之類的?”

“造像?這俺麼看見嘞?其他可疑的東西,俺想想,好像也麼啥?”牛壯轉了轉眼球,仔細思考了半天,又確認了一遍:“真嘞啥可疑的東西也麼見到。”

“要說俺做了些啥,好像真沒做啥,就是擦擦洗洗,換了套衣服,就出來咧。”

林溪雪聞言皺了皺眉,神色凝重,再三確認道:“牛大哥,你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什麼可疑的物件嗎?”

“如果沒有造像的話,那長得奇怪的,你以前沒見過的奇形怪狀的東西,有嗎?”林溪雪又補充提示了一句。

牛壯急得臉都紅了,一個勁地猛撓脖子,訥訥道:“真的沒有,要是有嘞話,俺肯定能記起來,俺記性還是不錯嘞,不然咋認路?”

林溪雪點了點頭,道:“好,牛大哥,你別急,我沒有不信你的意思,就是再確認一下。”

她又有些困惑起來,她看著牛壯這副慌亂的神色,明白他所言大機率不假,況且他也完全沒有必要騙自己。

但如果牛壯所說的是真的,那也就意味著她之前的猜想有誤。

難道說,供奉這些詭異的造像只是邪氣入體的充分不必要條件?

供奉造像一定會邪氣入體,但即便不供奉,也有可能在滿足某種特定條件的前提下,也被邪氣侵蝕。

但這特定的條件究竟是什麼呢?

這馬頭明王說,因為牛壯是愛馬之人,所以要牛壯為祂建道場。

長著馬頭,自稱是馬頭明王的怪異存在;牛壯是愛馬之人同時,也是趕馬的馬伕;馬頭明王賦予牛壯能和馬交流的神通......

這三者之間的核心關聯點就是馬。

難不成,牛壯僅僅是因為愛馬,所以就被這馬頭明王盯上了?

因為愛馬,所以即使牛壯沒有拜過祂的造像,祂也可以透過某些特殊手段,直接侵蝕牛壯,賦予牛壯和馬匹交談的能力?

可是,天下愛馬之人眾多,難不成每一個愛馬之人都會被這所謂的馬頭明王盯上不成?

而且還有一個關鍵問題——被這些存在盯上之後,也許祂們可以在人不供奉造像的情況下,直接進行侵蝕,但這樣做絕不可能沒有代價。

假如直接侵蝕沒有代價,那造像完全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和價值,祂們看上誰了直接動手侵蝕就好了,何必還要人主動供奉?

所以,這種直接進行侵蝕的行為,一定有代價,而且代價還一定不小,所以不能輕易使用。

如果這個猜想也成立,那麼牛壯除了愛馬之外,到底還有什麼特質值得祂這樣做。

林溪雪覺得自己彷彿觸控到了問題的真相,但距離真相卻又總是有一絲隔膜,彷彿再進一步就能徹底揭開真相,但始終缺乏一個決定性的資訊和證據。

這種臨門一腳突然中斷的感覺,讓她不免又有些急躁起來。

但她才一急躁,馬上意識到自己現在沒有固神丹,劇烈的情緒波動很可能會導致自己再次陷入幻境。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第一時間將情緒平復下來,這才繼續詢問牛壯的情況。

“牛大哥,你現在除了能聽懂馬兒說話,還有什麼別的異樣,比如說頭暈噁心,神思不寧之類的不舒服的感覺?”

“不舒服,倒也沒有,就是聽著馬兒說話心裡瘮得慌,還有俺舌頭可疼!”牛壯說著便將手指伸進嘴裡,撫了撫舌頭,帶出一絲沾血的唾液。

見到這帶血拉絲的口水,林溪雪實在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不過,她雖然覺得有些噁心,但畢竟牛壯只是粗人一個,這麼多天的相處中也對趕馬盡心盡力,她倒也不會因為這個太過計較。

“舌頭疼這個倒是不打緊,可能是你昨天抽搐的時候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林溪雪忽然明白了昨天為何牛壯會先吐白沫,隨後吐血沫的,想必就是因為咬破舌頭,白沫被染色了。

“但如果你出現了頭暈噁心,眼前頻繁出現幻象之類的癥結,務必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她話鋒一轉,鄭重告誡牛壯。

“俺懂咧,俺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和白仙師!”牛壯用力的點頭,彷彿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別!”林溪雪立刻阻止了他的行為。

“告訴我一個人就行了,千萬不要在白晴和許芷逸面前,提及有關這馬頭明王的事情,否則可能會對她二人產生不利影響!”

“一個字都不要提,記住了嗎?”她異常嚴厲的警告道。

牛壯望著林溪雪眼中突然騰起的煞氣,張了張嘴,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她在容家村的所作所為。

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如果自己真在白仙師和許妹子面前提起這件事情,林溪雪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林妹子恁放心,俺誰都不告訴,只跟你一個人說,只跟你一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