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雪此刻雖然不能去探查三元觀,也不能貿然去尋那城隍廟的廟祝,不過卻還有件事情她現在就可以前去解決的。

此前她曾託城中的梓人館修繕陵湖村的武增廟,也不知兩個月過去,進展究竟如何了。

她離開房間,吩咐府內丫鬟照顧好許芷逸,便戴上面紗,去向城中的梓人館走去。

也許是天色已晚的緣故,梓人館的門戶已然緊閉,只能透過窗戶紙看得櫃檯上燃著一盞有些搖曳的油燈。

她輕聲叩了叩門,但卻沒人回應,但她分明看得油燈旁坐著一個身影,她皺了皺眉,又重重地叩了叩門,這次終於有人應門了。

“您來得不巧,本館近些日子都不接單了,勞您白跑一趟,請回吧。”

林溪雪隔著門一聽這腔調,便知道這是之前接待她的那位掌櫃。

“有勞掌櫃,之前我請貴館修繕陵湖村的廟宇,不知現在進展可還順利?”她隔門喊話。

掌櫃將門開了個小縫,確認來人無誤後,這才將她迎入館中。

“姑娘,不瞞你說,這廟宇修繕一事,只怕是難了。”

也不知為什麼,林溪雪覺得這掌櫃對她說話的語氣忽然生冷了許多。

若只是態度不佳也就算了,但這掌櫃此前收錢的時候明明信誓旦旦保證沒問題,現在為何又說修不了?

她的面色也冷了下來,道:“掌櫃此言何意,我可是一次性付清了所有的銀錢,莫非是見我是女子好欺不成?”

“哼!若非是姑娘,少東家如何會陷入陵湖村這等險地?”這掌櫃冷哼一聲,語氣中怨氣頗深。

“掌櫃有話不妨明言。”

林溪雪沒興趣承受這種無厘頭的怪罪,索性讓著掌櫃說清楚。

“好!”這掌櫃聽聞此言憤怒更盛,鼻息將鬍子吹得亂飛,後槽牙咬得嘎吱嘎吱響。

“我不知姑娘你是如何蠱惑少東家的,少東家素來放浪形骸,但接了你這單子之後就跟中了邪一樣,非要親自去陵湖村督建。”

林溪雪心中大感無語,這紈絝單方面對我有意思,想要盡力完成我的囑託,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事先也不知道他要去啊?

再說他去督建,怎麼又身陷險境了?

“他自願前往,與我何干,我又沒指派他去,況且怎麼陵湖村怎麼就成了險境了?”

“前不久,少東家引燃了救命用的訊號彈,老爺當即派了家中門客武人前去營救,但這些門客全都沒能回來。”

“沒多久,信梁城便宣佈戒嚴,嚴禁任何閒雜人等出入,老爺重金召集了一批勇夫,但卻無法出城。”

“老爺她本就因為許家二小姐出走,婚約作廢一事上火,現在少東家更是音訊全無,生死不明,一切都是因為姑娘你指派的單子!”

掌櫃指著林溪雪,眼睛瞪得溜圓,說得唾沫橫飛。

“你知道嗎?”林溪雪一步邁出,身形如鬼魅般出現在掌櫃身後,橫刀已然架上了他的脖子,“我很不喜歡被人指指點點。”

“更不喜歡遭受這種無端的問責。”她俯身貼近掌櫃的耳邊,看似溫柔的聲音中卻是透著凌冽殺意。

“單子是你們接的,人手是你們指派的,價格是你們開的,現在要把突發情況怪罪在我身上。”

“我一般將這種行為稱之為,遷怒。”

掌櫃被林溪雪的語氣嚇得癱軟,一時間甚至想不出求饒的話來。

下一刻,橫刀出鞘,寒芒乍現,但揮刀的手卻驟然停在了半空中。

林溪雪挽刀反握,拿著刀鞘的手扶在額前,掙扎著推門便跑,眨眼間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不知跑出多遠,從一戶人家門前捧起一大汪清水,潑在臉上。

她仰起頭,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晶瑩的水珠順著白皙的頸子滑落,濡溼了領口,宛如月光下孑然獨立的玉偶。

也不知在原地呆站了多久,她終於再次冷靜下來了。

這掌櫃不分青紅皂白的遷怒行為自然是可惡至極。

但,罪不至死。

反倒是這武增廟的事情讓林溪雪頗為頭疼,本以為此事不會再有什麼變故,沒想到又橫生枝節。

不過,有件事情讓林溪雪有些想不明白。

上次自己在信梁城中惹出亂子,那三元觀的道士瞬間便趕到。

現在信梁城和距離不遠的陵湖村彷彿都有什麼頗為不妙的事情發生,為何這群道士的身影不見了?

既然是雲州敕封國教神霄一脈的道觀,平時受百姓香火供奉,此刻不是應該出面解決問題嗎?

城隍廟的廟祝也許會知道些什麼,只是自己現在不好去找他。

這陵湖村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為何會讓那紈絝顧宇發訊號彈求救的?

她對這紈絝的死活全然不在乎,但她承諾本主老爺,要重新為他修繕廟宇,眼下修繕中途出了變故,她不能不管不顧。

此事,還是得她親自前去探查一番才好。

她來到城牆邊上,提起裙襬,一躍而起,接連踏牆借力,找準城頭弓兵眨眼時的視覺死角,一個閃身便越過城頭,穩穩的落在城外。

自她得了五煞陰雷圖後,肉身強度早已今非昔比,原先做不到的事情現在已是毫不費力。

她找準了陵湖村的方向,足尖輕點,整個人便躍出數十丈,與其說在地上飛奔,更像是貼在地上疾飛。

沒過多久,她視野中便出現了那片熟悉的竹海,但在這竹海之外,她卻見到了一圈熟悉的橙黃色的粉末。

她停下腳步,俯下身子,將這粉末向鼻子附近扇了扇,果然有一股臭雞蛋的氣味,正是雄黃粉無疑。

這雄黃粉內側還有一大批密密麻麻的蜷縮在一起的蟲子屍體。

林溪雪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這信梁城戒嚴和行屍有關,沒想到源頭居然在這陵湖村?

她皺了皺眉,跨過雄黃粉,繼續向竹林深處前行。

這竹林看似彎彎繞繞,難以跑得快,但這富有彈性的竹子反倒成了她借力彈射的落腳點,她前進的速度不降反升。

但她跑著跑著,突然聽到一陣“咔嚓咔嚓”的甲殼碰撞聲。

她莫名覺得這聲音有幾分熟悉,但她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見一道黃黑相間的長條形事物向她的耳邊疾射。

但她此刻出手何其迅猛,這等事物哪裡能暗算的了她。

她一踏腳下毛竹,借力反向飛出,左手從虛空取出分光斷夜,右手順勢拔刀,藉著慣性翻轉,凌空斬出一道滿月般的刀光。

這黃黑相間的事物發出“吱咯”一聲慘叫,便被斬作兩截,摔在地上。

斷成兩截的的身體不停捲曲又舒張,好像被撈上岸的魚一般,不斷拍打著地面,切面滲出黃褐色的粘液。

林溪雪看清這落在地上的事物,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