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在碼頭做苦工扛麻袋,是很多窮人家孩子選擇,雖然這個年代香港有很多五金廠,塑花廠,製衣廠,九龍,港島,只要是發達的地方几乎都有工廠,可很多年輕人還是選擇不去工廠打工,而是在碼頭做苦力。

原因很簡單,工廠的薪水是月結,而碼頭這邊卻是日結,只要你肯出力氣,就能賺很多的錢。偶爾遇到大活兒,還能搵多一些。工廠制度嚴格,動輒違規罰款,年輕人都受不了約束。

其次,在碼頭有很多社團,很多年輕人血氣方剛,在這裡最容易找到“組織”,有了社團做靠山,感覺自己出人頭地,指日可待。

當然,這其中也有異類,

比如,杜永順!

作為杜永孝細佬,杜永順從小燒壞腦袋,不怎麼聰明,卻很有力氣,在碼頭做苦力也是第一。別人最多扛三個麻袋,他卻能扛五個,甚至六個。別人最多吃兩碗飯,他卻能吃五碗,

在家裡,李翠蓮實在養活不了他,飯量太大,吃飽他一個,全家捱餓,反倒是來到碼頭做工以後,杜永順算是找到飯票。

杜永順力氣大在碼頭是出了名的,為此很多社團想要招納他,其中就有老牌的和記,十四K和老新等。

可偏偏杜永順是個孝順孩子,老媽李翠蓮讓他來這裡做工時叮囑,叫他不要加入幫派,他就記住這句話,死活不加。

社團威逼利誘統統不好使,杜永順又是傻佬一個,打起架來不要命,誰都不敢招惹,以至於到了最後,整個碼頭幾乎人人入社團,唯獨杜永順至今清清白白。

杜永孝從黃包車上下來,付了錢,朝著碼頭走去,距離老遠就看見碼頭工人正在裝卸貨物。

負責發籌的“籌佬”坐在桌子後面,那些工人扛著麻袋挨著領取竹籌,一根竹籌代表一麻袋貨物,積攢的竹籌越多,你今天的薪水就越多。

“鐺鐺鐺!”

有人敲鑼。

“收工,食飯咯!”

“富貴大鍋菜,饅頭加米飯!”

“富貴大鍋菜”其實就是白菜燉粉條,偶爾加一些大豬肉,這種大鍋菜不但充飢,還很有味道,尤其加了豬肉,滴了香油以後,滿盆飄香。

至於饅頭大米飯就更不用說,是做苦力標配工餐,吃飽肚子才有力氣。

籌佬從桌子後起身,揮揮手讓那些工人加快速度,他急著吃飯。

隊伍中,今年才十六歲的杜永順猶如牛犢,扛著四個麻袋夾在隊伍中間。

那麻袋摞起來老高,把杜永順的頭壓得低低。

那些工友見他如此賣命早已習慣,有人調侃:“阿順,這麼拼準備娶老婆咩?”

杜永順抬頭,汗水順著臉頰,脖子往下流,咧嘴道:“我不娶老婆。”

“不娶老婆,這麼拼?”

杜永順不說話,只是傻笑。

工友就又調侃:“我心疼你,要不要下工帶你去廟街玩?有馬殺雞來著,好爽的!”

杜永順傻傻一笑,不吭聲。

“靠,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他是傻佬嘛,傻頭傻腦的!”一個絡腮鬍子嘲笑道。

“哈哈哈!”

突然----

砰地一聲!

那個講杜永順“傻頭傻腦”絡腮鬍被人一腳踹翻!

揹著的麻袋也壓在他身上。

人群一陣大亂。

“有人鬧事!”

“打人了!”

杜永孝一襲白衣,踹翻絡腮鬍後,一腳踩在他腦袋上,居高臨下:“傻頭傻腦咩,你再講多一遍試試?”

“這人是誰呀?”

“不知道!”

杜永孝表情猙獰,絲毫不顧周圍目光,用腳使勁兒在絡腮鬍頭臉碾動,碾出血。

絡腮鬍被踩著,臉部扭曲,起不了身。

旁邊有人想要上前,卻被杜永孝一眼瞪回去。

“出了什麼事兒?”負責碼頭秩序的光頭大漢帶人衝過來。

“邊個敢在這裡鬧事?”光頭大漢是十四K忠義堂雙花紅棍“殺手雄”。

雙花紅棍,百種無一!

這個年代每個社團的雙花紅棍含金量都很高,不像七八十年代爛大街。

香港碼頭多,合法不合法的也多,各個社團的雙花紅棍就負責鎮守這些碼頭,萬一有人前來砸場子鬧事,雙花紅棍就一馬當先站出來,確保地盤安然無恙,手下兄弟有工開。

作為十四K派來鎮守九龍碼頭的雙花紅棍,殺手雄是出了名的狠人。他年少時期就喜歡逞兇鬥狠,因為父母死的早,沒人管教,往往為了一口饅頭就敢拿命來搏。在街頭搏鬥中下手狠毒,對方往往斷手斷腳,就算不死也殘廢。後來在碼頭加入十四K,靠著一股子狠勁兒很快扎職上位,尤其在與和記爭奪地盤戰鬥中,靠著一把開山刀單挑對方十幾人,一戰成名,被委派鎮守九龍碼頭。

殺手雄衝過來,一眼看到杜永孝踩著絡腮鬍,還在使勁兒碾壓。

“找死!”殺手雄爆喝一聲,就要上前。

杜永孝撩衣,拔槍!

連看都不看,直接一甩手,拿槍指向他。

殺手雄立馬剎住腳步,“有噴子?”

四名手下也剎住步,錯愕地望著杜永孝。

“邊個上前,一槍崩了他!”杜永孝頭也不回,一字一句道。

語氣陰冷,

眼神犀利,

再配合他此時動作,氣場碾壓!

殺手雄好歹也是刀山血海殺出來猛人,見過大世面,可就因為這樣,他才敏銳地感覺到杜永孝不是在講笑---

如果他上前一步,杜永孝真的敢開槍!

那是一種直覺,從生死鍛煉出來的直覺。

杜永孝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種睥睨,

那種藐視,

更讓他感覺殺機盎然。

吞口唾沫,殺手雄一抱拳:“請問朋友混哪個道上?”

杜永孝這才回過頭:“西九龍警局。”

殺手雄眉頭一皺:“原來是長官,我們交過規費的!”

杜永孝冷哼:“此事和規費無關!”說完低頭看向絡腮鬍,“有種,你再講多一句?”

絡腮鬍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過一時嘴快,招惹這般麻煩。

以為殺手雄能幫自己做主,沒想對方卻是條子,還是便衣條子!

“我……再也不敢!”絡腮鬍嘴角被碾出血,躺在地上臉部扭曲,咿唔道。

殺手雄此刻才算明白,好像這個撲街絡腮鬍講錯了什麼話,才被這個年輕便衣收拾。

杜永孝抬起腳。

立馬有人上前把絡腮鬍扶起來。

殺手雄使個眼色,讓人把絡腮鬍弄到一邊,這才朝杜永孝道:“敢問朋友----”

沒等他說完,

“我來這裡找人。”杜永孝整理西裝,儒雅斯文,與剛才凶神模樣判若兩人。

“找邊個?”

杜永孝一指杜永順,凌厲眼神化作笑意:“我細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