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嬪險些兒沒繃住臉。

她眼眶泛紅,若不是顧忌姜嫻方才進過皇上的屋子,是個“汙染源”,她都想箭步上前拎著她的脖子質問她……

“要一起來嗎?”

看她原地呆立,姜嫻重複問了一次。

語調溫柔,隱帶笑意。

原本瞪著她的慧嬪慢慢地移開了視線:“……皇上身邊離不了人,你在裡面仔細著伺候,外間有什麼要監督宮人用心去辦的,便打發人來跟我說一聲。”

【為皇帝侍疾一個時辰,宮鬥點數+30】

姜嫻:【系統真摳,我還得倒虧買醫療用品的點數進去。】

系統:【宿主也可以靠自身的熱血扛過去。】

姜嫻還是決定相信科學。

她將之前送給陛下的自鳴鐘搬到正殿外,讓來來往往的宮人都能看見,同時也將它的報時音改得特別響亮,每個時辰響一回。

未央宮有現成的書桌,她制定好時間表,將每一批的宮人工作細分到時辰,吃飯幹活睡覺,每一樣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她手底下的員工,沒有空閒悲春傷秋,更沒有空閒迷茫恐懼!

而她自己,則在皇上身邊24小時陪護。

當然,昏迷著的皇帝並不能給她什麼回應,在她閒著的時候,她便對腹中的孩兒進行胎教。

作為一個孕囊,崽崽現在還沒長出手腳,也沒有腦子,只是一縷一縷的組織,能接受胎教,全靠系統的好科技。

【你們那時代有這發明真不錯,看來文明要發展,的確得堅持住“窮啥不能窮教育”的原則,教育從受精卵開始抓起。】

系統也難得地得到了宿主的誇獎。

系統沉默了。

其實在它那個時代吧,這胎教丸,主要是被用來培養親子感情的,並不是拿來做雞娃教育。

“就是我的寶寶有點懶惰,怎麼聽一個時辰的課就想休息了?”姜嫻輕輕拍打自己的腹部:“寶寶啊,我真不知道在這個年齡你是怎麼睡得著的。”

寶寶聽得想胎停以示抗議。

藉助貴妃的虎威,未央宮的宮人對顧嬪無有不從。

因為有她加了料的消毒藥水,這病並沒有傳染太多宮人,慧嬪在外圍守了兩天,見並不如自己想象中可怕,又看到宮人對顧嬪竟唯命是從,心中大大地不是滋味起來。

不到一年前,顧嬪還只是個小答應呢!

眼看皇上的病情沒有惡化,慧嬪開始想到得掙表現,便叫了兩個宮女來,和自己一同抄寫佛經,為皇上祈福。結果抄不到半卷經,姜嫻巡視時發現崗位上少了兩個人,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被慧嬪叫走了。

姜嫻尋到慧嬪處,直接命令:“你們兩個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皇上每日接觸的物品必須用沸水清潔過。”

“是,娘娘。”

姜嫻不向她請安,已讓慧嬪不悅。

兩個宮女忙不迭聽從姜嫻的話,更讓她惱怒:“顧嬪,你說的工作大可讓旁人頂上,識字的宮女卻只有她倆,你誤了我為皇上祈福的事,你擔當得起嗎?!”

姜嫻聞言不為所動:“我已經說過,未央宮不需要有人祈福,你與其做這些無用之事,不如進來和我一起伺候皇上更換衣服。”

皇帝的疥瘡已經發出,會沾汙衣物,必須及時更換。

這等腌臢的事,慧嬪不願意幹。

兩位娘娘針尖對麥芒,宮人生怕被殃及池魚,早就悄悄撤離。

周圍無人,慧嬪說話不禁放肆了起來:“你不是愛把伺候皇上的活都攬過去嗎?既然愛掐尖搶先,那你便去唄,不必用這事來拿捏我。”

“伺候皇上是大家的本份。”

她言辭鋒利,姜嫻卻依然是一派平淡。

自打進來侍疾後,姜嫻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不因上司的誇獎而狂喜,不因同事的排擠而動搖。

“你是真會說漂亮話,”

她平淡的回應,卻讓慧嬪的怒火燒得更高漲。

每個人在乎的東西都不一樣,姜嫻要的是結果,她要的是態度,生活在深宮高牆之內,人人爭奪榮華富貴,更爭一份面子。在進宮前,慧嬪有一位太后姑母,京中出席任何女眷聚會,她什麼也不必做,大家便敬她三分。

進宮侍候皇上,也是件鬆快活兒。

她覺得自己不應受這罪,也不該踏進這險境來:“你出身低微,本就是個什麼也沒有的九品官之女,好不容易得用你那狐媚功夫搏得皇上寵愛,自然舍了命去也要維護……你沒過過好日子,沒當過主子,我跟你不一樣!你要拼命,不要命的去爭前程,你就去!何必來一邊逼迫我,一邊裝好人!?”

原本大家在外殿划水摸魚,姜嫻卻把侍疾要求拔高到24小時貼身照料的高度。

她是千金小姐,和這個連個貼身丫鬟也沒有,空著手進京來的綠豆芝麻官的窮家女不一樣!

這些天來,未央宮被姜嫻管得極有紀律,宮女太監之間幹活兒不會輕易閒談,免得有嘴碎事多的人傳播謠言,又生恐慌。因此,整個未央宮非常安靜,即使知道周圍沒有宮人,慧嬪仍壓低聲音,指著姜嫻的鼻子罵:“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是,我是膽小,我是貪生怕死,那是因為我生來便比你的命高貴,比你的命值錢!”

因這兩日來身處疫病傳染源的中心地帶,慧嬪擔驚受怕,如今氣得帶上了哭腔,聲線也扭曲了,既憤恨又委屈:“皇上寵你,你愛他愛得沒有腦子了,我與你不同!你原先什麼也沒有,自然能去賭,我惜命,難道我就錯了嗎?!”

姜嫻安靜捱罵,也聽完了她的發言,卻絲毫沒有動怒:

“慧嬪你說得對,這正是我勝過你的地方。”

“每遇生死關頭,我都敢孤注一擲。”

“你高貴的出身,享受的富貴,卻成了束縛你的枷鎖,你不敢賭,你怕輸,我不怕,”姜嫻勾起淡笑:“至於愛與不愛的,那都不重要,我徹頭徹尾是在盡一個妃嬪的職責。”

言談之間,竟是露出沒那麼愛皇上的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二人身側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

太醫和宮人都不在此處,能自由活動的,就只有皇帝一人。

“慧嬪,你說你的命比她高貴,比她值錢,”

一隻大手挑起簾子,也露出簾後清俊的蒼白臉龐:“可是朕不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