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坡後頭,除了大當家和二當家穿著羊裘以外,唯一一個穿著羊裘的半大小子狠狠吞了口唾沫,哆哆嗦嗦的問:“大哥,他們,他們咋還不進來。”

大當家的狠狠抽了小子後腦勺一下,罵道:“你個混小子,怎麼這麼沉不住,等著。”

這一群人,眼睜睜的顧辰三人沒有踏進密林半步,更沒踩中一個捕獸夾子,就各自抱著一大捆乾柴,走遠了。

走遠了,遠了。

那小子哇的一下,差點哭出聲來:“大,大哥,肥羊,走了。”

大當家的趕緊捂住了小子的嘴,低聲罵道:“哭什麼哭,瞧你這點出息。”

二當家陰鷙的目光閃了閃,胸有成竹道:“看來他們是要在這裡過夜,等他們睏倦入睡了,咱們再動手。”

大當家的連連點頭,信服道:“聽聽,你們聽聽,好好跟二當家的學著點。”

二當家的笑了笑,低聲道:“好了大哥,讓小子們先歇一歇吧。”

韓長暮一行人絲毫不知道,自己這些人成了別人眼中的肥羊,已經看的兩眼放綠光了。

天黑了下來,篝火燒的通紅,崖壁下面的空間並不大,只容這幾個人相互擠著,圍坐在篝火旁。

姚杳拿了一口奇怪的銅鍋出來,架在了篝火上,她先沿著鍋沿把清水和風乾的羊肉倒進了下層,一同煮著。

謝孟夏好奇的看著,伸手摸了下鍋沿,燙的飛快縮手:“嘶,還真燙手,阿杳,這是什麼啊,怎麼長的這麼奇怪啊。”

姚杳得意的笑了笑:“這可是個寶貝。”

這口鍋是她在高昌城裡買藥材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原本她還以為又是哪個穿越過來的老鄉做的,誰知道一細問,這鍋竟是從高昌國的宮裡流傳出來的做法。

這口銅鍋很大,中間中空,上下通著,正好可以架在篝火上。很像她前世時的炭火鍋,但又並不完全一樣。

銅鍋分上下兩層,下層可以煮湯,上層可以熱個餅子饅頭之類的,最上面通著炭火的地方,正好可以做個燒烤架。

羊肉湯已經咕嘟咕嘟的冒著泡了,油花漂浮在上面,姚杳把鹽巴,胡椒,風乾的芫荽一同放進湯裡。

隨後她把冷冰冰硬邦邦的胡麻餅貼在了上面那層的鍋裡,最後她把串成串的魚乾肉乾,架在了鍋膽上方的通火口上。

比洗臉盆還要大的雙層銅鍋,各式各樣的吃食令人歎為觀止。

謝孟夏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了,搖著頭嘖了嘖舌:“阿杳,你簡直太會享受了,比我會享受的多。”

姚杳嘿嘿一笑,暗自肺腑。

這才哪到哪啊。

開著空調吃西瓜,睡著熱炕吃冰激凌,這才叫享受呢。

韓長暮滿臉微笑的看著姚杳忙活,覺得這一路苦寒也不算什麼了。

謝孟夏伸手在韓長暮眼前晃了晃,戲謔打趣:“誒誒,看你一臉花痴樣,久朝,你這回可是撿著寶了。”

韓長暮點頭嘆息:“我也覺得是。”

顧辰經過了短短几日的情緒低落,懟天懟地懟隊友之後,恢復了正常,該吃吃該喝喝,跟姚杳幾人說笑打鬧,一如從前。

韓長暮的目光閃了閃,心裡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熱騰騰的霧氣裹挾著濃郁的香味撲了出來,沖淡了冷冽寒冷的空氣,飄到很遠的地方。

雪坡後頭的那一群人,重重吸了吸鼻子,頓時精神一振。

那半大小子的口水流了個夠,吸溜吸溜的問道:“大哥,這個,這個是啥味啊,這麼香。”

大當家的又重重拍了他的後腦勺一下,罵道:“沒出息的玩意兒,肉味兒,羊肉味,聞不出來啊。”

半大小子又狠狠吸了吸鼻子:“大哥,不對啊,咱山上有錢的時候,也總吃羊肉,就沒這麼香。”

說著,他的肚子咕嚕嚕的一陣響。

大當家的怒其不爭的罵了句:“你餓了,別說聞著羊肉香了,你吃屎都香。”

半大小子饞的都快哭了,捱打捱罵都能忍,捱餓不能忍啊。

如果吃得飽飯,誰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當山賊啊。

誰知道操的是滅九族的心,掙得卻是賣白菜的錢,還是餓肚子啊。

二當家的肚子也咕嚕嚕的響了幾聲,他雖然也餓也饞,但是還算穩得住,看著身後和半大小子一樣,一臉悲催,兩眼綠光的弟兄們,他壓低了聲音道:“這是胡椒的味兒,再忍一忍,這是一群大肥羊,幹完這一票,讓你們羊肉吃個夠。”

大當家的大手一揮,粗聲粗氣的鼓舞士氣:“胡椒可是有錢人才能吃得起的,這是個大戶,幹完這一票,讓你們去龜茲國,睡最好看的小娘子,大碗喝酒,喝到拉稀跑肚,大口吃肉,吃到吐。”

“......”二當家的抽了抽嘴角,這都是什麼詞兒啊。

香氣越發的濃郁醇厚,羊肉在湯裡沉浮,通火口上的油腥滴落到篝火上,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

姚杳翻動了幾下,笑道:“好了,用暮食吧。”

幾人齊齊動手,竹箸不停。

烤肉的濃香,燉肉的醇香,胡麻餅的焦香,混合在一起,霸道而濃烈,叫人慾罷不能。

雪坡後頭的那群人狠狠嚥了咽口水,有點忍不住了。

不,是已經忍不住了。

這群人個個破衣爛衫,好幾天都沒吃過飽飯了,再沒有什麼是比吃飽穿暖更有誘惑力的了。

大當家的擼了擼袖子,也不管什麼打得過打不過了,他大手一揮:“動手。”

半大小子如同離弦的箭,提著大刀,頭一個衝了出去,刀尖衝著韓長暮這幾人一指,大聲吼道:“吃的留下,饒你們不死。”

韓長暮呆了。

姚杳的竹箸掉在地上。

這是,什麼套路?

餓瘋了嗎!!!

二當家的看著大當家的領著人不管不顧的衝了出去,他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眼瞎,怎麼跟了一頭豬。

他沒有衝出去,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揉了揉餓癟了的肚子,慢慢退後,退到了極遠的地方,然後牽過一匹馬,飛快的下山了。

大當家的一腳踹在半大小子的屁股上,一臉橫肉抖著,兇相畢現:“把銀子都交出來。”

謝孟夏自顧自的吃,連頭都沒有抬,聽到這話,他抹了一下嘴,把串魚乾的竹籤子扔出去,正中半大小子的屁股:“沒有銀子,有金子要不要。”

半大小子捂著屁股誒喲一聲,跳起老高:“要,都交出來。”

韓長暮的臉黑如鍋底。

姚杳轉頭看了看,挑了挑眉。

這劫道的真是瞎了眼了。

謝孟夏氣極反笑,把手上的一把竹籤子都扔了出去,叉著腰如同潑婦罵街一般:“嘿,老子我真是開了眼了,還從來沒見過敢劫老子的,你們真是活膩了。”

半大小子被十幾根竹籤子迎頭砸過來,砸的頭髮蒙,仔細看了看謝孟夏,他一拍大腿,指著謝孟夏大聲喊道:“大哥,大哥,你看他,你看他長得像不像那個,那個什麼王,就是,就是把咱們吃窮了的那個王。”

大當家的原本正要揮刀砍過去,聽到半大小子這麼一說,他仔細一看,粗聲粗氣的吼道:“還真是哈,就是長得黑了點,沒那個漢王長得好看。”

“我呸。”謝孟夏感覺自己被山賊給侮辱了,叉著腰大罵:“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美男的漢王,誰還能比老子長得美,漢王,天底下就老子一個,你們是抓了個假貨吧,還當祖宗一樣供著,還吃窮了,腦子是個好東西啊,可惜你們沒有,難怪你們當山賊還窮得叮噹響。”

大當家被罵的暴跳如雷,大手一揮:“弟兄們,給老子活剮了他。”

這群人雖然人多勢眾,但是早被寒風吹透了,凍得手腳僵硬,又連著餓了好幾日,戰鬥力明顯不足,在面對如狼似虎的顧辰幾人,漸漸落於下風。

十幾人對上顧辰三人,卻明顯感覺自己掉進了狼窩裡,大有被撕成碎片的架勢。

大當家的面露驚恐,轉頭看了看四周,低聲問半大小子:“二當家的呢,你二哥呢,看到了嗎?”

半大小子被虎虎生風的王顯逼得節節敗退,都快被嚇哭了,連連搖頭:“大哥,我,我沒看到,沒看到二哥。”

大當家的頓時沒了主意,主心骨都腳底抹油了,他還打個什麼勁兒啊。

他覺得還是學問好啊,讀書人懂得多,看二當家的多英明,不讓動手,果然就不能動手。

他慌亂的四處張望,打算帶著人退出去,卻發現自己吃了沒學問的虧,自己十幾個弟兄,竟然被區區三個人逼得沒了退路。

顧辰始終憋著一股無名火,發不出來也無法熄滅,正好山賊送上了門,他的劍下了狠手,但卻不是死手,每一下都是折磨。

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這十幾個山賊就躺在了地上,抱著頭哀嚎喊疼。

只有大當家的和半大小子背靠著背,驚恐萬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眼看著顧辰紅著眼,提著劍,衝了過來。哐噹一聲,半大小子立馬把大刀扔了,抱著頭在雪裡來回打滾,哎喲哎喲的喊個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