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坦蕩的笑了:“公子,我分明是您的福星好不好。”

韓長暮莞爾,嘴唇不由分說的又落了下去,呼吸綿長。

“哎喲哎喲,幹什麼呢你們倆,簡直沒眼看啊。”門被謝孟夏一腳踹開,他嘴上說著沒眼看,可眼睛卻很誠實的,一眼都沒少看。

韓長暮鬆開姚杳,神情如常的瞥了謝孟夏一眼,淡淡道:“那殿下還杵著看什麼,還不去買幾個胡姬。”

姚杳穩了穩呼吸,也跟著笑:“殿下這是忘了被狼叼走的時候了。”

謝孟夏哎喲一聲,撇嘴笑道:“你們倆啊,揭人不揭短啊。”

因著姚杳醒來,韓長暮刻意讓阿九準備了豐盛的暮食。

姚杳看著滿食案的吃食,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餓了這麼久,她看到吃的,就像狼一樣,兩眼冒綠光。

韓長暮不停的給她盛湯盛菜,笑呵呵道:“你多吃一點,補一補。”

姚杳連連點頭,塞了滿嘴的羊肉:“嗯,嗯,是得多吃點,太餓了我。”

謝孟夏邊吃邊看邊笑,笑意戲謔卻又十分欣慰。

用完了暮食,謝孟夏又提議去逛一逛胡姬館,韓長暮非常堅決的拒絕了,謝孟夏別有意味的巡弋了二人一眼,笑呵呵的走了。

姚杳被謝孟夏那一眼看的心裡發毛,啥意思啊,在這個禮教森嚴的朝代,她可沒膽子跟人未婚同居。

至於韓長暮敢不敢,不,這森嚴的禮教只針對女子,男子到了韓長暮這個年紀,既沒有通房妾室,又沒有正妻,只能說明這個男子有病,病的還不輕。

她慢慢望過去,想看看韓長暮是不是病的不輕。

韓長暮正好對上姚杳的目光,淡淡笑了笑:“你是不是也在想,韓王世子有病,才會不娶正妃的。”

“撲哧”一聲,姚杳嗆了一下,連連搖頭:“沒有,我,只是在想,公子是怎麼把我救過來的,我這蟻毒,是怎麼解的。”

韓長暮挑了挑眉:“說到蟻毒,我還正想問問你。”他慢慢靠近姚杳,似笑非笑的問:“你是怎麼知道那螞蟻的名字的,又是怎麼知道那螞蟻怕什麼的。”

姚杳轉了轉清透漆黑的眼仁兒,嘿嘿笑著想要矇混過關。

韓長暮淡淡道:“想好了再說,你說的是真的還是編的,我還是分辨的出的。”

姚杳抿唇,偏著頭一本正經道:“是一本書上寫的。”

“書,什麼書。”

“叫,鬼吹燈。”

“鬼-吹-燈?”韓長暮蹙眉:“我怎麼沒聽說過。”

姚杳挑眉,這是前世時最流行的盜墓了,他要是聽說過,才是見鬼了呢。

她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的繼續胡說:“嗯,這本書呢,是一位叫霸唱的人寫的遊記,記錄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地方,和稀奇古怪的事情,其中就有莫賀延磧裡的這種螞蟻,他管這個螞蟻叫沙漠行軍蟻,說是這種螞蟻啃到哪,哪就光禿禿,唯獨怕辣椒。”

她很緊張,說的就十分的快,憋著一口氣,也不管韓長暮聽沒聽明白,反正她是說完了。

她灌了一口茶,眨巴眨巴清凌凌的杏眼,看著韓長暮一臉懵。

韓長暮想了想:“你,能引薦我認識一下霸先生嗎?”

“撲哧”一聲,姚杳徹底噴了,嗆得連連咳嗽,臉憋得通紅。

韓長暮不明就裡,趕緊輕輕拍著姚杳的後背。

姚杳緩了半晌,緩過一口氣,繼續往下編:“那位霸先生酷愛雲遊,行蹤不定,而且,那個,而且他要是還活著,那都得五張多了。”她抬手比劃了一巴掌:“五百多歲啊公子,那都老成精了。”

說完,她心虛的垂下眼皮兒。

哎喲娘誒,編瞎話可真是個技術活,她得想法子多吃幾個核桃補補腦了。

韓長暮呵呵笑了兩聲,算是讓姚杳矇混過關了,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反倒說起另外一件事情:“阿杳,你還記得那些押送餉銀的兵卒們的骸骨嗎?”

姚杳極快的點頭:“自然,啃得光禿禿的,那麼慘,怎麼會忘了,起初以為是狼啃的,可現在看來,楊幼梓他們很有可能遭遇了螞蟻群。”

韓長暮亦是認同:“問題是,遭遇蟻群是和咱們一樣的偶然,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姚杳突然想起前世時看過的一本書,說是這種螞蟻會往血腥氣濃厚的地方聚集,若是有人知道蟻群這個特點,又恰巧知道蟻群大概的出沒地點,刻意把楊幼梓那一行人驅趕到那附近再重傷。

她打了個寒噤,太可怕了,不能想,一想就膽寒。

韓長暮察覺到姚杳臉色有異,挑眉問道:“怎麼,你想到什麼了。”

姚杳回過神來,慢慢把剛才自己想到的事情講給韓長暮聽。

韓長暮的臉色沉了沉:“兵卒們的遺骸是在青泥泊中發現的,輜重車的車轍印也是在那裡轉道離開的,這樣聯絡起來,輜重隊的遇襲,的確可能是有人刻意為之的。”

他接著把萬亨櫃坊的事情說了一下。

姚杳點頭:“那就在高昌多等幾日,總會有訊息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竟然被韓長暮把話題給帶歪了,飲了口茶,繼續剛才沒得到答案的事情:“公子,你是怎麼幫我解的蟻毒啊。”

韓長暮神情如常道:“我有個驅毒的方子,可以驅百毒,最主要的還是你自己的內力渾厚,護住了心脈,沒有讓毒血攻心。”

姚杳哦了一聲,不疑有他,沒有繼續細問。

韓長暮若有所思的望著杯盞,突然開口道:“雖然你的毒已經解了,但是還是再清一清餘毒吧,我讓阿九再送一桶浴湯進來,熬一些驅毒藥,你再把腿放進去泡一泡吧。”

姚杳又哦了一聲,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受傷的那條腿,突然就變了臉色。

她勉強鎮定的問了一句:“這幾日,都是,公子幫我解毒的?”

韓長暮依舊神情如常,淡淡點頭:“是。”

姚杳微微閉了下雙眼,再睜開時,目光堅毅清冽,平靜問道:“公子都看到了?”

“是,都看到了。”韓長暮點點頭。

“公子相信我說的話嗎?”姚杳的瞳仁清澈似水,淡淡相問。

“只要你說的,我都信。”韓長暮依舊淡然。

姚杳輕輕抿了下唇,整理好思路,緩慢開口:“我的話會很長。”

“我有耐心,你慢慢說。”韓長暮一笑。

姚杳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膝頭,想了想:“我是在掖庭中發現腳踝上的刺青的,遇熱顯現,涼了之後便消退了,起初我並不知道這刺青的意思,離開掖庭後,也多方查詢詢問,但都一無所獲,直到。”她頓了一下。

“直到我們在樓船上遇到了李玉山。”韓長暮慢慢介面。

“是。”姚杳有點緊張,雙手擱在膝頭緊緊握了起來,臉色也開始隱隱發白。

韓長暮慢慢拉過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中,目不轉睛的望著她,輕輕道:“阿杳,不管這背後有什麼隱情,前頭有什麼危險,我都和你在一起。”

姚杳慘然一笑:“我看到李玉山的腳踝上,與我同樣的位置上,有一塊燒傷後留下的傷疤,原本我沒有多想,可是後來我仔細看了他那枚半舊的佩囊,在佩囊裡頭髮現一處刺繡,和我腳踝上的刺青一模一樣。”

韓長暮神情淡然的點點頭,鼓勵姚杳繼續說。

姚杳放鬆了幾分,繼續道:“後來,我又在李玉巖那裡看到了同樣的佩囊,我就起了疑心,對這兩個人就開始格外注意了,但是直到在白馬戍和李玉山分開,我都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後來,聽到四聖教的時候,我隱隱覺得,這刺青與這四聖教有什麼關係,但又不敢確定。”

“直到抓到了那名叫李勝的四聖教聖使,審問之後,你才獲知真相。”韓長暮淡淡道。

他察覺到姚杳的手心出了薄汗,拿著帕子慢慢擦乾,又斟了盞熱茶遞給她,溫言細語的安慰道:“你別怕,萬事都有我呢。”

姚杳慢慢抿了口茶:“是,聽了李勝的話,我覺得我腳踝上的刺青,一定是四聖教留下的,但我想不明白的是,這刺青到底代表這什麼,是誰留下的,究竟是什麼時候留下的。”

韓長暮整理了一下思緒,問道:“阿杳,入掖庭之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姚杳愣了一下。

她自然是記得的,只是真正的姚杳那時年紀太小,應該是不記得的。

她現在既然是姚杳,是個穿越者,那也要裝的像一些。

她偏著頭沉凝片刻:“我隱約記得,我是從牢裡被人帶走的。”

韓長暮吃了一驚:“那你,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嗎?”

姚杳做出努力回憶的模樣,把細節儘量描述的語焉不詳:“我,記不大清楚了,就是,有許多娘子們,就是我和許多娘子們關在一起,後來,後來就有人把我帶走了,然後,我就在掖庭了。”

韓長暮追問了一句:“阿杳,我查過,當時刑部大牢裡關押的人,並沒有姓姚的,姚杳,是你的本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