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瞧著桃兒出嫁,心中也恍然放下了一件瑣事。

再入夜之時芸香便也沒在留著,而是在秋月坊中尋了一家客棧住下,明日一早再回。

喝醉的魚紅錦是被芸香揪著耳朵走的,說來這紅魚誰的話都不聽,偏偏就怕芸姐姐。

這一晚上又捱了不少嘮叨。

洞房花燭萬籟俱寂。

隨著一聲推門聲響起。

有些許醉意的童知喚晃晃悠悠的來到了床前。

他晃了晃腦袋,臉色有些著急道:“夫人等到這會,會不會怪我?”

紅蓋頭下的桃兒聽到這話噗呲一笑,說道:“童知喚。”

童知喚一愣,莫名的答應了一聲。

“在。”

桃兒的目光透過蓋頭瞧見了那個憨傻的新郎官。

喝醉了酒便更加憨傻了。

童知喚回過神來,說道:“不對不對,桃兒姑娘應該喚我郎君才對,得重新喊。”

桃兒聽到這話頓時就臉紅了起來。

“你不挑蓋頭,還要我喊你郎君。”

“啊,對對對,是我的錯,我這就來,這就來……”

童知喚走兩步卻又被那衣裳絆倒,桃兒連忙扶住了他,這才不至於傷到。

桃兒道了一句,說道:“你要瞧著些,摔幾次了記不住。”

童知喚撓了撓頭,說道:“這不是有夫人嗎。”

“是是是,有我。”

童知喚坐在了床上,他抿了抿唇,二人之間忽的沉默下來,氣氛卻又變得曖昧起來。

桃兒雙手放在膝上,她低著頭,竟也有些無措。

他們年紀都不小了,但在這樣的事上卻是都顯得有些羞澀難言。

童知喚嘴唇微張,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結果卻是說出了一句亂七八糟的話來。

“夫人,我們是不是該歇息了?”

桃兒聽到此話一愣,她說道:“掀蓋頭。”

“啊對對對。”

“……”

童知喚伸手捏住了那蓋頭,長舒一口氣後便將其掀起來。

剎那之間一副不同於往日的容顏展露在童知喚眼中。

不自覺之間,他竟是有些看痴了。

點絳紅唇,人面桃花。

桃兒望著他,喚道:“夫君。”

童知喚頓時臉紅了起來。

“夫,夫人……”

在那紅燭搖曳的紅光之中,兩道身影逐漸靠近,雙唇緊帖,夜色也逐漸朦朧。

……

陳長生並回流雲觀。

西橋酒樓還未打烊,費掌櫃正在算著賬,小二則是已經開始收拾起了桌椅板凳

“客人,今個恐怕有些不巧,打烊了,不然您明日再來?”小二說道。

費掌櫃抬眼望去,見了來者過後不禁一愣。

“陳先生?”

陳長生看向費掌櫃,問了一句:“似乎也還沒有關門,陳某坐下喝點酒,可否?”

費掌櫃笑道:“自然可以,快去,給先生上酒來。”

小二聽了後便放下了手裡的活兒去取酒去了。

費掌櫃則是與陳先生坐了下來。

“陳先生好些年沒來了吧。”費掌櫃道。

陳長生說道:“說來陳某也沒料到費掌櫃還記得陳某。”

“先生沒變。”

費掌櫃說道:“十多年了,一點沒變。”

陳長生道:“這樣嗎……”

費掌櫃如今再見陳長生時候卻是想到了些什麼,只是還有些不太確定罷了。

“費某有件事一直不解,當年從張掌櫃手中接過酒樓時便說要留一罈子酒給一位先生,陳先生你起初來的時候並未道明,但張掌櫃所說的先生,應當就是陳先生你吧?”

陳長生道:“費掌櫃何以見得?”

費掌櫃笑道:“直覺。”

陳長生點頭承認道:“的確是陳某,當年之時,陳某與張掌櫃有些舊情,情在於酒,他便一直給我留著。”

“果然如此啊。”

費掌櫃舒了口氣,隨即又問道:“多年前張掌櫃歸來,又與我提起了陳先生你,他口中之言語無一是敬重,但卻從未有說原因。”

小二端上了酒來。。

費掌櫃擺了擺手,小二識趣的退了下去。

費掌櫃為陳長生倒酒,推至其身前。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道:“費掌櫃若是有什麼事的話,不妨直言。”

費掌櫃頓了一下,說道:“費某想請教先生一件事情。”

陳長生指尖抹過酒杯。

費掌櫃幾番猶豫之下,問道:“這世上,是否真有長生仙法?”

陳長生一頓,那杯中晃盪的酒水頓時也沉寂了下來。

酒樓之中的氣氛沉寂下來。

費掌櫃道:“先生也莫怪我說話直,人這一輩子不解的事情太多了,若是一直猶豫不決問不出來,到死都不知道答案那恐怕才是最痛苦的。”

陳長生道:“這家酒樓還是一間老舊的酒肆的時候,也有一個人似費掌櫃一般說過一樣的話。”

“張掌櫃?”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是已故之人了。”

費掌櫃聽後恍然回神,也不再多問了。

陳長生抿了口酒,說道:“掌櫃問那長生之法,若是陳某答沒有呢?”

費掌櫃道:“那先生又是為何呢?”

數十年來,不曾衰老,一如當年模樣。

陳長生道:“陳某不曾長生,只是相比起來,睡的比常人要久得多罷了。”

費掌櫃頓了一下,說道:“所以說,那長生之法的確是沒有嗎?”

陳長生道:“費掌櫃欲求長生?”

費掌櫃搖了搖頭,說道:“想又不想,一來是自以為沒這緣分,二來……”

他想了想,說道:“早年時知曉人之壽有限,那時便怕活不夠,但後來又過幾十年,已至垂暮,才曉得活太久也不是好事,我也愈發對這世間不再抱有什麼期盼。”

“但若是說有這機會的話,費某自然還是願意一試的,或許往後還能見到更為廣袤的天才呢。”

陳長生聽後道:“若是到最後亦會絕望呢?”

費掌櫃想了想,說道:“相比起苦難而言,無所作為,應當才是最痛苦的吧。”

陳長生聽後道:“可惜陳某這裡沒有。”

費掌櫃笑了笑,說道:“無礙的,費某還可以再等些年,說不定往後先生便會有了。

陳長生聽後先是一頓,隨後放下酒杯,說道:“費掌櫃若是願意等,那便等吧。”

喝完了這杯酒,他也要走了。

大概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