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壇鎮政府,或者準確說金副鎮長的這頓操作,一下就把這次的考察行程給打亂了。

其實這也容易理解,王文錦規規矩矩地按照流程聯絡了這邊的招商引資辦,因為這邊並不重視錦輝,交到了王壇鎮政府這邊,想來這個金副鎮長多半在王壇鎮也不是非常的得意,最後落到了他的手裡,在這之前,錦輝這邊甚至跟這個金副鎮長都沒經過像樣的溝通,這金副鎮長估計連錦輝具體是什麼情況都不清楚呢。

這要說起來也是王文錦沒做好提前的準備工作,你現在再想要找別人,可就有些難了。

權振東只能說,王文錦大局觀上也好,管理能力上也好,那肯定是有能力的,畢竟是名校畢業的嘛,但在國外待久了,對國內體制情況是一點都不通。

現在這金副鎮長一走,王文錦都不知道該去找誰了,只能安排人先回酒店了,權振東這次也是公差,不願意佔錦輝的便宜,辦理入住的時候,還是拿了自己的一卡通,也幸好雖然是星級酒店,但普通的房間也不算貴,不然費用都得超標了,回頭權振東還得自己往裡搭錢。

“一點住宿費用,你至於嗎?錦輝請你們來,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

進了電梯,王文錦對權振東的假正經表示了不屑。

“防微杜漸吧,我們也有出差補貼,用不著自己掏錢。”

權振東笑了笑,普通標間與王文錦的豪華套間不在一層樓,晃了晃手中的房卡: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後面如果還有什麼安排,電話聯絡吧。”

王文錦點點頭。

他們三人開了兩個房間,作為領導,權振東自然是撈到了單人住一間的特權,因為中午喝了點酒的緣故,權振東洗了把臉,躺在床上就有些暈乎乎的,正當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時候,放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嚇得他猛地一激靈坐了起來,心口撲通撲通直跳。

權振東以為是王文錦的電話,拿起一看,卻是一個來自虞關區的陌生座機號碼,看打頭的數位,像是哪個機關單位的。

權振東搓了搓臉,讓自己精神了一些,才拿起手機接起了電話:

“喂,你好,我是權振東。”

“你好,權振東同志,我是虞關經偵處高國樑。”

電話裡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權振東一愣,有些奇怪經偵處那邊為什麼會突然給自己打電話,自己似乎沒跟什麼經濟犯罪案件有什麼關係啊,不過人情交際的本能還是讓他立即露出了笑臉:

“哦,高隊,你好你好,我是權振東,不知道這次打電話給我是?”

權振東這會壓根就沒意識到,他還真跟一個經濟犯罪案件有關係,那就是剛剛發生沒多久的綠農案,還是他親手曝光的,只不過他不想參和後面的事,下意識地忘記了。

“剛剛聯絡錢主任說你在外面出差,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不過因為事關重大,還是想著給你打個電話,有些事想請你幫忙。”

高國樑話說的很客氣。

“沒事,有什麼事你說。”

權振東這會有些反應過來到可能是跟綠農案有關,雖然不想碰,但既然找上門來了,也沒有刻意推脫的道理。

高國樑輕咳了一聲,開始說起了自己的來意:

“接下來我跟你說的內容,程式上面是有些違規的,等回來可能需要你補一份保密協議,事情是這樣的。”

權振東雖然跟綠農案的爆發有直接的聯絡,但從原則上來說,現在的權振東已經跟案件無關了,因為案情重大,權振東是無權知道現在的案件情況的,只不過高國樑這時候也是沒辦法了,跟上級彙報情況後,出於對權振東的信任,於是才有了現在的這一通電話。

而高國樑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卻讓權振東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想法,已經快到末路的郭浩,決定願意配合交代問題,比如高國樑非常想要得到的那個賬本,但卻提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要求,那就是要先見一見讓他栽了的人,也就是權振東。

當然郭浩並不知道這個人就是權振東,他甚至都沒記住權振東的名字,只知道是一個剛剛入職管委會的小人物,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不甘心得抓心撓肺,想要見一見這個人,不然死都不瞑目。

而郭浩願意交代問題,也是因為案件有了重大突破,當許向東在辦公室被紀委帶走,正式雙規,成了綠農案的轉折點。

之前說過紀委方面,王建方已經派人開始調查許向東的侄子,而調查結果,卻讓人瞠目結舌。

許向東的侄子叫許聞,是許向東大哥的兒子,在虞關區經營一家菸酒商行,因為有個副書記叔叔,生意自然是一帆風順,眾所周知,菸酒一直都是國人送禮的硬通貨,企業平時對菸酒的消耗也不在少數,許多人為了討好許聞,或者想透過許聞跟許向東拉上關係,平時用到的菸酒都是在他那邊購買的,說白了,跟送錢差不多。

所以年僅二十多歲的許聞,就賺到了別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開豪車住別墅,成天花天酒地,在虞關區名聲在外,誰都知道許向東有這麼一個侄子。

而其實最開始的時候,許向東並看不上這個年紀輕輕就遊手好閒的侄子,只不過因為許向東大哥的關係,才沒有放手不管,但其中也是經常在眾人面前訓斥這個侄子。

許向東寬待侄子,這裡面當然也是有故事的,也是個很老套的故事,許向東一家兄弟姐妹不少,許向東是老二,上面一個大哥,下面還有三個妹妹,他父母那個時代,孩子多是一件光榮的事,但容易把家庭經濟給拖垮,許向東小時候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溫飽都是問題,就更別說孩子讀書上學了。

而眾多兄弟姐妹中,也就只有許向東和他大哥是讀書的料,他大哥學習甚至比他還好,但家庭的經濟條件,最終只能負擔一個人的學費,最終,許向東的大哥作為老大,放棄了上學,將機會讓給了弟弟,當時收拾了點行李就出去打工去了,就連後面許向東的學費都是他大哥在外打工掙來的。

因著這個原因,許向東十分感激大哥,事業有成之後的許向東一直在幫扶著自己大哥一家,對侄子許聞的容忍度自然也是相當的高。

但當時許向東跟許聞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的好,而許向東與許聞關係轉變的節點,在許聞突然跟一個女人閃婚以後。

最開始,紀委調查組並沒有對這個叫向蕙的女人引起關注,重點的調查物件還是放在許聞身上,從許聞名下的個人財產和人際關係調查發現,許聞的經濟情況並沒有太大的異常,名下僅僅只有一車一房加上一家菸酒商行,算下來幾百萬的資產,這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經濟水平算得上很不錯了,也符合普通菸酒商行老闆的身家。

可問題就在於,這太正常了,這種正常,放在許聞身上就有些不正常了,你可以想象,在許向東的面子下,虞關區有多少的企業,有多少想託關係的人從他手上拿菸酒,完全不符合該有的流水。

於是,調查組的目光就放在了那個年輕,而且漂亮得有些過分的女人身上。

這不查還好,一查真嚇一跳,向蕙的名下,有三輛豪車,四套別墅,最高的價值三千萬以上,單就這,向蕙的身家就已經超過起碼五千萬了,而且向蕙現金賬戶上還有兩千多萬的現金存款,最關鍵的是,有一個賬戶每個月固定會向向蕙的賬戶上匯過去五十萬現金。

順著這條線,最後查到,那個向向蕙匯款的賬戶,雖然不是郭浩的,但實際卻是郭浩安排的。

這一發現立即讓整個調查組興奮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找到突破口了,當天就對許聞和向蕙夫妻倆進行了傳喚。

這個向蕙倒是心理素質過關,不管調查組怎麼詢問,都保持著一副雍容華貴的貴婦模樣,什麼都不肯說,但許聞就有些不堪了,幾下嚇唬,交代出了不少東西,讓調查組聽完大跌眼鏡。

原來許聞和向蕙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兩人從結婚到現在一直都是分房睡的,向蕙也從來都不管許聞在外面花天酒地,兩個人的婚姻,根本就是許向東一手安排的,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許向東每次留宿,實際都是留宿在向蕙的房間。

這個漂亮女人,實際是許向東的情人,也是他的利益代言人,這有些出人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有了許聞的供詞,調查組就有了調查方向,然後,源源不斷的證據被查了出來,向蕙的苦苦支撐也失去了意義,情況一經上報,紀委在跟向紅星和靳學來溝通後,立即對許向東採取了措施,進行了雙規。

許向東的雙規,壓力一下就給到了郭浩身上,郭浩也有些頂不住了,提出了那麼個要求,於是才有了高國樑這次的電話。

“好的高隊,我明天一早就回虞關,肯定準時到。”

權振東應下高國樑,結束通話了電話,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沸沸揚揚快兩週的綠農案,似乎就要接近尾聲了,也不知道後面會引起多大的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