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水匪畏縮了一下,轉頭問李長明:“二,二當家的,他,他,他是啥,啥意思。”

李長明一巴掌抽在了水匪的後腦勺上:“老子怎麼知道,上啊,怎麼不動。”

水匪們面面相覷,瞪著對面一字拉開的幾個人,個個凶神惡煞的,比水匪還要像水匪。

這誰敢動啊,打死也不敢動啊。

大丫和另外兩個姑娘死裡逃生,踩著一腳血連退了幾步,退到姚杳身邊,抬起頭,黑亮的杏仁眼閃了閃,顯然認出了姚杳,欣喜的低低一語:“阿杳姐姐。”

姚杳把大丫散亂的頭髮攏起來,胡亂的綁成一個揪揪,又輕拍了一下:“大丫不怕,一會兒跟緊了姐姐。”她走進韓長暮,附耳將山寨中的情形一一說了,詳細說了說審問那名羽林軍得到的訊息。

韓長暮聽完,臉色陰沉的厲害,沉凝片刻,微微點頭低語:“我知道了,一切有我。”

有了韓長暮這句話,姚杳繃了整夜的心,終於鬆弛了下來,放鬆下來後,她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韓長暮身後,畏畏縮縮的清淺,不覺一愣,心裡湧起一股悶氣。

清淺也看到了姚杳,亦是嚇了一跳,對上姚杳探究審視的目光,她微微有幾分心虛,旋即又挺了挺胸口,露出挑釁的模樣。

姚杳頓時啞然失笑。

冷臨江捕捉到了姚杳的神情變化,忙湊過來低語:“你別理她。”

姚杳撲哧低笑一聲:“你們怎麼碰上她了?”

冷臨江把遇上清淺的事情草草的說了說。

姚杳哦了一聲:“那,漢王殿下可是不會饒了她的。”

冷臨江咧嘴一笑:“那我就管不了了。”

看到韓長暮這些人的出現,竇威岐清楚的意識到,他今日是別想如願拿到那份輿圖了。

罷了罷了,保命最重要,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如此想著,他抬頭看了眼天色,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後退。

趙應榮和李長明渾然不知竇威岐的打算,還在暗自衡量他們兄弟三人聯起手來,迎戰對面這幾人,能有幾分勝算。

李長明低頭對趙應榮輕聲說了句什麼,趙應榮倏然抬頭望了左右眾多的水匪一眼,重重的點頭:“對,二弟你說的對,咱們還有這麼多弟兄們。”

話音落下,他抄起泡在血泊裡的砍刀,左右破空劈砍一番,嘩啦聲聲,潮溼的鮮血飛濺著重新滴落到了地上。

“老子不管你們是什麼官兒,要麼,趕緊滾出我們山寨,要麼,就把命留在這。”趙應榮揮著刀,眼睛惡狠狠的一瞪,粗聲大嗓的威脅起來。

看是這話落在韓長暮的耳中,實在沒有什麼威脅性,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幽而冷厲,緊緊盯著已經退到暗影裡,看不清楚身影的竇威岐,似笑非笑的冷冷道:“有人要趁亂逃跑,二位當家的不打算追嗎?”

話音尚在,竇威岐如遭雷擊,整個人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背對著眾人的目光,邁不動步子了。並非是雙腿灌了鉛,走不動路,而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老三,你幹什麼去?”趙應榮對著竇威岐的背影,陰惻惻的開口。

他原本就對竇威岐心有懷疑,把明帝遺寶的輿圖送上門的那個水匪說的言辭鑿鑿的,由不得他們不相信,後來在席上,竇威岐的行為也的確漏洞百出,雖然到底沒有走出最後一步,那不是眼前這些人壞了事嘛。

現在,看竇威岐這鬼鬼祟祟的模樣,顯然就是有鬼。

李長明更是氣的火冒三丈,他一向最信得過這位三弟,什麼丟人現眼不可對人言的糗事,他都跟竇威岐說過,現在看來,真是一顆真心餵了狗。

“老三,你要去哪!?”李長明氣急敗壞的問。

竇威岐的手慢慢扶上了腰際,慢慢轉過身來,看著趙應榮和李長明,毫不心虛,理直氣壯的開口:“不是要拼了嗎,小弟去拿刀。”

這話就是胡說八道了,他現在站的位置,別說一把刀了,就連一塊鋒利點的碎石頭都沒有。

李長明嘲諷的笑了兩聲,也不知是在笑竇威岐把他們都當成了傻子,還是在笑自己眼瞎沒腦子,他伸手從袖中掏出一隻掛著鎖的鐵盒子,滿心失望的搖頭:“老三,你是在找這個吧,明帝遺寶的輿圖!”

竇威岐身形一震,臉頰不自然的扯了扯,笑容尷尬而難看:“二哥,你這是,跟小弟開什麼玩笑。”

“開玩笑!”李長明怒了,他再沒有閒工夫跟個騙子鬼扯開玩笑,他大喝了一聲:“來人,把三當家的押下去,搜身!”

他倒要看看,倒要仔細看看,竇威岐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

一聽這話,竇威岐的臉色驟變,看著提著刀圍上來的水匪,目光陡然變得陰沉冷厲。

七八個水匪慢慢靠近竇威岐,對上他的雙眼,不由的一愣,握在刀柄上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竇威岐嗤的一聲冷笑,他就知道,這些人都是草包,根本沒膽。

這個念頭剛打了個轉,一個土匪突然漲紅了臉,大喝了一聲,刀背上的鐵環嘩啦一響,鋒芒如練,氣勢叫囂著便衝著竇威岐劈了下去。

竇威岐眼角一跳,手在腰間一摸,身形飛快的一轉,看看避過刀鋒,一簇寒芒便脫手而出,徑直砸在了衝過來的水匪臉上。

水匪嗷的的一聲慘叫,滿臉是血的朝後頭倒去,重重砸在了血泊裡。

他捂著眼睛在地上打滾,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來,滾得滿身都是。

就在這個水匪倒下的同時,竇威岐的足尖輕點血泊,身形躍了起來,飛快的打了個轉。

輕靈的“嗖嗖”兩聲,一道蔚藍色的凜凜寒芒在他的身旁繚繞閃過。

寒芒熄滅的同時,叮呤咣啷的聲音此起彼伏,七八個水匪手中的刀應聲斷成了幾截掉在地上。

水匪們瞠目結舌的看著手上僅剩的參差不齊的刀柄,下巴險些驚到了地上。

看到竇威岐如此利落的身手,趙應榮和李長明齊齊抽了一口冷氣。

他們和竇威岐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愣是沒看出這個人還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

趙應榮皮笑肉不笑的錯了錯牙:“老三,憑你這身手,在寨子裡當個三當家的,真是屈才了。”

李長明的臉色鐵青,緊緊抿著唇,眼睛裡怒火滔天,就像生了刀子一般,簡直要將竇威岐身上剜出無數個血洞。

竇威岐看也不看趙應榮和李長明一眼,他十分清楚,自己能不能順利離開青雲寨,重點不在這兩個草包身上,而在對面那幾個來歷不明的人身上。

他朝韓長暮挑釁的抬了抬下巴:“這位官爺,我可以走了嗎?”

韓長暮卻根本不理竇威岐,足尖輕點,越過那幾片血泊,徑直落到了趙應榮和李長明的面前,淡薄道:“山下聚集了上千羽林軍,懸崖上和山寨的荊棘叢裡都埋了硝石筒,只等子正一刻,便要將此地炸的灰飛煙滅。”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水匪們一片譁然,想跑卻又不敢跑。

往哪跑,山下全是羽林軍,山上全是硝石筒,左右都是個死,往哪跑。

李長明反應極快,跳了起來,手抖的厲害,指著韓長暮怒斥:“是你動的手腳!”

韓長暮嘲諷的笑了笑:“若是我做的,我還需要潛入山寨,告訴你們嗎?”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沒腦子,就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沒腦子?”

這麼多年以來,李長明還是頭一回被人說沒腦子,不禁氣的腦子發昏,舉了舉拳頭,想揍韓長暮,可看了眼豎在身後的長劍,劍鋒似乎比他平生所見的任何劍鋒都要鋒利許多,足可以稱得上是吹毛立斷,他心虛的比劃了兩下,唇角微動,最終冷哼了一聲。

韓長暮唇邊的譏笑越發的深了,指了指天色,對趙應榮道:“現下還有一個時辰,你還有時間等著山下的羽林軍點火。”

趙應榮猶豫極了,又怕韓長暮說的是假的,更怕韓長暮說的是真的。

姚杳藉機火上澆油:“大當家的不怕死,等得了,可三當家的似乎等不了了啊。”

聽到這話,趙浮生一抬頭,看到竇威岐陰著臉,不聲不響的又走到了人後,他變了臉色,橫刀大喝了一聲:“你們幾個給我攔住他,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寨子裡挖硝石筒,挖出一個來,賞銀一兩。”

這句話,就像是往滾燙的油鍋裡滴了一滴水,滋啦一聲,氣氛沸騰了,上百個水匪跟著趙浮生衝了出去,吵吵嚷嚷的在山寨裡撒開了,不多時,便有水匪大喊起來。

“挖到了,這裡有個硝石筒!”

趙應榮和李長明絕望的對視了一眼。

果然是真的,這可成了上天無門下地無路了。

“是你,是你,你是細作,是你把羽林軍給引來的。”李長明轉頭指著竇威岐,跳起來八丈高,舉著巴掌,眼看著就要抽到了竇威岐的臉上。

竇威岐不躲不閃,也沒處躲沒處退,他身後足足擋了一堵人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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