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浮生悻悻乾笑兩聲,閉上了嘴。

韓長暮和外頭的羽林軍形成了僵持之勢。

羽林軍不敢輕易放箭,畢竟面前站著個天子近臣,韓王世子,沒有罪名就貿然殺了,旁人或許不會受牽連,但放箭的那個人一定會死的很難看。

而韓長暮也不敢貿然動手,一旦打起來,刀劍無眼,謝孟夏能不能全須全尾的走出去就不一定了。

邱福有些焦躁不安,再等下去恐怕會夜長夢多,他輕咳了一聲,朗聲道:“韓大人,邱某不欲趕盡殺絕,韓大人若是現在走出來,邱某保證韓大人會毫髮無傷。”

“好!”韓長暮喊了個好字,聽起來似乎迫不及待。

李長明頓時急了,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被韓長暮一腳踹翻在地,冷酷無情道:“本官當然不會在乎這些蠢貨的性命,邱指揮使,本官的侍妾也被他們抓了來,還抓了這許多姑娘,這些無辜之人與水匪毫無瓜葛,若是死了,一旦事發,邱指揮使這大功就要變成大罪了。”

邱福自然清楚這些姑娘們是從何而來的,他可以把她們都一併殺了,然後栽贓給水匪,水匪們死無對證,可是,他的目光在眾多微微遲疑的羽林軍中間打了個轉,他若是下令將這些無辜之人一併射殺,只怕這些人會心生懷疑,繼而將此事洩露出去。

那麼一旦事發,他濫殺無辜,追殺皇子一事就掩蓋不住了,若是被有心之人順藤摸瓜這麼一查,萬一查到了自家主子的身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如此一來,便違背了主子謀劃此事的用意了。

邱福的心思在飛快的轉動,黃連雲也沒閒著,也在仔細的思量其中利害,他壓低了聲音對邱福道:“邱指揮使,這麼多人,總不能都殺了滅口吧。可是放她們走也不妥當,萬一那個人藏在她們中間一起逃了怎麼辦?”

邱福冷笑了一聲,手上的長劍微微顫抖,發出輕靈聲響:“混在姑娘中間,那不是正好嗎,死於亂民之手,跟你我毫無關係。”

黃連雲恍然大悟,連聲叫好。

邱福哼了一聲,朗聲道:“好,邱某可以放那些姑娘們離開,但是,”他微微一頓,謹慎開口:“韓大人和韓大人手下的內衛要留下,協助邱某剿滅了這些水匪後,方可離開。”

韓長暮對邱福有此要求是意料之中的,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但他沒有立即答應,而是佯裝為難的思量片刻,才緩慢開口:“好,就依邱指揮使。”

邱福胸有成竹的笑了。

韓長暮和李長明飛快的交換了個眼神兒。

靜了片刻,韓長暮指著那些滿臉驚恐的姑娘大聲喊道:“你們,你們,還不快走,走啊,走。”

姑娘們面面相覷了片刻,突然從震驚中恍然大悟,尖叫著往狹窄的院門衝去。

她們誰也不讓誰,唯恐慢了一步,便會跑不掉了。

驚恐的尖叫聲,被踩了腳的慘叫聲,死裡逃生的狂喜呼喊聲,激起濃重灰塵的凌亂腳步聲,夾雜著交錯著,場面一時間混亂不堪,個個灰頭土臉的,根本分不清楚誰是誰。

而羽林軍們也知道這些姑娘們都是無辜可憐之人,手上的弓弩也慢慢的放了下來。

邱福眯了眯眼,隱約覺得有些不對,看著姑娘們衝了過來,他的手下意識的抬了起來。

韓長暮心裡咯噔一下,平靜大喝道:“怎麼,邱指揮使當真不怕濫殺無辜的罪名嗎?”

邱福一下子回過神來,抬頭看到韓長暮已經走到了柵欄前,身後跟著幾個內衛司打扮的男子,其中一個人微微側著身,只露出半張臉,但這半張臉與他而言卻是格外熟悉的。

他抿了抿唇,看來謝孟夏沒有混在姑娘中,而是佯裝內衛跟在了韓長暮的身邊。

想來也是,他雖然同意了放姑娘們走,但是要求韓長暮和手下的內衛留下來,謝孟夏這麼要緊的人,韓長暮怎麼可能交給別人,一定會留在自己身邊親自保護。

邱福放了心,朗聲吩咐道:“讓開一條路,讓她們走。”

羽林軍們呼呼啦啦的讓開了一條窄窄的小道。

姑娘們一看當真可以離開,先是慢慢的,試探著往前走,後來發現的確沒有人阻攔她們,便從慢走變成了快跑,一路狂奔的往山下的路跑去。

邱福看著這一群一群的姑娘跑出來,雖然只是草草的看了幾眼,但他還是格外留意了一下形跡可疑之人。

“站住,對,就是你們幾個,給我站住!”幾個姑娘踉踉蹌蹌的跑過去,邱福突然厲聲大喝了起來。

這幾個姑娘背對著邱福站著,像是被嚇傻了一樣不敢轉過身來。

冷臨江和包騁將謝孟夏夾在中間,打算行事一變,架起謝孟夏立刻就跑。

而姚杳站在三人的後面,手鬆松的搭在腰上,纏在手腕上的無影絲已經繃得筆直了。

幾個人聽著身後漸漸逼近的腳步聲,神情緊張極了。

韓長暮死死的盯著朝著謝孟夏幾人走過去的邱福,手也不漏痕跡的搭在了腰際,藏在腰帶裡的軟劍已經蓄勢待發了。

邱福一步步朝謝孟夏幾個人走過去,看似緩慢,實則走得急快。

千鈞一髮之際,大丫突然從斜拉里衝了出來,撲到姚杳的腳邊,抱著大腿沒命的哭嚎:“姐姐,姐姐,我,我聽話,我再也不跟姐姐鬧了,姐姐別丟下我,姐姐!”

姚杳被大丫撲了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上,氣呼呼的推開了大丫:“你走開,你一會兒渴了一會餓了的,一會腿疼走不動了,咱這是逃命你明不明白,你這是要害死我啊!”

邱福看著轉過來的那張臉雖然滿是髒汙,但明顯就是個姑娘,原來這姑娘是不想帶著妹妹這個拖油瓶一起逃,才會躲躲閃閃的,看起來像是有些可疑。

他轉過頭看見跟在韓長暮身邊的還是那幾個人,並沒有減少,他自嘲的搖了搖頭,自己是太過草木皆兵了。

他揮了揮手:“走吧。”大丫高興的跳了起來,連連跟邱福道謝:“多謝大人的大恩大德,大人真是活菩薩,小女子就是年紀太小了,要是正當年,小女子一定以身相許。”

邱福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個活潑的小娘子。

姚杳也莞爾一笑,這個大丫,嘴甜起來真是甜化了心,可嘴狠起來也是能氣炸了肺的。

大丫連蹦帶跳的撲到姚杳的身上,撒嬌賣痴道:“姐姐,我腿疼,走不動了,你揹我好不好。”

姚杳佯裝氣惱的推開大丫:“你自己走,走不動,你就死在這!”

說著,她當真不管大丫了,拔腿就往前走。

大丫耍賴一般拽著姚杳的裙子,被她拖著往前走。

邱福看著這兩個人耍賴,莫名的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妹妹,不禁唏噓不已,全然沒有注意到前面的幾個人已經悄無聲息的走遠了。

眼看著謝孟夏幾人走出了邱福的視線範圍,而後頭跑出來的姑娘又擋住了謝孟夏幾人的背影,韓長暮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下子算是跑出去了吧。

姚杳和大丫一口氣追上謝孟夏,謝孟夏看著大丫,眼睛裡頭放著光,劫後餘生的笑眯眯道:“大丫真是機靈,幸虧你撲出來了,不然咱們就暴露了。”

大丫後怕不已的拍了拍心口:“幸好是有驚無險。”

冷臨江看了眼低著頭跟著的清淺,扳起她的臉,唏噓道:“你也別怨我,你出賣過殿下一次,我不能冒著個險,你這下巴,等回了京城,讓久朝親自給你裝上。”

一聽這話,清淺頓時驚恐的睜大了雙眼,絕望的連連搖頭。

此地裡京城還有一整日的路程,這個畜生,卸了她的下巴,卻又不管她,讓她就這樣熬回京城,一整日下來,即便她的下巴順利的復了位,也會留下後患的吧。

她越想越恨,怨懟的瞪著冷臨江,雙眼裡滿是恨意。

謝孟夏嘖嘖舌:“阿杳,你看人家這才是敢愛敢恨呢,你那算什麼,膽小如鼠,溜鬚拍馬,樣樣拿手。”

姚杳不屑的輕諷一聲:“少尹大人說的極是,卑職若是長了那麼一張可人疼的臉,卑職比她還能作。”

清淺雖然沒完全聽明白姚杳這話的意思,但至少聽出了這話是在嘲諷她,她狠狠的瞪了姚杳一眼,轉過頭往旁邊走去,但只走遠了兩步,手腕上便傳來一股拉力,將她扯了回去。

她又羞又惱的紅了臉,她竟然忘了,這幾個野人,不止卸了她的下巴,還把她的一條胳膊也卸了,把另外一條手腕和冷臨江的手腕捆在了一起。

如今她是話說不出口,逃也逃不走了。

一想到這些,她就悲從心來,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徹底看不到謝孟夏幾個人的身影后,韓長暮環顧了一圈兒院子,除了那些重傷無法行動的姑娘,其他的姑娘已經全部離開了這處小院兒,他沒有了後顧之憂,看著邱福,淡淡道:“邱指揮使,可否讓本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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