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敦道---

“明明是個窮酸仔,卻偏要裝闊少!”

“明明住在石硤尾,卻偏要寫山頂道!”

鬥雞強開著顏雄那輛黑色福特小轎車,後面坐著杜永孝,他透過後視鏡,時不時說風涼話。

杜永孝明白鬥雞強心情,今天自己一炮而紅,相比之下鬥雞強這幫人對他那是羨慕嫉妒恨,何況顏雄讓鬥雞強親自開車送杜永孝回家,這就更傷鬥雞強自尊心。

換做一般人,這時怕是要說些安慰的話,或者服軟的話,免得招惹鬥雞強這個敵人。

杜永孝卻知道,想要出人頭地,就必須要踩著別人上位,現在自己扎職便衣,並且跟了顏雄,那麼第一塊墊腳石就是眼前這隻鬥雞。

“強哥言重。”杜永孝淡淡道,“顏爺一向賞罰分明。做對事,他就賞,做錯事,他就罰,強哥你跟顏爺這麼久,該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臭小子,你在教我做事?”鬥雞強一回頭,恰好有路人衝過馬路,他急忙剎車,差點撞到前面賣魚佬,福特車一個側轉卻砰地一聲,撞翻一架黃包車。

據歷史檔案記載,在1908年之前,香港路面並沒有汽車行走,所以當時的道路被稱為馬路,而這個叫法一直沿用至今。

到了1908年,當時一位非常富有的牙醫由於住在港島般鹹道,但每天都要到銅鑼灣的診所應診,覺得十分不便,於是想方設法從外國購入了一輛汽車代步,從此開啟了香港汽車的歷史。

兩年後的1910年,時任港督盧押亦從老家英國運來了一輛汽車,成了香港開埠以來第一位擁有自己座駕的官員。

自此之後,香港路面的汽車數量逐年增加,到了1918年,路面行駛的汽車已經超過二百輛。

隨著汽車普及,各型別的汽車亦應運而生,當中自然少不了貨車和巴士。

為了方便管理,警察部參考英國的做法,將所有汽車展示的車牌編號以顏色區分,當中白底黑字代表私家車,黑底白字代表貨車,而巴士等載客交通工具則統一採用紅底白字,為了方便稱呼,人們便將這三類汽車簡稱為“白牌”、“黑牌”和“紅牌”。

顏雄這輛私家車就是掛著“白牌”,並且還是警隊專屬白牌。

這輛車是他自己花錢買的,足足花了三萬港幣,平時寶貴的不得了,要是刮花一點,就會對著鬥雞強破口大罵。

此刻福特車撞翻黃包車,鬥雞強第一時間不是考慮有無把人撞死,而是車怎麼樣?

“撲你個街,要死咯!”鬥雞強慌忙下車,也不去看躺在地上呻吟黃包車伕,還有被撞翻輪子朝天的黃包車,而是走到車頭伸手檢視被擦花的車頭。

車頭左側被擦花巴掌大一片,鬥雞強的心立馬涼掉。

“撲街,你眼瞎呀,沒看到是這是警隊白牌?”鬥雞強扭頭就要發飆,卻見十幾人圍上來,那些人赤著膀子,體型彪悍,仔細一看,卻都是黃包車伕。

“警隊白牌?好威的!”一國字臉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肩膀搭著白毛巾,擦著黝黑臉頰,模樣笑眯眯,眼神戲謔。

鬥雞強楞了一下,平時這幫撲街一看到警車就退避三舍,現在怎麼----

“你是誰?你可知這車是邊個的?”鬥雞強見對方人多勢眾,準備搬出顏雄嚇嚇他們。

“車牌666,是顏雄顏探長的咩!”國字臉男子嘻嘻一笑,“我們這些拉黃包車的,誰沒見過?”

“既然知道是顏爺的,你還敢----”

“還敢怎樣?”國字臉男子上前一步,逼近鬥雞強,“不要說他只是一個探長,就算是港督在這大馬路上撞傷人,也是要賠錢的!”

“是啊,探長了不起,信不信我們去法院告你!”

“不用去法院咯,直接去報社!報社那幫記者好鐘意這種事情!”

那些車伕你一言我一語,絲毫不懼。

鬥雞強後退一步,顯然第一次見到這種“刁民”。

“吶,我不管你是誰,你大佬是誰,現在撞傷我兄弟,拿錢來!”國字臉朝鬥雞強一伸手,“沒錢,就別想走!”

鬥雞強怒了,在香港黃包車伕可是底層中的底層,平時鬥雞強都不正眼瞧,沒想到現在卻被威脅。

“找死!”鬥雞強拔槍出來。

換平時,只要一拔槍,對方就會鳥獸散,可現在----

國字臉竟笑眯眯上前,把胸口往鬥雞強的槍上一頂:“有膽就開!我爛命坤爛命一條,不值錢的,如果你想要拿你的命來賭,來呀!”

“呃?”鬥雞強愣住,這一幕貌似有些熟悉。

這時身後傳來聲音----

“爛命坤嗎,我能不能講幾句。”

鬥雞強翻白眼,不回頭就知道杜永孝從車上下來。

爛命坤等人看向杜永孝。

一襲白衣,很是斯文。

“強哥,把槍收起來先,我們是警察嘛,要同人講道理!”杜永孝笑眯眯地走到鬥雞強面前說道。

鬥雞強看看爛命坤那幫人,又看看四周堵著的黃包車,直接把他和杜永孝堵在中間,這才把槍收回。

“你又是邊個?”

“他同事。”杜永孝掏出香菸,彈出一支遞給爛命坤:“食支菸。”

爛命坤接過去,拿到鼻子前嗅了嗅:“不錯,好煙,還是萬寶路!可惜一支菸不夠分!”說著把香菸丟給旁邊兄弟:“請你食!”

丟完煙,爛命坤這才笑嘻嘻望著杜永孝:“你想講乜?”

“首先,車無所謂,我想要看看這位朋友傷的重不重,需不需要送去醫院?”杜永孝看向地上躺著的黃包車伕。

“來人,看看苦力強還有沒有氣?”

有人上前,蹲下看了看苦力強,回答:“傷的很重,只會鼻子哼哼,不能動彈!”

“看到冇?”爛命坤指了指苦力強,“他都快被你們撞死,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

“這麼嚴重?”杜永孝一臉嚴肅走過去,毫無徵兆,一腳朝苦力強腦袋踩去。

剛才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不能動彈分毫的苦力強,一個條件發射,噌地爬起來!

“你想做乜?”苦力強說完,才知上當。

所有人都看著他。

杜永孝摸支菸叼在嘴角,笑眯眯道:“看起來,你還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