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回 身體裡的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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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長暮淡淡道:“不妨事,你只管驗就是。”
孫英應聲稱是,轉身便準備去了。
韓長暮繞著那屍身走了一圈兒,拿起覺明的衣裳,仔細翻了起來。
淺灰僧衣尋常的不能再尋常了,衣邊兒已經洗到發白起毛,足見覺明素日節儉的很。
僧衣的上沾了黑紫色的血,已經半乾了,有點硬邦邦的,韓長暮伸手碾了碾,手指上沾了點殘血,他輕輕一嗅,突然雙眼一亮,對姚杳道:“用碗盛點水過來。”
姚杳依言而行,飛快的端過一碗水放在韓長暮的面前。
她以為韓長暮是要洗手,誰料他卻拿出匕首,把僧衣上染了血的衣料給割了下來,投進了碗裡。
衣料入水,一開始只是滲出星星點點的紅,半乾的血塊泡開後,微弱的紅打著旋兒凝聚起來,變成了絲絲縷縷的猩紅,浮在了水中。
不多時,衣料上的血盡數融在了水中,一碗水洇成了猩紅血水。
韓長暮把衣料拈出來扔到一旁,掏了個小瓶出來,往水裡磕了一丸藥,隨後端著碗緩緩晃動起來。
姚杳定睛望著,生出一種錯覺,這人下一秒鐘就要把這碗血水一口乾了。
韓長暮到底沒如姚杳的願,沒把那碗血水一口乾了,只是輕輕晃著碗,猩紅的血水打著旋兒盪漾著,漩渦中間竟然分出一縷烏黑的顏色來。
那縷烏黑像是活物,在水中扭動,但一陣水波盪漾,那縷烏黑卻又散了。
這一縷烏黑的出現,就像一滴水落在了燒的滾燙的油鍋裡,碗裡的血水噼裡啪啦的炸開了,碗口上升騰起滾燙的熱氣,甚至有幾點血水飛濺了出來,灑在冷冰冰的地上,哧的一聲,冒起一縷白煙,悠悠盪盪的消散了。
姚杳看著水中這變故,瞪大了眼睛,驚呼了一聲:“大人,這血李果然有毒。”
韓長暮慢條斯理的洗著手,抬頭看了姚杳一眼,面無表情的淡淡道:“不是毒,是蠱。”
姚杳端著碗的手一抖,險些把血水潑了出去,立馬把碗擱下,拼了命的洗手。
韓長暮又看了姚杳一眼,眼底藏著笑,神情卻依舊是淡的:“這蠱是吃下去的,摸一下沒事。”
姚杳看出了韓長暮在看她的笑話,磨了磨牙:“那麼,這覺明就是死於蠱了?”
韓長暮慢慢擦乾手上的水漬,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說什麼確鑿的話,還是一貫的謹慎:“還得看孫英那驗毒的結果。”
姚杳撇了撇嘴,太謹慎了,累得慌。
她換了個話題:“大人,覺明中了蠱,想讓他死,完全不必下毒這樣多此一舉,下手之人這樣做,會不會就是使了個障眼法,讓咱們覺得覺明是死於中毒,繼而全力追查毒物的來歷和下毒之人,或許,那所謂的下毒之人,便是他們推出來的替死鬼。”
韓長暮又回頭掠了一眼覺明的屍身,目光閃了閃,眉心微蹙:“這碗飯或許不止是為了推出替死鬼,或許還為了保全覺明的屍身。”
“屍身?”姚杳愣了一下,這個年代不會有什麼人體標本,要屍身幹什麼,除非,她眯了眯眼:“大人,下手之人要留著覺明的屍身,莫非是因為這屍身上有什麼要緊的東西,怕被我們發現?”
韓長暮的眉心不動聲色的皺了一下,驀然想起覺明氣絕身亡前的最後一個動作,攥緊了他的手,用力拍了兩下肚子。
他的臉色微微一沉,陡然揚聲道:“孫英,剖腹。”
孫英打了個激靈,轉過身,疑惑不解的重複了一句:“大人是說,剖腹?”
韓長暮重重點頭。
孫英無奈的嘆了口氣,開啟小木箱子,埋頭找趁手的工具。
姚杳看了看那覺明的屍身,響起方才驗屍時覺明的體重,覺得孫英得找把刀鋒長一點的刀。
就在此時,何振福急匆匆的過來回話,躬身道:“大人,監牢裡的三個僧人都審過了,沒有下毒的嫌疑。”
韓長暮微微點頭,他原就沒指望能在這三個僧人身上查出什麼來,畢竟他們被關進監牢裡的時候,都是搜過身的,連後槽牙和指甲縫都仔仔細細的看過,進來後更是餓了兩天,把腹內都排空了,身上連一根針都藏不住,就更別說藏點毒物了。
下毒,哼,拿褲腰帶勒死都比下毒來的容易。
韓長暮沒說話,臉色不虞,何振福也識趣的沒再開口了。
好容易有了線索,人卻一句話都沒說就死了,老天爺這幾日是睡糊塗了吧。
靜謐中,孫英已經拿著開腹用的刀走到屍身旁了。
那把刀比一般的刀鋒要長一些,刀刃薄如蟬翼,看上去十分脆弱,好像用手一摸就會捲了刃。
他在口鼻處繫了塊面巾,才拉開屍身上的白布,這屍身並沒有腐壞,他這麼做,顯然是防備著剖腹的瞬間,腹內的積血會噴湧出來,濺他一臉。
其他三人也同樣繫上一塊麵巾,才聚攏了過來。
孫英屏息靜氣,一臉的嚴陣以待,手攥緊了刀,刀鋒泛著冷光,落在了屍身的脖頸處。
只聽到極輕微的噗嗤一聲,刀尖沒入了面板裡。
黑紫色的血珠子從刀鋒裡擠了出來,一點點鑽出泛著黑斑的灰白面板,看起來詭異極了。
興許是刀沒入的太淺,皮肉並沒有徹底被割開,血也沒有噴湧出來,只是一點一點的往外擠,顫顫巍巍的。
孫英是個極好的仵作,他手穩心靜,做事情的時候心無旁騖,手上那把刀沒有晃動,徑直剖開了烏沉沉的皮肉。
就在柔軟的皮肉被分割開的轉瞬,黑紫色的血頓時狂湧而出,血量並不算大,但是噴湧的勢頭極猛,若非眾人早有準備,就真的要被這血猝不及防的噴一臉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眾人就算連退了幾步,衣裳上還是不可避免的濺上了血。
韓長暮三人可以退幾步,但孫英卻分毫不能退,他任由噴湧而出的血濺上面巾和衣袍,手上也沾滿了血跡,刀卻沒有都,沉沉的放下落。
一直劃到屍身的下腹,整個上半身完全被剖開了。
一時間血腥氣大作,在本就不大的驗屍房裡翻湧。
雖然驗屍房的門大開著,微寒的夜風呼呼刮過,但也沒消減半分這令人慾嘔的血腥氣。
孫英並不知道韓長暮讓剖腹是想幹什麼,但他也不能剖開就不管了,抬眼看了一眼姚杳。
姚杳會意,立馬去拿了驗狀冊子和筆墨,站在旁邊,等著孫英唱驗。
孫英一雙血淋淋的手在看不見的地方摩挲,隨即捧出個同樣血淋淋,軟塌塌的東西出來,看了看左右,沒地方放。
韓長暮若有所思的盯了何振福一眼。
何振福嘆了口氣,在一旁的櫃子上取了一摞子銅盤過來,看著孫英把那東西擱在銅盤上,他不忍直視的偏過頭,拿眼角掃了一眼,只覺腹內一陣翻江倒海,快吐了。
他這一輩子都沒幹過這麼噁心的事情。
孫英才沒工夫心疼何振福惡不噁心,讓他把銅盤端穩了,拿著刀剖開了那東西,翻看了一陣子,沉聲道:“胃無傷。”他想了想,轉頭去拿了銀針在裡頭試了試,輕輕咦了一聲,滿臉疑惑道:“有吃食但是無毒。”
姚杳筆下一頓,抬眼望了望孫英,難道,覺明吃下去的飯裡並沒有毒?
韓長暮也一臉沉思,卻沒有開口。
孫英如法炮製,接連驗了其他的東西,都沒有發現任何毒物。
姚杳輕輕吁了口氣,這下可麻煩了,飯吃了,卻沒中毒,但是血裡卻是有毒的。
孫英也百思不得其解,趴在屍身上仔細檢視,他的腦袋壓得極低,都快一頭扎進裂開的腹內了。
姚杳偏了偏頭,這人就是個工作狂,太變態了。
突然,孫英輕輕咦了一聲,拿著刀往割開的皮肉的縫隙那划動。
三人也起了好奇心,紛紛聚攏過去。
何振福捏著鼻子問道:“孫仵作,這裡頭有啥。”
孫英搖搖頭:“不好說,但肯定不是肉。”
姚杳低眸去看,切開的皮肉那露出一點光,明顯是個異物,她微微蹙眉,這異物是怎麼放進去的。
凝神的功夫,孫英已經把那塊皮肉割開了,但是異物嵌在裡頭,嵌的極深,他轉頭道:“把那小剪刀拿過來,最小的那個。”
何振福趕忙在小箱子裡一通亂翻,拿了個不過手指大小的小剪刀過來。
孫英將剪刀伸進皮肉裡,鉗住了那異物,緩緩取了出來,放在銅盤裡。
那異物足有食指大小,不知道放進覺明的身體裡有多久了,竟然與皮肉長在了一起,取出來的時候,帶下來了不少碎肉。
孫英一番清理,把上頭的鮮血和碎肉沖洗乾淨,才拿過來給韓長暮過目。
這東西似玉非玉,雖然在覺明的身體了放了許久,但血血色絲毫沒有滲透進去,依舊瑩白透亮。
姚杳也跟著過去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變了臉色,身子極輕微的抖了一下。
這東西看起來像是一枚小巧的玉簪,簪尾細長,有高高低低的起伏,轉折處或是圓潤或是鋒利,看起來像是刻意做成了山巒波濤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