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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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瑞柯的夫人有誥命在身,當天便遞了牌子求見顧昭儀。
訊息來的時候,姜嫻在昭陽宮陪容貴妃品茶:“我和她素不相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見了,枕秋你去回皇后娘娘的話。”
“見,當然要見,為什麼不見?”
枕秋的腿還沒抬起來,就被容貴妃的話截了下來:“難得見到人特地送臉上來打,怪新鮮的,準她過來昭陽宮見見顧昭儀。”
聞言,枕秋只好向主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姜嫻道:“貴妃既有此意,那便照貴妃的意思辦吧。”
“你倒是聽本宮的話。”容貴妃冷哼。
明豔美人端架子,別有一番風情。
姜嫻對人只看行為不看話語,一個人嘴巴說得再動聽,行為是害她的,那便是她的敵人。反倒,容貴妃每日無差別攻擊,卻獨獨對她好,好得實打實,眼睛能見到的,那對她使使性子,又有何妨?
“小事而已,你高興就好。”
姜嫻說完,容貴妃紅唇微彎,高興得非常好懂。
※
建章宮。
待郭夫人柏氏請完安後,皇后問:“你不去看郭小儀,卻遞牌子求見顧昭儀,意欲為何?”
郭夫人深深垂首:“素聞昭儀娘娘風儀萬千,之前外子和娘娘興許有點誤會,冤家宜解不宜結,有些話男人家說不了,才叫臣婦遞牌子進宮碰碰運氣,只求娘娘開恩見一面。”她想的是,姜氏不過是鄉下來的姑娘,其父姜恪郭瑞柯也見過,就是個實心眼的好騙文人,順著顧昭儀脾氣哄兩句,事兒也就過去了,諒她不敢往死裡得罪郭家。
皇后自然知道朝堂出了什麼事。
楚家就曾有小輩因為出花而死,此預防之法一出,她家是得益的。
於是皇后淡淡道:“既然顧昭儀願意召見你,那便禮數週全的去一趟,旁的本宮就不多說了。枕秋,你領她去吧。”
郭夫人誠惶誠恐地告退。
枕秋:“夫人這邊請。”
郭夫人看見來帶路的宮女模樣年輕,卻板著一張臉,深知自己是不受歡迎人物,更是緊繃了三分。
不一會兒,便到了一處格外富麗堂皇的宮殿。
枕秋冷淡吩咐:“夫人隨奴婢進去時,請不要到處亂看。”
因為進了後宮,郭夫人一直戰戰兢兢的,只敢看路,不敢看別的。這會被枕秋一說,身體便先一步有了行動——大腦回路構造註定如此,看到“不要咬舌”命令的瞬間,人必然是會下意識地先去咬咬舌頭。
於是,郭夫人也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她的目光在觸及頭頂牌匾時飛快收了回來。
牌匾上刻著三個字——
昭陽宮。
如果只看郭夫人的臉色,怕是會以為上面刻的是“閻王殿”。
※
昭陽宮內。
容貴妃等得有點不耐煩了,發起牢騷:“柏氏好大的架子,遞牌子來求見,竟叫本宮一頓好等,難道不知道腳程快些?難道還要本宮派一頂暖轎過去把人接過來?”
沒有比這更苛刻的要求了。
畢竟從姜嫻答應見柏氏,再到柏氏從皇后那請完安,最後還得走上好一段路,才能抵達昭陽宮。
馬婉儀捧哏:“姐姐說的是,柏氏太不是東西,姐姐喝杯茶潤潤嗓子。秋堂,還不快給姐姐扇扇風,去去鬱氣?等下姐姐就別說話,由妹妹來跟她好好說道說道。”
姜嫻看她一眼。
古今中外,老闆身邊都少不了專業的馬屁精兼傍友。
不久後,郭夫人柏氏垂首進到殿內,跪下先向坐在主位的容貴妃請安。
容貴妃並沒有立刻叫起她,就讓她跪了一會。
尋常宮妃讓命婦跪著回話,傳出去會影響風評,引發議論。
但如果由容貴妃來做,那就很合理了。
無膝下兒女也有這好處,沒子女便沒有軟肋。
“瞧本宮這記性。起來吧。”
大約片刻,容貴妃才像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想起面前還有個跪著的大活人。
郭夫人心裡打著鼓。
早聽聞容家千金驕縱刁鑽,出閣前就是第一難相處,當了多年貴妃後脾氣其勝從前。宮女送上茶盞,郭夫人一喝,才發現是白涼開。
竟是連杯茶也不給她喝!
郭夫人這下真委屈上了:“臣婦在貴妃娘娘這竟是連口熱茶都討不著了嗎?”
容貴妃瞥她一眼,不接話。
旁邊的馬婉儀跟有讀心術一樣,說道:“郭夫人說笑了,若是人人來昭陽宮都能討杯熱茶,娘娘這兒上好的蒙頂山茶,豈不是被挨個分完了去?何況,娘娘本就與郭夫人沒有交情可言,能喝上口水,也是娘娘人美心善,體恤你巴巴的遞了牌子求見,一路入宮辛勞,怪可憐見的,喝口水吧!”
郭夫人不敢拉臉色,她氣得夠嗆,只能忍著氣說道理:“臣婦好歹也是皇上封的誥命夫人,即使娘娘比臣婦尊貴,也不該如此作踐臣婦,不把臣婦當人看。”
“誥命夫人?”
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內容,容貴妃被逗笑了:“逢年過節烏泱泱地跪在本宮面前的,就全都是誥命夫人。你竟訓誡起本宮來了。要論本宮不把你當人看,更是可笑,不知是誰言女子分不得半點功勞?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你遞牌子來求一頓罵,本宮便滿足了你,還不快謝恩!”
郭夫人暗吸一口氣,貴妃果然是惱了自家老爺!
對於夫君在朝堂上說的話,郭夫人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女子功勞當應歸於丈夫,哪怕是生育兒女,也得有夫君播種才能結成果實,光靠女子孤身一人,成不了事。
郭夫人只好忍氣吞聲的謝恩,又說起軟話來,低聲下氣了片刻,說道:“臣婦原是求見顧昭儀的……”
被點到名的姜嫻抬了抬眼。
容貴妃:“她不就在這嗎?你見到了。”
郭夫人:……
見到是見到了,一句也沒能說上呢!
接著,容貴妃和馬婉儀也沒給她和姜嫻說話的機會,當真是把她召來罵了一頓,就送客了。
郭夫人走時,腳步都是恍惚的。
姜嫻在旁沏了杯茶:“您喝著消消氣,為這起子人動氣不值得。說來她也是個可憐人,郭瑞柯這麼不尊重女子,他的夫人在家中又能得幾分好?”
“一被窩睡不出兩樣人,本宮看她很認可郭瑞柯的說法,反倒覺得你不懂事,”姜嫻遞來的茶水,容貴妃賞臉地喝了一口便放下,姜嫻那半路出家的沏茶技術她真不敢恭維:“她這是替郭家說情來呢。不知所謂,朝堂之事不是我等能議論的,她是用求人姿態陷你於不義之中。”
預防天花之法,雖然是姜嫻提出來的,可擺到朝堂上,皇上又已經做出了決策,那便屬於朝政大事。郭瑞柯想曲線救國,姜嫻要是真被她蠱惑了去面聖求情,那就真引火燒身。
容貴妃說話不中聽,卻是提前看穿了藏在細節裡的魑魅魍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