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事情彷彿都在意料之中,但又好像又在意料之外。

陳長生一時恍惚,分不清真假,他無法感同身受,但他也很清楚,六百年光陰到底是何等概念。

這世間的感情多數時候都說不出對與錯來,那些人與事,終究也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淡去。

有那麼一瞬間,陳長生覺得狐鈺所言也是對的,若是真的死在那大雪夜裡,或許也僅僅只是些許不甘,總要比這數百載的苦等好上太多太多了。

狐鈺與竹柒的命運如出一轍,但他們對於先生的感情,卻大不相同。

她是真真正正動了慾念的。

可如今再度提起,也僅僅只餘下一聲輕嘆。

此刻的狐鈺徹底平靜了下來,她好似釋懷了些許,但實際上只是將那內心中的軟弱再次封存罷了。

她問道:“還有想問的嗎?”

陳長生看著她,說道:“差了幾分。”

“嗯?”狐鈺看著他。

陳長生說道:“姑娘的話裡,差了幾分。”

狐鈺靜靜的看著他,說道:“若要一併說完,或許幾個時辰,幾天,都不一定講得完。”

“是這樣嗎?”陳長生望著她的眸子。

直覺告訴他,那段往事裡必定還藏著什麼,只是狐鈺並沒有說出來,又或者說,並不願意提及。

狐鈺面色沉著,說道:“你覺得差什麼?”

陳長生說道:“陳某就算問了,或許你也不會說吧。”

狐鈺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瞞不過你,以往的時候,我一撒謊你就看的出來,到了如今也是這樣。”

“是不願意提及嗎?”陳長生問道。

狐鈺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在幫她,我與她之間的距離宛若鴻溝,我追趕不上她,更追趕不上你。”

“姑娘說的雲裡霧裡的,但卻始終都說不出個緣由來。”

陳長生看向她,說道:“那不妨換一個問法,關於《往生經》,姑娘知道多少?”

說到這裡的時候,狐鈺明顯的顫了一下,但卻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狐鈺問道:“你去過三十三重天了?”

陳長生頓了一下,問道:“三十三重天?”

狐鈺說道:“另一個南園,她把《往生經》留在了那裡,等著你去取,看樣子你已經拿到了。”

陳長生皺起眉頭,問道:“玉萱為什麼將《往生經》留給我?”

“她沒有別的辦法了。”

狐鈺說道:“因為只有你看過,她才有機會將那殘缺的一頁補齊。”

“要我看過才行?”陳長生思索了一下,他總覺得不太簡單。

狐鈺說道:“或許她覺得,你能補齊剩下的。”

陳長生沉思著,他當初便試過補全《往生經》,但結果卻是並沒有找到什麼頭緒,而且頭一次嘗試,便出了差錯,險些忘記了所有事情。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狐鈺說道:“玉萱歷經八世輪迴,始終都沒有找到那殘缺的東西,可見那殘缺的東西,並非是能悟得的。”

“八世……”

陳長生怔了一下,問道:“可那書中所留……”

“我看過的。”

狐鈺說道:“她當初便跟我解釋過了,《往生經》早在她第四世的時候就已經趨近於圓滿,後面的歲月裡,她始終都沒有再改過,所以那末尾才留筆才是第四世。”

陳長生說道:“你似乎很瞭解玉萱。”

狐鈺搖頭否認道:“這些都是她告訴我的,那時她把《往生經》擺在我面前,但是我卻沒有選。”

“實話說,我並沒有她那樣的魄力順著歲月長河活出下一世,因為我害怕忘記所有事情,一旦沾上那本《往生經》,下一世的我,有可能就不是我了。”

陳長生心中微頓,問道:“就如陳某一般?”

狐鈺點頭道:“可以這樣說吧。”

陳長生微微點頭,心中大概明白了過來。

這《往生經》本就不完善,雖說下一世或許還能記起,但也不見得會有這樣的機會再想起往事,這倒是說的過去。

陳長生想到一個問題,“那玉萱呢?她又是怎麼記得那些過往的?”

狐鈺說道:“關於這個,她也不曾對我提起過。”

陳長生正思索著,卻是忽的一頓,他想起了那一日在天機山命石之中所見的一幕幕。

他回過神來,問道:“有沒有什麼神通,是能將平生的記憶剝離出來的?”

狐鈺問道:“你是說將這一世的記憶放在某個地方,下一世再來取?”

陳長生點頭道:“不錯。”

狐鈺搖了搖頭,說道:“可下一世若是忘了呢?”

“我瞭解玉萱,她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這樣做這樣的事的。”

“如果……”陳長生遲疑了一下,說道:“她有法子讓自己想起來呢?”

狐鈺依舊搖頭,她不覺得有這樣的可能。

“好吧……”

陳長生見此狀也不再細問下去,這件事或許他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他抬起頭來,再次問道:“還有一件事,困惑了陳某許久,便是有關‘三十三’這個數字,不僅是姑娘口中說的三十三重天,還有一句‘歲三十三’,這三十三對陳某而言有何不同的含義嗎?”

“三十三重天是你自己取的名。”

狐鈺說道:“關於你說的‘歲三十三’,或許也是你自己留下的?”

陳長生說道:“歲字在前,定然是有不同的含義的。”

【蜉蝣長生,朝生暮死,歲三十三而終,洗去前塵,輪迴不止,長生久視。】

當初在命石中看到的那句話直指蜉蝣詛咒。

言語之意便是‘歲三十三’時便是‘死’的時候,但這個‘死’的意義卻又有些不同。

關鍵在於那個歲字……

狐鈺說道:“常言一歲為一年,一旬為十年,一紀為十二年……”

陳長生抬頭問道:“有別的說法嗎?”

狐鈺閉目搖頭,說道:“我極少顧外界之事,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待在這裡,見識難免少了些,或許你可以問問珺晗,他知道的多。”

陳長生點頭道:“也好。”

他長舒了一口氣,接著看向狐鈺。

“陳某想問的也問完了,不知姑娘有什麼想問的嗎?雖說陳某算不得是他,但在有些事情上,或許我與我他也有相通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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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狐鈺只是個次要角色,別想太多了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