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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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糾自查,說得好聽,只不過是為了掩蓋綠農那些違法違規行為,這一千萬,算是買時間的錢,等我這邊收拾好了,該掩蓋的掩蓋好,你再來查,但等那時候再去查,你會發現你看到的會是一個乾乾淨淨的綠農,怎麼都查不出大問題。
權振東甚至可以想到最後結果,推個員工出來,背個操作失誤的鍋,而那名已經死亡的員工,正是現成的,對於失去了一個主要勞動力的家庭來說,更多的經濟補償才是最現實的,權振東相信綠農那邊肯定能用錢做通逝者家屬的工作接受這個不公平的說法。
一個人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生命,家庭也因此支離破碎,死後卻還要承受汙名,也許家屬為了生活願意低頭妥協,但誰又想過,那位無辜的逝者到底願意不願意。
有人會說,人都已經死了,多拿點錢不才是最實在的嘛,是啊,人都已經死了,就算你問他,他也已經無法再開口回答你的問題,但問題的根本,難道不是他的命該值多少錢,而是他願不願意死亡嗎?
又有哪個人想要去死的,甚至還得在死後,替害死自己的罪魁禍首背上罵名的。
權振東不會答應,賠償必須到位,汙名也不能背,讓那些罪魁禍首得到應有的代價,這才是該有的公義。
蔣金龍終究還是太過於想當然了,他原以為,綠農在發生如此惡性事故情況下,肯定會自亂陣腳,再加上他和區裡的施壓,肯定能對綠農造成嚴重的打擊。
實際上確實也對綠農造成了打擊,但這打擊明面上只對股價和錢上有些許影響,股價這個東西,等輿論一過,再放點利好訊息,還是能拉回來,畢竟目的也不是真要把綠農打死,甚至到時候還得回過來拉綠農一把,至於錢,千八百萬對於綠農這樣的企業來說,不說是九牛一毛,但也確實遠遠達不到傷筋動骨的效果。
綠農能發現到現在的規模,又怎麼可能是蔣金龍這麼輕易就能拿捏的。
蔣金龍率先對綠農下手,錢國昌只是順勢把權振東拉了過去,所以綠農的反擊全部都是針對蔣金龍的,就這麼一步棋,直接把蔣金龍將在了那裡,而且現在尚且還不知道陳波濤和他背後的許書記,會為了綠農做到什麼程度,如果再加上陳波濤的壓力,那蔣金龍現在就太過被動了,搞不好這次綠農只是傷些皮毛,而蔣金龍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會議桌上的幾個主要角色,蔣金龍陰晴不定,錢國昌穩坐釣魚臺裡外不虧,陳波濤則是一臉陰沉地等著蔣金龍表態,剩下都是眼觀鼻口觀心。
所以,權振東再一次站了出來。
“我覺得綠農這個態度就很有問題啊。”
權振東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阮力波。
雖然此時阮力波是站著的,看向權振東時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但碰上一臉淡然的權振東,莫名的感覺落了下風。
“我黨治國,一向以人為本,把人民的利益作為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現在事故已經造成一人死亡,多人重傷,幾十個無辜村民正在醫院接受治療,還尚不清楚還有多少村民需要檢查,財產損失有多少,你們郭總不想著如何安撫受害村民,如何表達歉意,還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社會責任感,說什麼自糾自查。”
“砰!”
權振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發出巨大聲響,將在座的人都嚇了一跳。
“你們綠農平時就這麼做工作的嗎?”
阮力波沒想到這個他沒照過面的年輕管委會幹部,上來就對著自己開火,一點面子都不給留,也拉下了臉,說道:
“我不知道你是管委會的哪位領導,但是,不管是哪位領導,有些話也不能亂說啊,你知不知道我們綠農每年為虞關區提供了多少稅收,又提供了多少就業崗位,這些社會貢獻,可不是你說沒社會責任感就沒社會責任感的。”
權振東冷笑:
“依法納稅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盡義務也算是社會責任感了。”
權振東在這裡偷換了概念,卻也把阮力波說的啞口無言,你也確實無法辯駁權振東說的不對。
“如果綠農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我覺得我們有必要以管委會的名義,向區裡申請應急管理局,安監局,稅務局,甚至是紀委等相關單位派出調查組,對綠農這次洩漏事故,對綠農整個企業進行一次徹查。”
按照程式,綠農這次事故是肯定要有相關部門進行調查的,但這只是正常程式,如果說綠農能夠上下打點好,那這次調查程式將只會走個過場,再由管委會內部進一步對綠農進行細查和監督整改,蔣金龍想主導的也是這一部分的監督調查。
但如果管委會統一意見,主動申請各部門介入,而且還是徹查,那隻要區裡還需要用蔣金龍這個班子,還要這一屆的管委會,就不可能做出否決管委會自打臉面的事,這樣的調查組一旦形成,勢必要給綠農查出點問題來的,而且不會是什麼小問題,不然交代不過去,阮力波也知道,綠農絕對是經不起這麼查的。
蔣金龍也知道綠農怕這個,但他作為管委會一把手,一旦由他提出來,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也意味著拿自己的前途跟綠農死磕了,因為區裡最終目的是將綠農樹立成典型,然後穩步推進對工業園區進行改革,而不是要搞垮綠農。
這個事情蔣金龍不能提,其他人不會提,蔣金龍又需要有人來提,權振東註定要對上綠農,所以他也不怕得罪綠農,站出來給蔣金龍搭了這個臺子,但不管怎麼看,蔣金龍這次付出的代價都不會小。
權振東甚至希望蔣金龍能夠正面硬剛,但他也知道這不現實,不然也不需要他跳出來做這個惡人。
“蔣書記,管委會這做法有點讓綠農寒心了吧。”
阮力波有些鬆動,但面上氣勢不能丟,將壓力轉給蔣金龍。
“五百萬怎麼算都不夠,一千萬,綠農先拿一千萬出來,後續視情況再補,成立專項資金賬戶,用於事故善後工作,郭主任,你們財政辦負責監管資金使用情況,後續綠農也需要配合管委會調查,該整改的必須整改。”
蔣金龍想了想,還是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這基本也是最後能夠定下來的方案了。
“我需要去請示一下郭董。”
阮力波此時都懶得給雙方留體面了,說完便徑直走出了會議室聯絡郭浩去了。
阮力波出去打了五分鐘的電話,會議室內也安靜了五分鐘,一直到阮力波重新返回會議室。
“郭董同意了蔣書記的方案。”
阮力波沉著臉,冷冰冰地說。
在原本的計劃中,蔣金龍今天極有可能是要吞下苦果的,但卻出現了權振東這麼一個變數,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說另有依仗?
阮力波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此刻正安靜坐在會議桌下首,彷彿沒什麼存在感的權振東,怎麼也想不到,開會這麼多人,被一個小年輕給殺瘋了。
“那麼,就散會吧,老劉,你去安排好村民代表的接待工作,阮總和郭主任移步我辦公室,商量一下賠償上的細節吧,錢主任也參與一下不?”
蔣金龍蓋上自己的茶杯蓋子起身宣佈會議結束。
“我就不了,還是以蔣書記為主導吧,等一下北鄉鎮劉副鎮長也要過來,我正好跟他先碰個頭。”
錢國昌笑著擺了擺手,拒絕了蔣金龍的提議,今天他的收穫已經超過預期了,權振東看透局勢的能力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是心情最好,也是最放鬆的一個。
蔣金龍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拿著杯子夾著筆記本就快步離開了。
權振東等著會議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收拾好壓根就沒寫多少會議記錄的筆記本和筆緩緩起身,卻看到阮力波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去蔣金龍的辦公室,而是在會議室的門口等著他。
“鄙人阮力波,不知道這位領導貴姓?”
阮力波這時已經沒了會議上的針鋒相對,反倒是一臉的笑意盈盈,拿著一張名片遞了過來。
權振東接過那張設計簡約的名片看了看,上面只有阮力波的姓名和聯絡方式,連職務都是乾乾淨淨,看來是個相當自信的人,只有自信的人,才會不需要用各種頭銜來點綴自己。
權振東抖抖名片,夾進了筆記本里,說道:
“以剛剛阮總在會上的表現來看,綠農在虞關區應該算得上手眼通天,要是到現在都還不清楚我這個今天才報到的管委會新人的底細,那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免貴,姓權,權振東,體制新人一個,以後在園區,還請阮總多多關照。”
權振東敷衍似的跟阮力波握了握手,便離開會議室朝三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