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妙蓮,錦潼皮笑肉不笑地環視一圈,另換話題:“各位嬤嬤將手頭事務與本夫人分說明白。”

看著錦潼三言兩語就將沈妙蓮支去家廟,四個管事嬤嬤心中警鐘大響,皆都極謹慎詳細地向錦潼彙報各項細務。

錦潼聽了足有半個多時辰,才將手中茶盞往桌上輕輕一放,細聲慢氣地先問管廚房的曾嬤嬤:“這兩個月要麼是家裡辦喜事大宴賓客,要麼是本夫人病著,廚房用度比平時多上數十倍也是正常,可曾嬤嬤能不能向本夫人解釋一下,這府裡連本夫人在內266口人,是如何兩個月吃掉五百擔精米的?又是多麼金貴的精米,一石竟然需要到二十四兩銀子啊?”

“夫人有所不知,七爺習慣吃御貢胭脂米,所以府中向來備的都是御貢胭脂米。今年寧安那邊年成不好,米價比平時貴上足足一倍。七爺結婚時擺了三天喜席,請了足有三百來桌,所以這個月米的用度才會如此多。”曾嬤嬤眼神閃爍地狡辯。

錦潼笑眯眯做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本夫人倒是聽說過,之前的西平侯力能扛鼎,一頓能食半鬥米。如今看來我們侯府眾人外加往來賓客無論男女老幼,皆是如西平侯般的英雄,一頓也能食半鬥米。嘖嘖嘖,可惜本夫人未能親眼所見實在遺憾!曾嬤嬤,要不您吃個半鬥米,讓本夫人見識見識、開開眼界可好啊?本夫人也不計較你一介家奴不知輕重,僭越身份吃御供胭脂米的罪行!”

一斗米大約是12斤,曾嬤嬤下輩子投胎成一頭豬才能完成任務,這輩子是可不能的咯!

再說了,這年代等級森嚴,御供胭脂米,二品以上官階和誥命夫人方有資格吃,官階不夠私自偷吃的,認真計較起來,可是要問罪的哦!更何況曾嬤嬤只是一介家奴,連良民都算不上。

曾嬤嬤越聽越不是味道,知道錦潼不好糊弄,怎奈何這些年和沈姨娘把控膳房,貪汙的銀子已經落入口袋與沈姨娘分了。

她早年守寡,只有一子,之前仗著老夫人心慈,幫兒子脫了奴籍做了良民。她貪汙的銀子都是給兒子置辦產業了,要她坦白拿出來那是決計不可能,只得絞盡腦汁辯解:“夫人,不是這樣算的,我們侯府日常...”

錦潼俏臉帶煞,將手中茶盞直往她腦門上摔過去,打斷曾嬤嬤的辯解:“蔡嬤嬤,拿著膳房賬本,和凝紫去供我們府裡膳房的商家一一核對!武寧家的,你和素白一起去廚房,清點廚房所有物品。”

曾嬤嬤頂著一頭淋漓的茶水,腦門上還粘著幾片茶葉,不敢用手抹乾淨,只嚇得跪在地上磕頭:“夫人,老奴……”

錦潼皮笑肉不笑地說:“曾嬤嬤,別磕頭了!等賬目來了真相也就大白,看在你還幫本夫人買了十二斤七兩上好血燕的份上,若是冤枉了你,本夫人親自給您端茶道歉!”

曾嬤嬤只覺全身痠軟,那血燕她根本沒買,就給了山海奇珍齋賬房五十兩銀子,讓他幫忙做了張假賬單和幫著轉賣她去倉庫領的十斤血燕。

其餘三個管事嬤嬤噤若寒蟬,看著錦潼有意無意地看著那一疊身契,知道錦潼這是要動真格了!

“本夫人聽說平寧侯爺用軍法治家,還以為侯府必定和鐵桶一般,滴水不漏。就算本夫人臥病在床也無甚影響,誰知道啊!哼!”錦潼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極其凌厲地掃了一圈:“幸好,靖北侯府也是軍法治家,打打殺殺什麼的本夫人最擅長了!”

錦潼重重在身契上拍了一下,聲音驟然提高:“一刻鐘時間!各位好自為之!”

其中管倉庫的姜嬤嬤,最先抖著身子跪下去:“夫人,這段時間您身體不適,家裡前來探病的人多,禮物往來也多!不知什麼時候,倉庫裡面少了十幾個各式花瓶,一套雨過天晴茶具,另外婚宴那三天,零散還打碎了數百個物件,這數量實在是比平時多多了,老奴就想著先瞞起來,等接下來慢慢分幾個月,銷清賬目。老奴管理不嚴,欺瞞夫人,還望夫人大人大量!”姜嬤嬤知道一頓責罰是跑不掉的,並不敢請求錦潼寬恕。

武安家的親戚武秋雲,悄悄挪到武安家的身邊:“二嫂,夫人這是要動真格?”

武安家的不動聲色拂開她的手,面無表情低語:“做了什麼,坦白說出來。”

武秋雲哼了一聲不理睬又挪了回去,吃進去的肉,傻瓜才吐出來呢!她就不信了,錦潼能有多厲害?只要她不說,誰還能查出什麼東西不成?

“我讓嫣紅巧綠與你一起,將倉庫數目再核對一遍,可無異議?”

“老奴立刻和嫣紅姑娘巧綠姑娘去倉庫!”姜嬤嬤帶著幾個小管事,急急回倉庫,武秋雲內心鄙視姜嬤嬤不經嚇,跟在最後。

翠珏早就悄悄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又給錦潼端上一盞茶,錦潼抿了一口,一股清新的菊花味,清熱敗火,她這幾個丫鬟真是寶藏女孩,聰明伶俐外加善解人意。她既佔了錦潼這個身子,必得幫她們好好計劃計劃,確保她們往後餘生平安。

姜嬤嬤開了個頭,不斷有人跪下來認罪,從打碎什麼物件偷偷藏起來,到值夜時偷懶喝酒賭博等等雞零狗碎的事全都交代出來了。

與沈妙蓮素有勾結的奴僕,十有七八仍不動如山。錦潼只吩咐武安大管家好生記下來,等查實一併處理,武安俯首稱諾。

她望向管理府中布料針線的楚嬤嬤:“楚嬤嬤,上月初七開始,接連下了幾場大雨,倉庫那幾扇窗戶都重新糊了新窗紗,怎麼公中卻無報賬數目?飾品房那邊,為何大半赤金飾品沒有逐一分類,就合在一起注個重量,你們平時都是如此敷衍了事的?”

楚嬤嬤不卑不亢回答:“回夫人,府內所有倉庫用的窗紗都是一樣,所以採買都是一次買上十卷,用完再另買新的。赤金飾品大多是七爺之前的戰利品,款式笨重且多有殘損,七爺有吩咐,合一起稱個重量,等夫人您有時間了,看看要打什麼新的首飾物件,隨夫人安排。”

“嗯,那就將數量再稱一遍,對清楚了交於蔡嬤嬤便可。”

“老奴領命!”楚嬤嬤領著針線房一干人等退下,她的助手葉卿瀾心內有鬼,待到楚嬤嬤快出門口才驚醒過來,匆忙向錦潼行禮告退。

“先各自用餐去吧,武大管家,吩咐下去,今天沒來集慶堂的,一律打五仗以示懲戒,至於遲到的,本夫人今兒暫不計較。四個管事嬤嬤,本夫人給你們時間,初十之前必須核實清楚好全部數目,初十戌時全府人除了武平手下諸人,皆到集慶堂集合!有膽子不來或是遲到的,一律打十杖送往農莊!”錦潼甩給武安幾句話,然後領著自己的人,走出黑社會砍人的架勢霸氣離開。

集慶堂一片死寂,直到錦潼連背影都看不見了,劉嬤嬤才敢湊到武安面前詢問對策。

“按照夫人說的,理清數目,有什麼對不上的,偷偷昧下的,不可隱瞞,如實告知夫人!劉嬤嬤,你手下那幾個不安分的,可別心慈手軟!”武安好心指點幾句,便一拐一拐走了。

這頓午膳,只有煙波浩淼軒眾人用得最是舒心暢快!

整個侯府雷厲風行,每天都有行為不端的奴僕被查實罪名送往刑房關押。那些初五自動認罪的,反而大多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