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進來,看到趙竑眉頭緊皺,黑著臉上前稟報。

“殿下,楊皇后、趙貴誠和史彌遠等人,如今都在福寧殿中。先皇的靈柩,也擺在福寧殿上!”

“人呀!圖窮匕見啊!”

趙竑點點頭,一聲無奈的低嘆。

人心皆私,果然和歷史上的一模一樣。

風雲際會,一場宮廷政變,已經緩緩拉開了帷幕。

現在,就等著他這個主角登場了。

“太子殿下,皇后宣殿下去福寧殿!”

宦官趙國臣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

“公公,回去稟告皇后,孤隨後就到!”

還在裝神弄鬼,故弄玄虛。恐怕早已經等不及了吧。

趙竑拿出兩個金鋌放在桌上,示意了一下,李唐不情願地拿著金鋌出去。

“官人,我和銓兒,等著你回來!”

趙國臣離開,周秀娘抱著兒子進來,她眉宇間憂心忡忡,大概已經知道了可能要有大事發生。

其實不用猜,看看那些蠢蠢欲動的東宮侍衛,她就明白了一切。

“秀娘,放心吧,不會有事。”

趙竑看了看周秀娘懷裡的嬰兒,臉蛋紅撲撲的,睡的正熟。

熟睡中的孩子那會知道,馬上就是一場風波詭譎的宮廷政變,哪裡會知道人世間如此醜陋?

“回房中歇息去吧,不會有事的。”

趙竑溫柔地拍了拍妻子的臉蛋。

“官人,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不用擔心,當不了皇帝也是親王。等我回來就是。”

目送憂心忡忡的妻子離開,趙竑點點頭,李唐和許勝上來,給他換上插著數枚震天雷的棉背心,再換上棉袍,官衣,放好火摺子。

“殿下,不如讓小人帶侍衛們去殺了史彌遠,一了百了?”

許勝看趙竑如此打扮,心情沉重,壓抑至極。

主辱臣死。萬一不慎,趙竑可就血肉模糊,屍骨無存了。

這讓他們何以心安?

“殿下,許勝說的對!就讓我們去殺了奸人,送太子殿下登基吧!”

李唐忍不住跪了下來,哽咽著落下熱淚。

士為知己者死。整日裡好吃好喝好穿供著他們,拿他們像自家人一樣。到頭來百無一用,還要主人上場玩命。

這心裡的憋屈勁兒,別提多大了!

“李唐,起來。宮中戒備森嚴,你們就是想殺史彌遠,也得我給你們蹚條路出來才行啊!”

趙竑哈哈一笑,擺擺手,許勝把李唐拉了起來。

“走吧。人生很多時候,差的就是多一點勇氣!”

趙竑整了整自己衣冠,長吸了一口氣,從書桌後走了出來,推開了書房門。

黎明的曙光照耀天地,賦予人面對困境的勇氣。

這時候,他有些後悔,不該讓這麼多人捲進來,周平、田義、張三、李唐、許勝等等……

成功了,固然可以帶來榮華富貴,但若是失敗了呢?

即將踏出房門,看到李唐黑臉嚴肅的像一塊鐵板,許勝緊繃著臉,趙竑不由得輕聲一笑。

“李唐、許勝,你們知道嗎?其實完全不必緊張,咱們對付的只是區區幾個人。幾乎所有的禁軍將士,都被矇在鼓裡。你們明白了嗎?”

李唐和許勝都是一怔,面面相覷,接著紛紛點頭,心情也都輕鬆了許多。

“殿下,知道了。”

正如趙竑所說,這等大逆不道的大事,普通的禁軍將士哪能知道,史彌遠夏震也不會告訴他們這等絕密之事。

真正要對付的,全是史彌遠夏震等的心腹,大概也就十來個二十個人。

書房外,東宮侍衛黑壓壓一片,二十多東宮侍衛,個個龍精虎猛,躍躍欲試。

“李唐,選十幾個侍衛,其餘的人剩下,護衛東宮就是。”

趙竑吩咐下去,李唐點兵點將,很快挑出了十個人來,剩下了十三人。

被挑出來的侍衛,包括趙竑原來的侍衛王英,顯然都很不滿意,滿臉的不甘。

“兄弟們,東宮也需要人保護,萬一有人挾持皇孫。你們可都要守好了!”

趙竑輕聲吩咐下去,留下的侍衛們,這才不垂頭喪氣,臉色好看了許多。

“兄弟們,漢賊不兩立。你們都準備好了?”

趙竑低聲問了起來。

上海灘十三太保。他腦海中下意識冒出這個詞語來。

“誓死追隨太子殿下!”

李唐等人一起跪下,紛紛抱拳說道,人人慷慨。

“兄弟們,為國討賊,榮華富貴,孤不會忘了各位!”

趙竑低聲說道,面色凝重。

“多謝太子殿下!”

眾侍衛一起,雖然始終輕聲細語,卻是心情激動。

這是為國討賊,可比玄武門之變,堂堂正正多了。

“殿下,東宮外面,有江萬載在。”

李唐拱手抱拳,低聲說道。

“記住了,擒賊先擒王。但無論是誰,若敢阻擋,格殺勿論!”

趙竑冷冷說道,邁開了腳步,大步向前。

該來的總會來,是死是活,就是這一哆嗦了。

出了東宮,宮外密密麻麻的禁軍,持槍執刀,虎視眈眈。看到趙竑帶衛士出來,領頭的禁軍軍官眼神玩味,揮臂攔住了趙竑等人的道路。

“太子殿下,皇后懿旨,麻煩你獨自前往福寧殿!”

“將軍,敢問你是哪一位,高姓大名?”

趙竑上前一步,靠近了軍官,笑容親切。

不用說,光看此人對自己這個當今太子如此無禮,便知此人絕對為史黨心腹,大機率知道了廢黜之事。

目光掃向虎視眈眈的禁軍們,裡面果然有江萬載。

目光回到禁軍軍官身上,看著那一張冰冷甚至帶些不屑的面孔,趙竑笑容微微呆滯,立刻起了殺意。

這廝神情如此輕蔑,該殺!

“殿下,下官夏元民,殿前司指揮使夏震是家叔!殿下趕緊獨自前去,莫讓太后和史相等待。”

夏元民後退一步,目露嫌惡,態度更加倨傲。

“原來是夏帥親侄,失敬,失敬!”

趙竑左手摸出錢袋,輕輕晃動了幾下,裡面的金鋌“咣咣”作響。

“夏將軍,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趙竑上前一步,夏元民手搭在了刀把上,怒目而視。

“殿下,請你速速前去,不要耽……”

夏元民話未說完,趙竑已經飛步上前,左手壓住了他握刀把的右胳膊,錢袋落地的同時,右手短刀在夏元民的咽喉處連刺幾刀。

張洪從一名同伴身後閃出,手中的短斧呼嘯而出,正中一名正欲拔刀的軍官面部,那人悶哼一聲,轟然倒地。張洪跟上,一刀剁下,幾乎砍斷了軍官的脖頸。

與此同時,許勝和胡大頭長槍急刺,一左一右,將另外一名軍官刺倒,又是狠狠幾下,鮮血染紅了地面。

“退下!不得傷及無辜!”

李唐冷聲一句,許勝和張洪等人退後幾步。

剛才殺的幾名禁軍軍官,都是夏震的心腹。他們待在宮中,早已瞭解的清清楚楚。

事起倉促,滿地的血腥,禁軍們都是目瞪口呆,紛紛後退,有人拔出刀來,有人端起了長槍,上百人烏泱泱一片,卻都猶豫不決,無人上前。

太子暴起殺人,誰敢阻擋?

趙竑在長袍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跡,輕輕推倒了夏元民的身子。

果不其然,大多數的禁軍將士,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狗一樣的東西!憑你也敢對太子殿下無禮!”

李唐對著夏元民的屍體踢了一腳,恨恨唾了一口。

“太子殿下,你這是……”

江萬載半天才反應過來,驚疑著問道。

太子為什麼又要殺人?

太后為什麼要讓太子一個人去福寧殿?夏元民為什麼敢拔刀?他為什麼對太子如此強硬?

“江萬載,史彌遠夏震陰謀廢黜當朝太子,篡立新君。怎麼,你也想阻擋孤嗎?”

趙竑把短刀遞給李唐,眼神冷厲。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江萬載雖然和他熟識,但要是敢擋路,他也不介意大開殺戒。

“殿下,下官不敢。”

江萬載瞳孔收縮,趕緊彎腰,向趙竑抱拳行禮。

果不其然,史彌遠夏震陰謀廢黜趙竑,篡立趙貴誠。

即便今天趙竑再無法無天,他也不會阻攔。

皇帝趙擴駕崩,趙竑這個東宮太子,馬上就是大宋天子。他殺敢阻擋他的人,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趙竑輕輕點了點頭,拿出了遺詔。

“江萬載,上前一步,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江萬載驚訝地抬起頭來,上前幾步,手都不敢碰,仔細觀看遺詔,不自覺汗流浹背,嘴唇顫抖。

“太子殿下,下官魯莽,殿下請!”

江萬載說完,轉過身去,對著身後的禁軍揮揮手,厲聲喝道:

“所有人,給太子殿下讓道!”

所有禁軍趕緊讓道,紛紛站到一旁。

“換衣!”

趙竑微微點了點頭,收起遺詔。

帶血的髒衣被扔掉,兩個侍衛上前,給趙竑立刻換上了一件新衣。

“太子殿下,前面的路,就靠殿下自己了。禁宮後朝的宿衛,就交給下官,絕不會有人進來!”

江萬載抱拳請令,不忘輕聲一句。

“太子殿下,下官的書信,想必你收到了。”

趙竑看著江萬載,輕聲笑了起來。

“江萬載,很好!帶好兄弟們,孤不會忘記國家的忠臣!”

趙竑讚賞地點點頭,拍了拍江萬載的肩膀,大步向前。

趙竑身邊的李唐等人,大踏步緊緊跟上。

“恭送太子殿下!”

江萬載抱拳行禮,暗暗觀察,東宮侍衛人人身上鼓鼓囊囊,隱約都有弓弩,還有圓滾滾的鐵疙瘩,人人都是百裡挑一的勇士。

江萬載臉色煞白,心驚肉跳,瞬間額頭佈滿了冷汗。

看來,太子早已料到了這一切,這是要以命相搏了。

這麼說來,史彌遠夏震這些人,果然要廢了當朝太子,另立新君。

這可真是喪心病狂,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