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回 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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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行宮裡燈火通明,宮女內監手捧托盤,步履匆匆的在殿中穿行。
殿中熙熙攘攘的,熟識或是不熟識的人都掛著熱絡的真笑假笑,寒暄幾句。
安昌侯和他的兒子們,整整齊齊站在了大殿中。
出了溫泉莊子的事情,柳姨娘並沒有出現。
當然了,就算是沒有出溫泉莊子的事情,柳姨娘的身份,也不適合出現在聖人的賜宴上。
她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安昌侯府的別院中。
姚杳也老老實實的蹲在屋頂,揭開兩片灰瓦,手裡捧著冷臨江特意給她準備的宵夜,順著暖黃色的亮光盯著屋裡的人。
心中漸漸的生出點疑惑來。
柳姨娘用了暮食之後便一直躺著,連身兒都沒翻一下,就像是死了一樣。
姚杳抹乾淨滿手的油光,悄無聲息的把兩片灰瓦放回原處,隨即身形輕巧的跳入院中。
她推開門,閃身進了屋,並沒有惹出什麼動靜。
柳姨娘靜靜的平躺在床榻上,一動未動,呼吸沉穩。
一切看起來都如常。
可那股怪異的感覺卻越發的深重了。
姚杳輕輕的走過去,看到柳姨娘並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跡象,她伸出兩指輕輕搭在柳姨娘的手腕上,切了個脈。
柳姨娘的脈象比剛剛從溫泉莊子裡回來時更加渾厚平穩了。
真是奇了怪了!
姚杳慢慢的坐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柳姨娘蒼白的臉。
她心中暗暗稱奇。
臉色是明顯的失血過多的顏色,可從脈象上
看,柳姨娘的氣血卻又足夠充沛。
她的醫術並不出眾,只能察覺到有些異常而已,至於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原因是什麼,她就沒那個本事深究了。
她下意識的磨了磨腳尖,驟然覺得鞋底有些黏糊糊的異樣之感。
她低下頭一看,鞋底子在溫泉莊子裡沾上的鮮血本就該幹了的,可這會兒卻仍舊黏糊糊的,在一個地方站的久了,竟然有星星點點的血跡留在了青磚上。
有幾隻黑色的螞蟻沿著青磚的縫隙,爬到了斑駁的血跡上,在上頭不停地打轉,像是在舔舐什麼。
姚杳頓時瞪大了雙眼,從沒聽說過螞蟻喜歡舔血的。
難道這螞蟻變異了?
吸血鬼螞蟻!
她忍著噁心,用指尖沾了點黏糊糊的鮮血,放到嘴裡嚐了一下,臉色頓時大變。
不是被噁心的,而是被嚇到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鮮血竟然會是甜膩膩的味道。
她心頭一跳,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飛身掠過院子,往外狂奔而去。
深夜裡的玉華山,群山剪影黑漆漆的層疊起伏,如同幢幢鬼影。
草窩裡蟲鳴低切,高一聲低一聲的,忽遠忽近,聽的人毛骨悚然。
“一灘水而已,用得著這麼多人盯著嗎?”高高的樹梢上傳來人聲。
“可不是麼,這大半夜的,水邊還凍死人。”樹底下的雜草堆動了動,一絲冷笑傳了出來。
“阿嚏,阿嚏!阿嚏!”趴在水邊的一個黑影連著打了幾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毫不掩飾自己的埋怨:“老子要是凍傷風了,一定要去找指揮使討藥費。”
一陣風從水面掠過,水潭對岸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守了大半夜了,別說人影了,連個鬼影都沒見到。”水潭對岸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像是一陣細弱的風。
“要是見著鬼影了,你不得嚇的掉水裡淹死了!”樹上的聲音隱含奚落。
夜色漸深,這四個隱藏在暗處的人都漸漸的鬆懈了心神。
深潭碧水原本平靜的表面突然起了微瀾,那漣漪無聲的盪漾、擴大。
潭水的深處咕嘟咕嘟的冒著血紅的氣泡,一波一波的翻滾到了水面上。
血紅的顏色混雜在碧綠的潭水中,悄無聲息的染紅了整片潭水。
與此同時,在玉華山中的許多個潭水中,都發生著同樣的異象。
在周圍監視的人並沒有留意到潭水無聲無息的被染紅了。
白日裡,安寧侯府的溫泉莊子裡出了驚天大事,惹來了眾多探尋的目光。
看熱鬧的人散去後,這處溫泉莊子裡的人都被帶進了內衛司,莊子頓時空了,沉寂下來。
莊子裡沒了值得留意的人和事,內衛司也就沒有刻意安排人手盯著了。
姚杳飛快的掠過夜空,落到空蕩蕩的莊子裡。
她目標十分明確,直奔後院的湯泉池。
她身形如風,悄無聲息的從前院刮到後院。
還沒有靠近湯泉池,她便看到了從門縫中洩露出來的茫茫紅光。
這些紅芒如同深重的雲霧,
在門後翻滾著,一絲一縷的從門縫溢了出來。
整個莊子裡靜悄悄的,無星無月的深夜裡,這絲絲縷縷的紅芒顯得詭異又刺眼。
望之令人遍體生寒。
姚杳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靠在門邊,屏息靜氣聽著湯泉池裡的動靜。
門後傳來極有規律的“咕嘟咕嘟”的聲音,像是門後放了一鍋燒滾了的水。
姚杳微微皺眉,思忖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推開了門。
門後的情形還是內衛司前來搜查時的模樣。
但是空無一人的門後,滿地都是黏黏糊糊的鮮紅血水,血水中泡的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螞蟻的屍體。
看到這一幕,姚杳打了個寒噤,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她繞過屏風,驚詫的發現湯泉池裡的水已經消失了,不知流到了何處,只在池壁上掛著些零星的水漬。
這是個溫泉池子,只要地下的泉眼不幹枯,這池子裡的水便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可現在,姚杳抬頭看了看出水的泉眼,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竟然詭異的一點水都沒有了。
“叮鈴,叮啷,叮鈴鈴......”
死寂的窗外突然傳來清脆的鈴聲,姚杳倏然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軒窗大開,一隻銅鈴從窗欞上垂落下來,隨著微風搖擺,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銅鈴上鐫刻著四隻栩栩如生的異獸。
暗夜中,銅鈴散發著幽幽的紫金色光芒。
姚杳定睛望去,那幾道紫金色的微光正是四隻異獸的
雙眼散發出來的。
伴隨著銅鈴聲聲,這屋裡的氣氛變得詭異了起來,空氣中多了些甜膩膩的味道。
姚杳眯了眯雙眼,臉色變得格外難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顯然已經不是她可以料理的了。
她神情凝重的緩緩倒退出門,小心的清除乾淨自己來過的痕跡,將門恢復原來虛掩的模樣。
隨即行跡飛快的往行宮方向奔去。
就在姚杳離開後不久,湯泉池裡突然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
池子底部的兩塊漢白玉重重向下一落,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深淵。
兩個人從洞口一躍而出。
其中一個女子走到窗下,撥弄了一下叮鈴作響的銅鈴,望著姚杳離開的方向,溢位粗嘎難聽的冷笑:“去稟報公子,魚咬鉤了,可以收網了。”
旁邊的男子應聲稱是,在池壁上的一塊漢白玉上輕輕一拍,池子底部的兩塊漢白玉抬了起來,嚴絲合縫的拼在一處,從外頭看不出任何異常來。
男子離開後,女子從袖中取出個鮮紅的長頸瓷瓶,往乾涸的池子裡倒了無數猩紅的藥丸。
“噼裡啪啦”一陣清脆的亂響,乾燥的池子底部鋪了滿滿的一層猩紅色。
女子似乎是隨意的在池壁上重重拍了一下,一股溫泉水從湯泉池上方的泉眼噴湧熱而出,“嘩嘩譁”的不停的流淌到池子裡。
清澈的溫泉水溶化了猩紅的藥丸,轉瞬染成和鮮血一般無二的顏色,泉水也變得粘稠起來,在
池子中幾乎是靜止不動的狀態了。
女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上半張老邁,下半張年輕的詭異臉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神情。
賜宴的大殿裡坐滿了人,韓長暮並沒有落座,而是凝重而警惕的站著,殿中的情形一覽無餘。
“大人,姚參軍回來了,說是有急事要稟報。”何振福急匆匆的走到韓長暮的身邊,低低的聲音裡夾雜著焦灼。
韓長暮猛然挑眉:“她在哪?說了是什麼事?”
“就在外頭。”何振福看了眼亂糟糟的大殿,聖人很快便要過來了,這個時候,韓長暮無論如何都是走不開的,可是方才姚杳倉惶的模樣,活像是有鬼在攆她,他還從沒見過她這樣失態的樣子,不禁焦急的催促了一句:“姚參軍沒說有什麼事,只說是十萬火急的。”
韓長暮心頭一動,姚杳從未有過這樣沉不住氣的時候,看來的確情況緊急。
他疾步往外走去。
“大人,”何振福猶豫道:“大人,聖人......”
“不妨事,”韓長暮打斷了何振福的話:“這裡有冷少尹,我去去就回。”
一出大殿,韓長暮就看到了站在黑暗裡的姚杳,一臉的焦灼驚懼,他趕忙走過去,低聲問道:“出什麼事了?柳姨娘有動靜了?”
姚杳行了個禮:“回大人的話,不是柳姨娘有動靜,是卑職發現安寧侯府的那個溫泉莊子有些不對勁。”
韓長暮輕“哦”了一聲,微微挑眉:“怎
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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