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本宮是你要找的亂黨嗎?”

沈雲綰推門而出。

看到義安公主出現,盛飛羽眯起了眸子。

沒想到義安公主還真在盧家的溫泉莊子上。

盛飛羽此人有著野獸一般的直覺,這讓他在陛下交代的任務中總是無往而不利。

可是這次,盛飛羽對自己的直覺產生了懷疑。

但只要一想到沈雲綰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盛飛羽便如鯁在喉。

他淡淡道:“義安公主,本官可沒有說你是亂黨。”

盛飛羽揚了揚眉:“不是說盧家小姐生病了?不知道病的是哪一個。”

“盛大人,身體不適的是盧家五小姐。裡面是閨房重地,盛大人想要強闖?”

沈雲綰站在臺階上面,居高臨下,俯視著盛飛羽。

她這副盛氣凌人的態度讓盛飛羽很是惱火。

盛飛羽臉頰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旨意,除了皇宮內院,沒有我盛飛羽去不得的地方!”

盛飛羽的神情十分囂張。

沈雲綰也不知道盛飛羽怎麼就盯上了自己。

她似笑非笑地翹起唇:“這麼說盛大人一定要進入女子閨房了?”

話音方落,只見屋子裡走出了一道身影。

盧宜寧在婢女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她一張雪白的面龐佈滿了淚痕。

“你就是盛大人嗎?我得了重病,多謝大伯母幫我請來義安公主給我治病,你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

盧宜寧“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義安公主說過,自己的病若是嚴重了可能會一命嗚呼。

盧宜寧心裡面既驚慌又委屈,眼淚越來越多,最後哭得站都站不住了。

盛飛羽額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要是此女不是出身范陽盧氏,按照盛飛羽的脾氣,早就一巴掌把人扇暈,再嚴刑逼供了。

“夠了!”盛飛羽忍無可忍地暴喝了一聲。

盧宜寧立刻停止了哭泣,她嘴巴里發出“嗝”的一聲,竟被盛飛羽嚇得不斷開始打嗝。

“傳說盛大人的威名可止小兒夜啼,今天本宮可算領教到了。”

沈雲綰的明眸流露出戲謔。

她深知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萬一被盛飛羽發現了蕭夜珩的真實身份,那蕭夜珩絕對會萬劫不復。

心念電轉間,沈雲綰已經有了主意。

她看向盧家大小姐:“五小姐先按照藥方吃上三副藥,三日後再來公主府複診。本宮會把沁心留下,讓她指點婢女們如何熬藥。”

盧瑤真聞音知雅,聯想到沁心不肯進五妹妹的閨房,說明這個沁心一定有不妥之處,是絕不能被盛飛羽發現的。

盧瑤真笑吟吟地說:“多謝公主殿下。若是沒有您的婢女指點,光是一張藥方,丫頭們就要手忙腳亂了。”

“您放心,等到五妹妹的婢女學會如何熬藥,我派人親自將沁心姑娘送回去。”

盛飛羽起初還沒有從義安公主和盧家小姐的談話中聽出任何問題,直到盧家大小姐說了這句話。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堂堂盧家,難道還要五小姐身邊的婢女親自熬藥嗎?”

“盛大人,范陽盧氏光是在京城之中就有上百位族人,難免會良莠不齊。我這位五妹妹少年喪母,如今是繼母當家,自然有她的難處。”

盧瑤真為了幫到義安公主,不惜自曝其短。

這份情誼,沈雲綰不能不領受。

她輕蹙眉尖:“後宅之事,盛大人一個男子怎麼會懂。女子存世本就艱難,希望盛大人能夠守口如瓶。”

“義安公主放心,我盛某人還不至於那麼閒。”

盛飛羽又一次無功而返,心裡頭憋著一股邪火,偏偏這幾個人都不是他能隨意發洩的物件。

“最好如此。”

沈雲綰收回視線。

她朝著盧瑤真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本宮這次登門給五小姐看病,沒想到給盧家添了這麼大麻煩,時候不早,本宮這就告辭了。”

“公主殿下千金之軀,您特意趕來為五妹妹治病,我們盧家上下感激不盡。”

盧瑤真說到這裡,目光從盛飛羽臉上掠過,淡笑道:“盛大人有皇命在身,這天下之大哪裡去不得,如何能怪您呢。小女子在這裡祝願盛大人早日達成心願,否則這裡裡外外鬧得沸反盈天地,就怕盛大人不好收場。”

盧瑤真的一番話綿裡藏針,沈雲綰從她身上看到了屬於范陽盧氏嫡長女的氣魄。

這是數十代炊金饌玉才能夠培養出的貴族氣質,那份從容不迫、雍容典雅和自信,莫說是女子,就連這世上的許多男子都難以比肩。

“盧大小姐的金玉良言,本官記住了!”

盛飛羽眯起眼,藏起眼底殘暴的光芒。

聞言,盧瑤真不卑不亢地回答:“盛大人,小女子只是隨口一說。您一個三品大員,無論是胸襟還是眼光和見識都遠超小女子,金玉良言可不敢當。”

沈雲綰冷眼瞧著盧瑤真和盛飛羽交鋒,心中思緒萬千。

怪不得盧晗之會讓他的堂妹們來配合自己演這場戲。

這盧大小姐胸有丘壑,吸引了盛飛羽大部分的注意力,讓他無暇去顧及“沁心”,並且還做得滴水不漏。

沈雲綰笑了笑:“盛大人,本宮馬上就要回京,你難道還要留在這裡嗎?”

盛飛羽充滿懷疑的眼神在盧家的女眷中來回打量,那位盧五小姐不過站了一會兒便面色雪白,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原以為義安公主出京是別有目的,看來自己想多了。

只是自己查了這麼久,林文棟的人頭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盛飛羽在腦海裡細想了一番,仍是沒有發現任何破綻,只能就這麼算了。

“正好,本官也要告辭,不如由我來護送義安公主回京。”盛飛羽的眼神落在沈雲綰身上,彷彿一頭冒著綠光的狼。“公主意下如何?”

沈雲綰淡淡一笑:“有神武軍護送,本宮求之不得。”

“公主殿下……”盧瑤真目露擔憂。

盛飛羽來者不善,義安公主跟對方回去,會不會羊入虎口?若是義安公主有個不測,自己該如何向大兄交代!

這還是大兄第一次將一個女子放在心上。

“盛大人,這是我們盧家的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一道沙甜的女聲響在眾人的耳畔,接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穿著一身水綠色的衣裙,從月洞門外衝了進來。

她的一張臉蛋略帶嬰兒肥,五官卻是精緻、絕美,眉目間帶著逼人的靈氣,彷彿山野林間跑出來的小仙子。

“倩兮,你怎麼來了?”

盧瑤真擔心這個任性的堂妹壞事,特意讓婢女瞞著她,不料還是出了意外。

“大姐姐,這盛飛羽強行闖入我們家,還對我未來嫂嫂意圖不軌,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能讓人瞞著我!”

未來嫂嫂?沈雲綰的表情宛如被雷劈過。

盧倩兮她在說誰?她口裡的未來嫂嫂該不會是自己吧。

聽了堂妹的話,盧瑤真一陣頭大。雖然她心裡也是這樣猜測的,可女子名節何其貴重,兩家沒有下定前,堂妹怎麼能到處亂說!

她輕斥:“你給我住口!這裡哪有你未來的嫂嫂。你趕緊回去休息,不要添亂。”

盧倩兮身邊的婢女對盧瑤真這個大小姐還是很尊敬的,也跟著勸道:“八小姐,我們回去休息吧。您現在不睡,一會兒睡不著,白天又該頭痛了。”

“要你們多事!”

盧倩兮一把將拉扯著她的婢女甩開了。

她撅起嘴,一臉不滿地看著盧瑤真:“大姐姐,你不要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別以為我不知道,讓義安公主給五姐姐看病就是個藉口,實際上大兄是在掩人耳目……”

盧倩兮說完,院子裡靜了靜。

沈雲綰垂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攥緊,指間已經多了一枚見血封喉的暗器。

盧瑤真不比沈雲綰淡定,手心裡已經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八妹妹古靈精怪,雖然大兄只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自己,難保八妹妹猜不出來。

該死!早知道這樣,就該跟八妹妹提前通氣,就因為自己害怕她保守不住秘密才弄巧成拙!

那個“沁心”到底有什麼問題。盧瑤真的心中猶如擂鼓,她連盛飛羽此刻的表情都不敢去看了。

“八小姐睡迷了,淨說胡話,還不把她扶回房!”盧瑤真厲聲吩咐。

婢女們不敢怠慢,加大了手勁兒:“八小姐,我們趕快回屋吧,這夜風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真要得了風寒,您又要喝藥了。您不是最討厭那些苦汁子嗎?”

“慢著!都給本官放手!”

盛飛羽現在就像是聞到魚腥味兒的貓,他如何肯放過這絕佳的機會。

喝住了盧家的婢女,他慢步走到盧倩兮面前。

“盧八小姐,你剛剛想說什麼?把你想說的都說給本官聽聽!”

“我要說什麼,你管得著嗎?還有,我的婢女自有我這個主人教訓,你算個什麼東西!”

盧倩兮初生牛犢不怕虎,指著盛飛羽的鼻子罵道。

盛飛羽可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主兒。

聞言,眼底湧上一絲戾氣,捏住了盧倩兮的手指,語氣異常兇狠:“八小姐罵誰不是東西?你再罵一句看看……”

“疼疼疼!”盧倩兮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她只覺自己的手指都要被盛飛羽掰斷了。

“盛飛羽,你趕緊放開我,否則,我一定要你好看!”

盧倩兮疼得眼眶泛紅,淚花在她眼眶裡打轉,可身為世家女子的傲骨讓她絕不肯跟盛飛羽服軟。

盛飛羽冷笑一聲,手指用力,準備將盧倩兮的手指掰斷,給她一個教訓。

不曾想,一道幽蘭般的暗香向他的鼻端襲來,接著,一隻柔弱無骨的素手將他的大掌給握住……

那般纖長、美麗,就像是暗夜裡盛開的一朵曇花。

盛飛羽望著眼前的這隻手,可算知道了什麼是素骨凝冰、柔蔥蘸雪。

明明手的主人沒用任何力氣,盛飛羽手上的那股力道忽然就散了,就連他心底的戾氣都消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