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

陳長生猛然間在那朝陽升起的一剎回過神。

他忽然間發現自己一定是有病。

這樣的病痛纏繞著他,一直都在,從洪三才離世過後,這樣的病痛便一直折磨著他。

死又不行,活又痛苦。

“蜉蝣,蜉蝣……”

陳長生口中呢喃一聲,說道:“若是真的生若蜉蝣,那該多好。”

詛咒終歸是詛咒,好也好,壞與壞。

只能說,他陳長生配不上這樣的長生。

是他自己太俗了。

若是那般上仙無塵,有此詛咒,或許便也不用再稱之為詛咒了。

陳長生晃了晃腦袋,隨即便出了門。

茶館外的麵攤早早的就開了門。

青山城的百香面鋪很多,但也有許多尋常鋪子,早年做說書先生的時候,陳長生便經常在這麵攤吃麵。

沒曾想,這麵攤竟一直都在。

老闆也沒換人,就是蒼老了許多。

麵攤的老闆看著陳長生,忽的心中有些疑惑,問道:“客官,我是不是什麼時候見過您啊?”

陳長生愣了愣,想了想後卻道:“興許是老闆你記錯了。”

說完之後,他又有些後悔了。

若是往年,他定是要與這位老人家聊上許多的。

但如今,卻是算了。

老人家聽後也沒多想什麼,就當是自己記錯了。

片刻後端上來了面。

陳長生嚐了一口,卻道:“比以往鹹了些……”

老人家點了點頭,說道:“他們都這也說,應該是我老了之後不怎麼嘗的出鹹淡了,不行的話,我再重新做一碗。”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那倒是不必。”

說著他便吃了起來。

老人家坐了下來,錘了錘自己的腿,說道:“客官之前什麼時候來過我這面鋪?”

“有些久了。”陳長生說道:“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候我經常來對門的茶樓聽書,時常來你這吃麵。”

“是嗎?”

老人家卻是想不起來了。

吃麵的人這麼多,他又怎麼記得住這一個二個。

陳長生問道:“老人家你年紀也大了吧,我看著好像你腿腳也不太利索了,怎麼現在還在打理這麵攤,何不交給後輩?”

老人家笑了一下,說道:“人活著總要給自己找點事做,不然活著多沒意思啊。”

“原來如此。”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那也挺不錯的。”

老人家點了點頭,當他再度看向陳長生時候卻是愣了愣。

“我想起來些了。”

“哎呀!!”

老人家驚歎一聲,說道:“我就說你怎麼這麼眼熟,你跟當年那位說書先生一個模樣啊。”

陳長生聽後頓了一下。

老人家說道:“陳酒茶,陳先生!你認得不?”

“真的,你跟那位先生真的太像了。”

陳長生吃了口面,說道:“是嗎?”

老人家點頭道:“過去了好多年了都,估計你是不知道這位先生,那時候這條街都因為這個先生熱鬧了起來,當時還有不少外地甚至京城的大人都來聽他的書嘞。”

陳長生擦了擦嘴,說道:“那這位先生一定很了不得咯?”

“那當然是了不得。”

老人家說道:“不過可惜的是,後來陳先生就沒說書了,唉……連人也找不到了,你有沒有看過《聊齋》?你若是看過的話,定然就知曉這位先生了。”

“略有耳聞。”

“這聊齋,便是陳先生說的故事,後來被人整理成書的。”

“竟有這段淵源嗎?”

“可不是嘛。”

老人家說起好多年前的事不免話就多了起來。

陳長生靜靜的聽著。

他也沒想到,當初僅僅只是這樣一小段時間,這位老人家卻還能記得。

二人聊了許久,面都涼了。

臨走的時候,陳長生付了面錢,隨即轉身去了對門的茶樓。

老人家坐在竹條編的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與人多說話語,便是他晚年之中最讓他欣慰之事了。

“真像啊……”

老人家這般嘀咕了一句,陷入了回憶之中。

陳長生進了茶樓之後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值得一提的是。

茶樓又換了掌櫃了。

具體什麼原因陳長生也沒問,但想來對於劉掌櫃而言,是好事。

座位排成一排排。

坐下來後,陳長生要了一盞茶,另外上了一疊芸豆。

茶樓裡還有許多人在等著,互相聊著。

說書先生還沒有來。

陳長生吃著芸豆,就這一碗茶,香味於唇齒之間留存,尤為愜意。

在等待的時間裡。

陸續又有茶客前來。

陳長生坐的正好,一轉頭卻見金三爺從茶樓的小門裡走了出來,隨即便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

“先生早。”金三爺道。

陳長生問道:“曹發呢?”

金三爺說道:“他有些不適,還在歇息呢。”

陳長生點頭道:“是該多休息。”

“茶樓現在的說書先生是曹發之前臨走時收的徒弟,很有火候,書說的不錯。”

“不知姓什麼?”

“姓雲,聽他說在他們那兒,雲是個大姓,他家之前則是江南一代的富商,只可惜世道太亂,造了難便到了這邊,後來被從曹發收留的。”

金三爺笑了一下,說道:“我總覺得曹發當初留下他的時候,是覺得他像我。”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那也說不準呢。”

他忽的想起一事,問道:“前些年的時候,陳某從沿海前來,遇到一人,順路託陳某帶了封信給你,後來我便將信交給了劉掌櫃 ,你可看到了那封信了嗎?”

金三爺聽後微微一頓,說道:“看到了,看到了,那時候劉掌櫃還說是陳先生的侄子送來的,我還尋思了許久。”

陳長生笑了笑,說道:“有些話說明白了,是要嚇著人的。”

金三爺無奈一笑,隨即舒了口氣,說道:“像先生這樣,也會有無奈的時候嗎?”

“是人都會有無奈的時候。”

“這樣嗎……”

金三爺抬頭望去,卻見那說書先生姍姍來遲,拱手給臺下茶客賠罪。

陳長生看了一眼這為雲先生,說道:“曹發的確收了個不錯的徒弟。”

金三爺點了點頭,也很是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