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回來,到了府門,看到停在門側的綠頂轎子,雕飾精美,富麗堂皇,趙竑不由得一怔。

這是哪位王公貴族、富商巨賈登門造訪?

“殿下,是夫人回來了!”

侍衛胡大頭上前稟報,趙竑悵然若失。

原來是他的正妻吳氏回來了。

吳氏回來,恐怕不是來和他好好過日子的。

怪不得轎頂是綠色的!

在外浪了這麼長時間,心應該逛野了吧。有些事情,也該解決了。

走進大堂,正好看見兩個美婢攙著滿臉痛苦的徐姬,向外走來。

“春桃,這是怎麼了?”

趙竑心裡一驚,趕緊問道。

“殿下……”

春桃臉色難看,眼神向後偷偷示意。

“殿下,你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徐姬疼的滿臉的淚水。

“快快快,先下去歇息吧,好好養傷。”

趙竑擺擺手,春桃二人扶著徐姬,悄悄離開。

趙竑暗暗搖頭。這可真是冤家路窄,生不逢時啊!

進了大堂,看著堂中的女子,身後健僕抬頭挺胸,趙竑暗暗思量,這應該是他的糟糠之妻吳氏了。

珠光寶氣,錦衣華服,冷若冰霜,健僕虎視眈眈,連個招呼都不打,下馬威滿滿。

“夫人,你回來了!”

畢竟夫妻一場,畢竟他還得擔負本尊欠下的各種孽債和情債,何況在女士面前,還是要有後世所謂的紳士風度。

大機率,吳氏要離開他。臨走之前,吳氏竟然能痛打徐姬一頓,快意恩仇,也夠橫夠囂張。

“心疼了吧,誰讓你整天和這狐狸精廝混!”

吳氏在正堂上正襟危坐,冷若冰霜。

而他身後的兩個小廝,吳良和吳大,虎背熊腰,抬頭挺胸,挑釁的架勢十足。

這讓趙竑莫名想起了熊大熊二來。

“夫人,你這是何必。你是什麼身份,和她較什麼勁。”

趙竑在吳氏對面坐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容貌還算秀麗,顴骨突出,嘴唇厚,顯得有些刻薄驕橫。

吳氏也許還是那個吳氏,但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趙竑了。

“趙竑,我哪管得了你?就你這副德行,趙宋宗室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果然,吳氏一出口,那目光中的厭惡,就讓趙竑那僅有的一點愧疚感,消失的乾乾淨淨。

吳氏為何如此驕橫跋扈,如此不念夫妻情分?

“夫人,咱們心平氣和說話。你好不容易回來,不會是和我吵架的吧?”

趙竑端起茶杯,裡面的茶竟然是涼的。

下人都不敢進來,吳氏真是夠強勢。

“來人,換茶!”

趙竑朝著大堂外,大聲喊了起來。

“亂喊什麼?我這次回來,就是看著那幾個狐狸精,看她們怎麼接近你?怎麼勾搭你?”

吳氏皺眉看著趙竑,一臉的憎惡。

看樣子,她似乎已經做好打算,要和趙竑死磕到底。

李唐端了茶水進來,趙竑喊住了他。

“李唐,你守住大堂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我有話和夫人說。”

李唐出去,看到趙竑一臉鄭重,吳氏心裡又緊張了起來。

“趙竑,你要幹什麼?你可不能胡來,不然皇后不會饒過你的!”

這個趙竑,不會又犯驢脾氣了吧?

她身後的兩個惡奴,吳良和吳大怒目圓睜,像是要替主母出頭。

這個有如神助的……“賢內助”!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趙竑的心,不知不覺硬了起來。

“你們兩個先出去,我和夫人有話說。”

吳良和吳大看著吳氏,吳氏看著趙竑,片刻才擺了擺手。

“你們兩個,就在堂外候著!”

兩個惡奴走了出去。大堂中,只剩下了趙竑和吳氏二人。

“趙竑,有話快說!”

吳氏不屑地看了一眼趙竑,整了整自己的衣裳。

趙竑微微一笑,端起茶杯。

“夫人,你今日前來,到底所為何事啊?”

趙竑茶杯還沒有放到嘴邊,對面的吳氏大步上前,拂袖一揮,趙竑手中的茶杯被打飛,落地而碎,滿地的茶葉茶水。

“你要幹什麼?”

趙竑“騰”地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茶葉,滿臉的怒容。

“趙竑,你要打我嗎?”

吳氏看著趙竑,挑釁地冷笑。

“你,何必這樣!”

趙竑看著吳氏,瞬間又軟了下去。

他和吳氏,看來是緣分到了。

“你個無情無義的王八蛋!”

趙竑的退讓,讓吳氏以為他軟弱,又是一巴掌,直奔趙竑的臉而去。

這一次,被趙竑敏捷城地躲過。

第一下落空,吳氏還想來第二下,她揮出的手臂,被趙竑擋開。

“夠了!”

趙竑心頭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

“我從不打女人!請你自重!不要惹怒我,否則後果自負!”

打人不打臉,何況是女人打男人。

這個吳氏,到底要幹什麼?是瘋了嗎?

“趙竑,你……你要幹什麼?”

趙竑眼神冷厲,吳氏下意識退了一步,目光在堂口和趙竑身上游離。

吳大兩個惡奴想要進來,卻被李唐和許勝黑著臉攔住。

“夫人,你真要和我鬧個魚死網破嗎?”

趙竑坐回椅子,抬起頭來,看著吳氏。

吳氏的舉止告訴他,他們兩個,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了。

“趙竑,你現在是名滿京華,左擁右抱,我不會讓你好過!”

吳氏回到自己的椅子,冷冷地看著趙竑。

“夫人,看來我是沒有選擇了。”

趙竑輕聲說道,瞬間明白了一切。

“夫人,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可能嗎?”

“有個屁的可能!趙竑,我告訴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讓你好過!”

吳氏冷冷一笑,伸手一拂,身邊的茶水被打翻,茶盞掉在地上,摔成幾瓣。

趙竑看了吳氏片刻,這才站起身來,來到吳氏跟前,低聲細語,眼睛裡閃爍著武大郎的光芒。

“夫人,你在金陵紅杏出牆,這件事情,要不要我向官家和皇后稟報啊?”

趙竑聲音細若蚊鳴,吳氏卻聽了個清清楚楚。她臉色立刻變得通紅。

“趙竑,你不要血口噴人。哪有的事……”

吳氏爭辯著,口氣卻弱了下來。

“夫人,你我夫妻一場,總算有些情分。你我已經沒有姻緣之情,何不各讓一步?你和你的意中人過你的逍遙日子,我這個皇子苟延殘喘。你覺得如何?”

趙竑一本正經地說道,忽然覺得十分無聊和疲倦。

自己跟這些俗人,到底在折騰些什麼呀!

吳氏一愣,抬起頭來看著趙竑,卻發現他臉色凝重,並非嘲諷。

“夫人不知,你在金陵一事,已經鬧的沸沸揚揚。若是有心之人把它登上小報,或是當說書或傀儡戲……,到時候,吳府和楊皇后那邊……,還有臨安城的百姓怎麼看你。你想過沒有?”

趙竑一本正經,語氣溫和。

“人生苦短,應及時行樂。只羨鴛鴦不羨仙,你的青春有幾年,及早和意中人在一起,豈不是更好?我得罪了朝堂這麼多權貴,你以為我還能更近一步嗎?說實話,我不想連累夫人。”

無論是七出中的“無子”,還是“淫佚”,他都可以休了吳氏,冠冕堂皇。

吳氏不自覺地點頭。她在金陵城的事情已經傳到了臨安城,父母和皇后都知道,她已經聽到了許多風聲。

而趙竑得罪史彌遠,得罪楊皇后,這些事情,她也是心知肚明。

她的父親能讓趙竑寫休書,楊皇后那裡,肯定已經打點好了一切。

趙竑站起身來,肅拜一禮。

“夫人,你隨我到書房中來,我有東西給你。”

趙竑在前,吳氏不由自主,跟在了後面。

這個窩囊廢,他又能玩出什麼花樣?

書房中,趙竑拿出紙張,放在了桌上。

“夫人請看!”

吳氏拿起紙張,看了一眼,心頭一顫。

“休書!趙竑,你竟然真的要休了我!你讓我還有臉面嗎?你這個負心漢!我……”

吳氏臉色通紅,就要撕毀休書。

“住手!”

趙竑怒氣勃發,立刻阻止了吳氏。

“夫人,請你看看上面的日期。”

“……嘉定十六年三月……趙竑,你什麼意思?”

吳氏一頭霧水,手拿著休書放了下來。

“嘉定十六年三月,是你離開府上的日子。我這麼做,你應該明白吧。”

趙竑輕聲一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夫人,你是要和你的意中人快快樂樂,逍遙一世,還是要整個臨安城都知道你的風流韻事,你自己決定。不過,有件事我要告訴你,臨安城的許多小報,已經要登載你我的事了!後果怎麼樣,你好好想想!”

趙竑說完,靠在了椅背上。

大宋朝,通姦這種罪名,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僅名聲盡毀,而且要坐牢兩年。吳氏如果想和他死纏爛打,他不介意搞到官府,甚至上達天聽。

吳氏看著趙竑,面上陰晴不定,像是不認識他似的,咬緊了嘴唇。

“趙竑,我小看了你。要是我撕了休書,你又該怎樣?”

“吳小娘子,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弄的兩敗俱傷。強扭的瓜不甜,大家好去好散。咱們兩個的事情,你爹應該和你談過了吧。罷手吧。”

趙竑滿臉的疲倦,心裡實在是累。

說白了,這位吳氏,是他前身趙竑的枕邊人,自己和她沒有任何瓜葛,他沒有任何的心裡負擔。

“趙竑,算你狠!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吳氏怔了怔,把休書收了起來。

她來這裡,本來就是要和趙竑一刀兩斷的。剛才的過激反應,只不過氣憤而已。

吳氏看了看大堂,眼中似乎有一絲痛苦之色。她轉身離開了書房,兩個惡奴緊緊跟隨。

趙竑眉頭緊鎖,長長吐出一口悶氣。

“殿下,夫人已經離開了。”

李唐進來稟報,輕聲細語。

趙竑點了點頭,心情沉重。

吳氏畢竟出身於名門,孰輕孰重,她還是懂得。

這樣一來,自己和楊桂枝之間的嫌隙,恐怕就更深了。

不過,這也沒有辦法。要他和庸俗者共處一室,同一個屋簷下,真是比死還難受。

已經是夏日,周秀娘生產在即,他可不允許,也不想自己的妻兒受到任何傷害。

儘管,這是趙竑這尊前身的遺產,也是趙竑造的孽。

“殿下,現在雖然是天下太平,但楊皇后那邊……哎!”

李唐輕聲說道,滿臉的苦澀。

“不要唉聲嘆氣的!她又能怎樣?我又不是她孫子,可以讓她任意羞辱!吳家父女上門逼迫,我有得選擇嗎?我要靠她楊桂枝才能活著嗎?”

趙竑站起身來,滿面怒容。

家事非要摻雜國事,私心凌駕於國事之上,膽大妄為,喪心病狂,也真是他......的服了!

一股腦都解決了,府裡反而徹底清靜了。

沒有了綠油油的草原,也沒有了明槍暗箭,根據地總算是安全了。

至於未來如何,兵來將擋,見招拆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