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小權與張局長認識?”

人都已經到面前了,再端著就有些不禮貌了,作為目前管委會實際上的主事人,也連忙上前了一步,先是對著權振東問了一句,然後又用雙手用力握了握張鳳琴,又因為男女有別,也跟權振東一樣,立即鬆開:

“感謝張局長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張局長的到來,對管委會,對園區意義重大。”

錢國昌與張鳳琴在這之前只是聽說,也沒有見過面,並不熟悉,所以也只能說些這種官話套話了。

“前幾天在區裡開會的時候見過一面。”

張鳳琴笑著說:

“對於權主任這麼年輕,就能做出如此成績,我也是很佩服的。”

要是按照級別上來說,張鳳琴在權振東這年紀,其實並不比權振東要差,甚至是比權振東要高的。

但是張鳳琴進入體制的契機,是依託於她所在的那個特殊政黨,九三學社。

九三學社是受五四運動精神影響下成立的特殊政黨,以科學技術界高中級知識分子為主的政黨,以科學,民主為宗旨,社員超過二十萬,遍佈全國,是我國重要的政黨之一,在經濟,科技,教育等方面都具有很深的影響力。

張鳳琴就是以九三學社的背景參與政治,從一名普通教師進入教育局,後下基層任副鎮長,如果不是因為家庭關係破裂引發的一系列打擊,張鳳琴的仕途在九三學社的庇護下絕對算得上順風順水,可能現在已經是副市長了。

所以雖然說張鳳琴下過基層,但也沒有面對過太過於險峻的局面,而權振東以一個體制新人的身份,短時間內在虞關區攪動起這麼大的風雨,甚至給虞關區政治格局的轉變提供了契機,張鳳琴說一句佩服,也算得上是真心。

“可當不得張局長這麼誇,只不過適逢其會,也是運氣好和領導照顧,不管是蔣書記還是錢主任,都在我的那些功勞中有著不可磨滅的作用,最後好處卻是我一個人得了,受之有愧啊。”

權振東露出了一個慚愧的表情:

“當初要徹查綠農,可是在蔣書記的竭力支援下進行的,蔣書記可是替我頂下了大部分的壓力,領導們的罵,可是蔣書記替我捱了的,哈哈。”

權振東現在需要的是低調,最好是很長一段時間不要出現在別人的嘴裡,所以他不介意讓蔣金龍在綠農的事件中多佔一點功績,反正好處已經拿到手了,如果蔣金龍的訊息渠道未來真的是張鳳琴接手商務局,那蔣金龍絕對樂意在未來領導面前多露個臉的。

至於錢國昌,他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他的主任位置要落空,還把管委會當成自己的基本盤,所以也無所謂能不能與張鳳琴扯上什麼關係。

這麼想想,權振東還是挺可憐錢國昌的,從頭到尾,錢國昌似乎並沒有犯什麼錯,反而因為他想借著綠農的事故打擊蔣金龍,變相推動了對綠農的調查,從這方面來講反而是有功勞的。

但折騰了半天,別說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得到的好處反而還比不上一個已經躺平了的蔣金龍,實在有些太過於戲劇化了。

不過這也正常,因為錢國昌的立場著實有些搖擺不定,蔣金龍那是絕對忠於向紅星的,只不過這次鬥爭失敗了,靳學來也不可能光借綠農就能一棍子把向紅星打死,哪怕可以,他也不會這麼做,二把手下克上一把手,這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現,蔣金龍去商務局想來也有安撫這方面的考慮,而且蔣金龍在商務局也翻不起什麼浪來。

至於錢國昌,為了主任這個位置,他選擇了與江有方,也就是作為外來派的靳學來合作,但事實上並沒有拿出他該有的表現,又想借著靳學來的關係對付蔣金龍,又不想將向紅星那邊徹底得罪死,所以結局註定是要被拋棄,除非他現在能拿的出足夠的籌碼作為投名狀,不然不管是向紅星還是靳學來,都不會替錢國昌多說一句話。

而實際錢國昌的臭手是接連不斷,在明知道靳學來一直在關注權振東,剛提拔完他,你就迫不及待地搞小動作。

只能說錢國昌很聰明,嗅覺很敏銳也很隱忍,但在站隊這件事上確實差了點意思。

權振東突然替蔣金龍說話,又將最近已經在管委會沒什麼話語權的蔣金龍再次推到了臺前,讓蔣金龍深深看了一眼權振東,不過也沒有拒絕權振東的好意,只是謙虛地說:

“在我的管轄範圍內,出了這麼惡劣的事件,我要是不想著調查,還隱報瞞報,那都叫沒有良心了,我當時都已經做好辭職的準備了,就是要跟違法犯罪的行為鬥爭到底。”

蔣金龍這話說的是臉不紅心不跳,讓錢國昌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就好像他的所作所為此刻幾句話之下,都被安在了蔣金龍的頭上,但是有張鳳琴在,他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上去說我才是背後那個推動調查綠農的人吧。

第一,對於張鳳琴來說,誰是那個推動人對她來說並不關心,也無所謂,因為在權振東的光芒之下,是誰都沒有用,第二,你說了又能怎麼樣呢,除了體現你心眼小之外,沒有任何作用,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錢國昌目光森冷,盯著權振東的後背,權振東似有所覺,轉頭看了一眼,也不在意,對著錢國昌笑了笑,你能做初一,就別怪別人做十五。

權振東折騰羅明亮不過只是開胃菜,只是表明了一個態度,想要拿捏我,靠一個羅明亮可沒什麼用,現在這一手,才是真正的反擊。

手段很簡單,就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否定你的功績,只要蔣金龍認了,那你就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只要蔣金龍還沒調走,你哪怕到現在也是在蔣金龍的領導下開展工作,說蔣金龍有功勞也沒什麼問題,那蔣金龍會認嗎?當然會認,他跟錢國昌是沒交情的,甚至是有仇怨的,蔣金龍到管委會一直無法很好地召開工作,這其中錢國昌可是功不可沒。

只不過因為綠農的事情,蔣金龍為了避免自己真走到引咎辭職的地步,捏著鼻子與錢國昌合作了一把,現在事情都過去了,而且蔣金龍這段時間成了管委會吉祥物,你真當他心裡沒有氣?現在有機會踩錢國昌一腳,還對自己有好處,你說他樂不樂意?

調查綠農的事情,很多細節眾人是並不清楚的,當著錢國昌的面,把他的功勞安在蔣金龍頭上,錢國昌自己也不否認,而且向紅星和靳學來都打算放棄錢國昌,那這功勞,大機率就會安在蔣金龍頭上,而且以後錢國昌無法上位也有了理由。

而且,錢國昌到現在都還是被矇在鼓裡,恐怕得等到江有方的任命檔案下來,錢國昌才能明白過味來,可想而知等那個時候,錢國昌心裡會產生多大的陰影,多年的隱忍只不過因為一時的急切,而毀於一旦。

劉元傑一直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發生,有些不明白權振東為什麼要如此直白地得罪錢國昌,等看到蔣金龍欣然接受權振東的好意,甚至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為了調查綠農做好了辭職的準備,才有些回過味來,心頭不免悚然一驚。

他是知道錢國昌當不上這個主任的。

簡單的兩句話,沒有提前說好,臨時的配合,卻給錢國昌挖下了這麼大的一個坑,一針見血,足見權振東對局勢看得有多透徹,對人心的把握有多精準,就是這一手有些太狠了。

劉元傑從這一刻開始,對權振東產生了深深的忌憚,他覺得江有方讓他提前把蔣金龍未來的去處透露給權振東有些過於草率了。

權振東不知道眾人的心思,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在把蔣金龍推出去後,悄然退後到了人群之中,將與張鳳琴交流的舞臺留給蔣金龍,而他,則是要等錦輝的到來,才會重新上臺當主角。

“張局長,讓客人在外面吹風可不是我們管委會的待客之道,來,快請進,先去裡面喝杯茶休息一下,也請張局長多對我們的工作提出意見,將您在基層寶貴的工作經驗分享給我們。”

蔣金龍熱情地虛引著,示意眾人讓開路,請張鳳琴進去坐一坐。

不過張鳳琴卻是看了看手錶,笑著說:

“時候也不早了,今天的主要任務還是錦輝的接待工作,咱們都是虞關區的主人,錦輝才是我們的貴客,可不能讓貴客來了,我們卻在裡面喝茶。”

說著,將頭轉向了權振東:

“權主任,錦輝安排是幾點到管委會?”

“行程安排是上午九點到管委會。”

權振東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四十多分了,剛剛與王文錦聯絡過,大概再幾分鐘就到了,現在進去確實也折騰了:

“剛剛與錦輝方面聯絡了,應該不過五分鐘就該到了。”

“那就勞煩張局長一起在外面多等等了。”

蔣金龍笑著說。

而隨著權振東說錦輝的人快到了,準備迎接的人也隨之一肅,不管是錢國昌還是劉元傑,也都停止了心頭的胡思亂想,現在錦輝才是管委會的第一件大事,得分清楚輕重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