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臨江護著謝孟夏幾人慢慢的往山下挪動,不動聲色的掠了韓長雲一眼。

這個人,一招一式看起來毫無章法可言,但每一招每一式都穩紮穩打,收放自如,像是沙場上拼殺出來的打法。

藏拙藏到了韓長雲這個份兒上,也是夠不容易的。

一陣叮咣亂打,黑衣男子們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轉眼卻見冷臨江已經護著謝孟夏幾人跑出了老遠,不由的氣急敗壞,攻勢來的更加的猛烈了。

刀風劍氣劃過暗沉沉的長空,四周高聳入雲的樹冠一陣劇烈的搖動,撲簌簌掉下無數枝丫葉片。

韓長雲臉色發白,雖然攔下了這些黑衣男子,但是這些人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不止刀法高明犀利,勇猛無敵,而且越戰越勇,一個力有不逮了,另一個就立刻替補了上來,這樣的車輪戰打下來,他可攔不住多久。

他微微側目,只見王顯的氣息已經凌亂不堪了,顯然也擋不住多久了。

就在他心生不祥之時,一個黑衣男子欺身上前,陌刀重重砍在了王顯的肩頭。

“滋啦”一聲,王顯的外裳裂開一道口子,露出裡頭的烏黑盔甲,盔甲雖然尚且完好,但王顯的臉色卻驟然一白,嘔出一口血來,身子重重晃了兩下,倒在了地上。

藉著這個缺口,三個原本在圍攻王顯的黑衣男子頓時齊齊飛身而走,如同離線的箭一般,幾個輕點閃動,便追上了冷臨江一行人。

一個黑衣男子認準了謝孟夏的背影,毫不留情的舉刀就砍,絲毫沒有留下活口的意思。

另外兩個則轉頭去攻擊冷臨江和包騁,令他們無法相救謝孟夏。

韓長雲轉頭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但耳畔風聲凜然,他本就疲於奔命應付,現下謝孟夏又離得太遠,他根本鞭長莫及。

千鈞一髮之際,斜拉里迸射一點星辰寒光,勢若游龍,快若疾風的穿透了黑衣男子高高舉起的那隻手,帶著一串血珠子,釘在了不遠處的樹幹上,赫然是一枚染了血的六稜釘。

看到這一幕,韓長雲鬆了口氣,斂起全副心神,一手架起王顯,一手抵擋著黑衣男子,飛快的往冷臨江一行人方向跑去。

男子忍痛悶哼了一聲,陌刀脫手掉在地上,發出悶悶的響聲,他捂著手腕左右一看,還沒回過神來,一柄長劍便架在了脖頸上,向右輕輕一劃。

“噗”的一聲悶響,是劍鋒勢如破竹般割破皮肉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遍體生寒,還未感覺到疼痛,血便已噴湧而出。

男子看著鮮血灑在自己的身上臉上,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生命在飛快的流逝。

“久朝,你可算是來了!”冷臨江也料理乾淨了攻擊自己和包騁的黑衣男子,把手上的血都抹在了還在發抖的包騁身上,看到韓長暮,欣喜若狂的大喊了一聲。

包騁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大張著乾涸的嘴,咻咻喘著粗氣。

死裡逃生了,能自由呼

吸的感覺真好。

韓長暮沒有答話,神情淡漠的把仍在抽搐的男子扔在地上,一手拎一個黑衣男子,一手在脖頸上劃上一劍,動作快的令人眼花繚亂,只看到一股一股的鮮血噴出來,一個一個的黑衣男子被扔到草叢裡,卻沒看清楚韓長暮到底都做了什麼。

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方才還正在對謝孟夏趕盡殺絕的黑衣男子,此時都已經倒在了地上,即便有那麼一兩個一息尚存的,但都沒法再對人痛下殺手了。

包騁呆立在原地,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到地上了。

什麼叫高手,這才叫高手,來無影去無蹤的,雖然看不清楚他是咋打的,但這些人都死了啊,這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他羨慕極了,自己要是有這個本事,還至於被人攆的滿山跑嗎,唰唰唰幾聲,戰鬥就結束了。

看到韓長暮如同神佛般從天而降,謝孟夏就像見到親人一樣,哭著撲到了他的身上,眼淚鼻涕混著鮮血,都抹在了他的衣裳上:“久朝啊,你怎麼才來啊,你可算來了,我,我,我差點就被人給活砍了啊。”

韓長雲滿臉嫌棄的把搶過來的陌刀扔到了地上,走到韓長暮面前,一臉的懦弱膽小,如同方才那個兇悍不畏死的韓長雲只是旁人的幻覺:“大,大哥,你,你來了,我的命,保,保住了。”

韓長暮看了看謝孟夏,又看了看韓長雲,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兩個人,教坊最會唱曲兒的花娘都得甘拜下風。

他點點頭,實在懶得應付這兩個人的裝腔作勢,推了兩下謝孟夏的手,沒能推開,只好拖著謝孟夏,單手扶起冷臨江:“雲歸,你怎麼樣?”

冷臨江抹了一把臉,滿臉的血跡看起來格外猙獰,搖了搖頭,灑然一笑:“我沒事兒,一點皮肉傷,王顯傷的重了點。”

王顯渾身血淋淋的,韓長雲把他拖過來的時候,身後留下了一道蜿蜒而過的血痕,他沒有力氣站起來,連喘氣都變得格外艱難,只能勉強睜開眼睛。

他的臉上身上到處都在流血,血肉模糊中,竟然看不清楚傷口到底在何處。

韓長暮臉色一變,趕忙走過去,切了個脈,半晌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拍了拍王顯的手:“不妨事,都是些皮肉傷,沒有內傷,骨頭也沒有傷到,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王顯臉色蒼白的扯出一抹笑:“卑職皮糙肉厚的,讓大人擔心了。”

“別多想,回去給你請功。”韓長暮為人一向冷漠但並不刻薄,有功就賞有過就罰,向來分明,主動對王顯說出這句話,說明他對王顯的懷疑盡數打消,認可了這王顯的這一身傷。

韓長暮看了一圈兒,最後看著冷臨江道:“雲歸,你給王顯包紮一下傷口。”

聽到這話,大丫終於從肝膽俱裂的驚恐中回過神來,踉踉蹌蹌的跑到王顯身邊,一邊哭一邊撕著裙子,給王顯包紮傷口。

韓長暮錯愕不已:“這是,

怎麼了?”

冷臨江把韓長暮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你別管,剛才王顯拼死救了她,才搞出來一身的傷。”

韓長暮恍然大悟,不由的多看了王顯幾眼,低聲問冷臨江:“你們怎麼和韓長雲遇上了,見到顧辰他們了嗎?”

韓長雲聽到這話,連滾帶爬的撲到韓長暮的身上,哭哭啼啼道:“大哥,大哥,他們,他們都在前頭那個破院子裡,他們都受了傷,哎喲大哥誒!”他一拍大腿,哭的跟死了親爹似的:“大哥啊,我們這一路,不知道遇上多少波追殺,好不容易逃出來,一身的重傷輕傷,我就說出來撿點柴,燒個火堆暖和暖和,誰知道,就又碰到追殺了,我差點就沒命了。”

韓長暮橫了韓長雲一眼,一臉的冷漠:“你哄鬼呢,好好說,這沒外人。”

韓長雲掀了下眼皮兒,瞄了一眼韓長暮,又瞄了一眼冷臨江,悻悻笑道:“是,大哥,我就說你最聖明瞭,我們這一路上已經格外的小心了,可是那些追殺的人卻如跗骨之俎,始終都能發現我們的蹤跡,我覺得不對勁,就出來看看,然後,就發現了這個。”

他張開手,掌心中靜靜臥著一把大小相同,渾圓溫潤的珍珠,無聲的滾動著。

韓長暮拈起其中一枚,這幾顆珍珠都有小指大小,顆顆渾圓光華溫潤,表面雕了淺淺的紋路,雕成了蓮花狀,珍珠的正中間都有一個洞穿而過的細小孔洞,用來穿成串。

這些珍珠掉在草叢中並不會散發出明亮刺眼的光芒,但若是刻意在草叢中尋找,卻又絕對不會錯過這些珍珠。

他摩挲著帶著微微涼意的珍珠,凝神問道:“這些珍珠,你是從哪撿到的?”

韓長雲轉頭,望著韓長暮來時的方向,努了努嘴:“就在前頭,一直撿到這,就遇襲了,後來王顯他們也被人追殺跑到了這裡。”

韓長暮看到王顯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便接過韓長雲手裡的珍珠,悉數收進佩囊中,吩咐包騁扶著王顯,往顧辰他們藏身的院子趕去。

大丫卻搶先了一步,擠開包騁,心驚肉跳道:“包,包大哥,我,我來吧。”

說著,她攙扶著王顯,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前挪。

包騁只好收回手,似笑非笑的看了大丫一眼。

冷臨江目光閃動,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手上的血都抹在了下巴上。

清淺在看到韓長暮現身時,臉上的笑意就藏都藏不住的漏了下來,她就知道,韓長暮還是心裡有她的,放不下她的,不然也不會放下那麼多人,巴巴的跑過來找她。

她提著裙子,邁著小碎步,亦步亦趨的跟在韓長暮的身後,她努力想跟上他,可不知為何,總是差著那麼幾步。

韓長暮察覺到了清淺的意圖,刻意走快了幾步,和清淺拉開了距離。

韓長雲低笑一聲:“大哥,這丫頭還不錯,大哥不是素來都喜歡這一款嗎,乾脆收用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