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聞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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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大內,勤政殿,御書房。
新帝喜歡在御書房接近臣子,眾臣也是人盡皆知。
陳起、曾極、劉克莊三人一起跪下,向御桌後的趙竑跪伏行禮,恭恭敬敬。
“草民等叩見陛下。”
趙竑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諸位,都起來吧。今天這裡沒有君臣,只有朋友相聚。大家都坐吧!”
趙竑笑呵呵說道,儘量讓自己平易近人。
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風,總是端著,實在是無聊。
“謝陛下!”
陳起等人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在趙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人人面帶笑容。
要是擱在平時面見君王,他們還有幾分傲骨,或許不會下跪。但趙竑對他們有救命之恩,現在又是新皇登基,禮儀上就特別濃重了一些。
這也從中可以看出,大宋君權的軟弱和親民化。
“諸位在獄中都好吧,那些獄卒們,沒有難為你們吧?”
趙竑笑著問了起來。
“回陛下,草民都好。陛下讓陳尚書照應,草民等才逃過一劫。陛下天高地厚之恩,小人等感激不盡!”
劉克莊代表三人,向趙竑謝恩。
“陛下有所不知,草民等出獄的時候,正碰上史彌遠等人被抓入獄。史彌遠身穿囚衣,蓬頭垢面、踉踉蹌蹌,全無以往的囂張跋扈。看他鼻青臉腫,肯定捱了不少揍。這可真是世事難料啊!”
陳起不知不覺嘆了出來。
當日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狼狽。史彌遠倒臺之快,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人在做,天在看。史彌遠膽大包天,矯詔廢立,罪不容誅。他能有今日的下場,咎由自取。”
曾極感慨萬千,搖頭說道。
史彌遠得罪了那麼多人,那些獄卒,估計不會輕饒了史氏父子。
“陛下,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草民被李知孝羅織罪名抓捕入獄,曾求鄭清之相救,也得以安然無恙。草民請求陛下,在獄中不要苛待鄭清之父子,讓他父子安心上路。”
陳起硬著頭皮向趙竑求情。
謀逆之罪,那是株連九族的死罪。他不敢為鄭清之求情,只能儘量讓他少受些罪。
“陳掌櫃,此事朕答應你了。”
趙竑點點頭,沉聲道:
“鄭清之也是一代名家,若不是心生貪念,慾壑難填,想要從龍之功,又怎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陛下天恩,臣沒齒難忘!”
董宋臣下去傳旨,陳起跪地,連連磕頭,“邦邦”有聲。
“陳掌櫃,知恩圖報,你也是個忠義之士。起來吧,坐下說話。”
陳起爬了起來,在一旁坐下。
“陛下洪福齊天,幸而有驚無險,登基大寶。草民等事後聽起來,都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劉克莊感慨而言,眼神裡都是驚詫和好奇。
事實上,他很想知道趙竑當日殺人暴起的歷險過程。
“陛下一路過關斬將,聽著痛快淋漓,實在是讓我等膽戰心驚。陛下要是功虧一簣,我等也就沒有什麼指望了!”
曾極搖頭說道,趙竑哈哈大笑了起來。
“諸位有所不知,現在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當日真是一場豪賭,朕可是背了震天雷在身上,隨時準備玉石俱焚。要不是史彌遠太過大意,朕恐怕已經被廢黜了!”
現在想起來,趙竑也是暗叫僥倖。
若是過程中有一點差池,他不是被殺,就是被廢黜,或者同歸於盡了。
“聽說陛下當日當殿殺了班指揮使史某,又殺了殿帥夏震、副帥徐儀,都知夏元民等,又在大殿之上痛打史彌遠、程珌等奸臣。當真是大快人心啊!”
劉克莊的興奮看在眼中,趙竑不由得搖頭苦笑。
“劉先生,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當日很有可能功虧一簣。真要是那樣,咱們只有到閻王爺那裡談詩賦詞了!”
“陛下萬金之體,洪福齊天。大宋要富國強兵,還要指望陛下!陛下絕不會有事!”
陳起眉飛色舞,滿臉的喜色。
雨過天晴,皆大歡喜,這是最好的結局。
“陳掌櫃,你回家看過沒有,書鋪有沒有什麼損失?如果有的話,報上來,朝廷補給你就是。”
趙竑安慰起了損失慘重的陳起。
這個時候還能記著他的死囚恩人鄭清之,這人不錯。
葛洪這個刑部尚書,圓滑通透,八面玲瓏。不過國法為重,刑部尚書這個位置,似乎不適合他。
或許這和葛洪無關,大環境而已。
“陛下,那都是一些小錢,不值一提。如今陛下登基大寶,草民要想賺點錢,那還不容易!”
陳起滿臉賠笑,恭維起趙竑來。
事實上,他家大業大,也沒有多少損失。
“陳掌櫃,你是個聰明人。你放心,你的買賣,會越來越好的!”
趙竑哈哈笑了起來。他目光轉向了劉克莊和曾極,輕聲問道:
“劉兄、曾兄,你們兩個,日後有什麼打算?”
出個書,攤上這麼大的事情,差點丟了性命,這二人心理上的打擊,肯定不小。
“陛下,經此一劫,我二人心灰意冷,打算退耕于山野,或周遊四方,修身養性,著書立說。”
劉克莊和曾極四目相對,似乎真有些心灰意冷。
“劉兄,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若是知難而退,就是逃避現實了。有一句話說的好,死了比活著容易。”
趙竑看著面色凝重的二人,微微一沉吟,這才說道:
“朕打算辦報紙,行於大宋天下,不知你二人是否願意,來主辦這件事情?”
“報紙?”
劉克莊和曾極面面相覷,都是滿眼的疑惑。
臨安城小報多的是,還需要再辦什麼報紙嗎?
“你們沒聽錯,是報紙。和臨安的小報一樣,但要正規的多,而且要通行於大宋各路州。上面所述,政治、經濟、邊事、民生,針砭時弊,警醒天下,應有盡有。但有一點,不能說假話。”
趙竑哈哈一笑,一本正經,義正言辭。
“就比如我大宋,如今驕奢之風,空談之風,萎靡之風蔓延,如果不打住,危害極大,甚至可能亡國滅種。那就要呼喚民眾,告諭天下,杜絕這些不正之風,移風易俗,讓大宋改頭換面,脫胎換骨。”
劉克莊和曾極二人,身在民間都敢奮然發聲,可見其都是熱血之士。給他們更好的平臺,為國為民,他就不相信,他們會袖手旁觀。
“陛……下是說,於整個……大宋通行的報紙?”
劉克莊顫聲問了出來。
趙竑的思維跳躍之快,讓他振奮之餘,有些跟不上。
“不錯!最少各路,各州要普及。不在賺錢盈利,而在於開啟民智、振聾發聵、提倡鐵血精神、尚武之風、英雄主義,要讓整個大宋計程車民,都醒過來!”
趙竑一本正經叮囑起了二人,向二人說教。
“治病只能救助人的身體,而文章則可以改變人的精神。要想喚醒民眾,就要用文章,用手中的筆,去刺痛他們,改變他們!”
這個時代,輿論掌握在士大夫手中,國家作用形同虛設。輿論陣地,怎麼可能讓臣子控制。
“還請……陛下示下,怎樣開始?”
曾極臉色發紅,肅拜而道。
趙竑的話,完全說到了他的心裡,也讓他的小心臟,“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若是能靠報紙警醒天下士民,那不僅可以讓大宋有一番新氣象,還可以青史留名,何樂而不為?
“曾極,你問的好!”
趙竑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思索著說道:
“北方韃靼虎視眈眈,蠢蠢欲動,報紙上要提倡尚武之風,恢復漢唐之尚武精神。此其一。”
“其二,豪強官宦侵田隱稅,國家稅賦外流,清丈田畝。此其二。”
“士大夫、豪強橫行不法,搜刮斂財;地方官府魚肉百姓,欺上瞞下,朝廷要澄清吏治,反貪反腐。此其三。”
“此外,報紙上要遏制驕奢之風,空談之風。民生疾苦、各行各業,凡是本朝的積弊,都要一一涉及。”
趙竑的話,讓劉克莊和曾極都是血液上湧,瞬間腦子裡有了一些想法。
“陛下以前寫的《韃靼策》,以及那些振奮人心的詩詞,想必就是為了喚醒我大宋計程車民吧。”
曾極眼睛放光,大聲說了出來。
“陛下,草民只是擔心,若是報紙上大肆宣揚朝廷弊端,恐怕會引起民心不穩,朝野動盪。”
劉克莊沉吟著提了出來。
趙竑微微一笑。看來,這二人考慮周全,進入角色也快。
“兩位,大宋如今積弊重重,就是要斷臂求生。況且,朕準備實行新政,強兵富國,會和報紙上宣揚的革除各個弊端一樣,同步推行。”
趙竑的話,讓劉、曾二人輕輕點了點頭。
報紙上宣揚,大不了剛開始不要那麼激烈,溫和一些,只要不激起民變就行。
“我大宋三大弊端,冗官、冗兵、冗費,朕都要一一解決。你們在報紙上大肆宣揚,為朕推行新政吶喊助威。這些事,朕一個人辦不到,需要許多人一起做。你們明白朕的意思嗎?”
“陛下聖明!”
劉克莊和曾極鄭重一禮,都是心動。
“陛下,草民也想辦份報紙,你覺得怎樣?”
聽得入神,心裡也癢癢的,感覺趙竑開明親切,陳起小心翼翼問了起來。
“完全可以,但是要和朝廷辦的報紙有所不同,要是一模一樣,就違背了辦報紙的初衷。比如,朝廷的報紙主要集中在國家大事,你的報紙把重點放在民間,兩者相得益彰,各有所長。”
活躍民間經濟,他當然是鼎力支援,舉雙手歡迎了。
趙竑看著劉克莊和曾極,一本正經。
“兩位先生,你們意下如何?”
這二人都是大家,能出書的人,文筆自然不差。
“陛下,我二人唯陛下馬首是瞻!”
劉克莊和曾極一起肅拜。
“你們也不用擔心各部、各級官員掣肘,報紙雖直屬於禮部,但直接對朕負責。劉克莊任宣傳司郎中,曾極為員外郎,共同主持宣傳司。江湖詩派的各位名士,還有天下名士,都可以加入進來,發表見解,針砭時弊,為富國強兵出謀劃策。”
宣傳司,不過新增加一個房間而已。
“陛下天恩,臣等肝腦塗地,難以為報!”
劉克莊和曾極又是跪下,磕頭謝恩。
宋朝禮部下轄祠部、膳部、主客三司,各司郎中、員外郎為正副主官。郎中屬員外級,分掌各司事務,其職位僅次於丞相、尚書、侍郎的高階官員。
二人前幾日還在刑部大牢混吃等死,這一轉眼成了朝廷大臣,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實在是讓二人吃不消。
“劉兄、曾兄,恭喜二位了!”
陳起滿臉笑容,眼中都是羨慕嫉妒恨。
新朝新氣象。得遇明君,他的兩位好友,終於否極泰來了。