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太后吩咐,當時站在顧嬪身後的人已經被控制起來了。

因為他們是從未央宮出來的,在她身後,除了張貴人外,便只有一眾宮女太監和太醫了。張貴人雖然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仍記得使壞要掩人耳目,梁遇寅一通審下來,都沒人說看到顧嬪被誰推了。

而張貴人和最接近顧嬪的兩個宮女一個太監,受到了梁遇寅的重點審問。

梁遇寅是後宮浮沉數載的老人了,皇宮裡沒有黑白分明一說,更沒有青天大老爺,往往是看著誰最有動機,誰沒有後臺,便逮住此人往死裡審,審到讓皇上滿意為止。

他冷眼瞧著,多半就是張貴人乾的!

有動機,更符合她的作派。

梁總管心中自有賬本,後宮眾人幹過的事,未必入了皇上的耳,但必定經過他的耳目,他不會伸張正義,但得心裡有數。

只是張貴人始終是妃嬪,哪怕剛得罪了皇上,也是主子的身份,梁遇寅不能擅自給她用刑。

當然,他也有他的法子。

心驚膽戰的張貴人被請到了宮殿的一處空地上,梁遇寅提前讓人把能坐能靠的東西全搬走,他笑著對她說:“小主得罪了,沒有皇上的吩咐,小主暫時不能離開,我們也沒法子,皇上和太后下的令,只勞小主在這稍等了。”

張貴人強撐出一個笑臉來:“皇上沒說我什麼時候能回去麼?公公,真不是我推的她……”

想想,不過數日光景,她就從娘娘變小主了。

張貴人有點兒難受,但更難受的還在後頭。

“那小主就更該留下來了,”梁遇寅也跟著笑,笑容透著絲絲的涼氣兒,直滲到人的骨頭縫裡去:“奴才要好好地審一審,看誰能吐出真話來。幹下這謀害妃嬪,謀害龍嗣的大事,坦白也從不了寬……喲,善克來了。”

“梁總管。”

一個身量纖瘦,約三十五歲的太監朝梁遇寅點了點頭。他的面板較為蒼白,彷彿常年生活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原本就慘白著臉色的宮人在看見他後,雙腿打起了擺子,不亞於見到了活閻王。

見到彭善克,張貴人臉上的肌肉不禁微微痙攣。

“奴才見過張小主。”他向張貴人請安。

說來,兩人並不陌生。

張貴人在進宮不久後,發現日子不如在家中如意。畢竟府中的下人可隨意打殺,後宮裡的宮女太監卻得斟酌一番。張貴人因為不得寵而深感苦悶的那段日子裡,曾經頻繁地捏造理由,將不順心的宮女送到慎刑司去,看到她們年輕的臉孔驟然得恐懼絕望起來的模樣,她才欣慰地覺得自己不算過得太差。

她和慎刑司的彭善克,便是那數次打照面結下的面熟。

張貴人記得他幽幽地看住自己,對她說:“娘娘,奴才用得不順心,打發回內務府,或者把她送去浣衣局做粗活便是,何苦大費周章,打點銀子也要到這兒來。”

她沒聽進去。

後來這事兒被皇后得知,皇后將那三名無辜被送進慎刑司的宮女撈了出來,送回內務府重新學規矩。被“退貨”的宮女自是不可能分得很好的去處,可起碼留了條命,人到慎刑司裡走過一遭,都會學會惜福。

皇后將當時的慧嬪喚來,訓了她兩句,她還有些不服。

真正使她收斂的,是容貴妃得知了此事,直接把慧嬪帶進宮來的陪嫁丫鬟兼大宮女抽了二十個耳光,抽得臉都不能看了:“慧嬪當真是個管不好奴才的,才能連出三個罪大惡極得要送去慎刑司的刁奴。”什麼東西也敢把慎刑司當自家後花園,那明明是她容雪施的遊樂場。

“梁總管,有哪些人要審?”

“喏,就那幾個,”梁遇寅的目光在張貴人身上穿巡了一下:“不過不必提去慎刑司了,就在這裡問話吧!也好還張貴人一個清白。”

“那幾個……”

彭善克問:“張貴人就不必了麼?”

張貴人笑不出來了,梁遇寅道:“凡事論先後,您彆著急。”

……

殿內,太后剛說要嚴查,外面就傳來張貴人暈倒了的訊息。

幸好太醫都沒走遠,很快將她救醒了過來,只是她一醒轉便抓著人喊:“本宮沒推她!真的,是她故意往前倒,陷害本宮!本宮根本沒推動她……我要見姑母!姑母救我!”

這番話,被原樣傳到了皇帝、太后和皇后面前。

三人還有什麼不明白?

皇后聽得暗暗咋舌。

居然還敢搬出太后來求情,什麼人吶,皇后不禁慶幸她沒七大姑八大姨在宮裡,不然挨個找她求情,她忙都忙死。

太后率先沉了臉色:“張氏意圖謀害龍嗣,證據確鑿,此等傷害皇室血脈之事,後宮斷不能容,張氏到善妒惡毒,無婦人之德,不堪為后妃,把張氏提去慎刑司審問,與此事有牽連者同誅,至於張氏……”

她看向皇上:“此人要如何處置,還是交由皇上定奪吧!”

此已至此,容不得她求情。

何況,她也不想求情。

一邊是親侄女,一邊是親孫子,親疏有別。這還是顧嬪肚裡的孩子保住了,要是沒保住,都不用皇上定奪,她先賜這侄女一條精美白綾,送她一程。

“謀害龍嗣本是死罪,念在顧嬪母子平安,朕不想在這時殺生,衝撞了顧嬪,但若只是打入冷宮,朕想想還是便宜了她,”

謝徹沉聲道:

“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比顧嬪尊貴,朕便送她去壅山鍘草十五載,同時為顧嬪母子祈福……母后認為呢?”

太后頷首默許。

去壅山鍘草,等同鈍刀子割肉,還不如一條白綾來得痛快。

謝徹接著說:

“張氏當日之言實在令朕寒心,顧嬪侍疾有功,朕打算晉她為婉儀。”

這回,他沒問太后的意見。

他只想起嫻兒在他病榻旁,聽他訴了半天衷情都不為所動,只想要晉位的模樣,著實可氣。

可氣歸可氣,誰叫這是她想要的呢?

太后沉吟:“何不等顧嬪平安誕下皇兒再晉封添喜?”

“後宮不差那點份例,到時候再晉便是。”

太后:……

敗家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